第40章 朦胧

在哪吒剛離開乾元虛境後不久,太乙真人就見到了葉挽秋。和他想得一樣,她是為了哪吒的事來的。

聽着對方大大小小的借口找了一堆,偶爾還夾雜着一兩句聽不懂的奇怪話,太乙半阖着眼睫,坐在那青石臺上淡淡然地笑起來,和那蓮池裏缭繞不散的霧氣一樣朦胧,看不清真實神色,只說:“既如此,那你就去替我将哪吒接回來吧。”

葉挽秋茫然地擡起頭,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快就答應,連眉間的皺痕都沒來得及舒展開。她以為至少得讓她把準備好的各種借口都抖出來一半,才能勉強勸動這位缥缈難測的仙人,卻不曾想這才開個頭,他就答應了。

“多……多謝仙人。”葉挽秋回神後連忙擡手揖禮,正欲離開,又被對方叫住,給了她一枚像是玉質的短哨。

“我只有一個要求,你不能貿然插手哪吒奪取水靈珠的試煉,能做到麽?”太乙慢悠悠地問。

“能做到。我保證不會幹擾他,只接他回來。”葉挽秋連連點頭。

“好。這枚哨子你且拿着,它會帶你找到哪吒的。接到他以後再吹響哨子,就會有靈鶴帶你們回來。”太乙說,“不過,那十萬雪山是至陰至寒之地,靈鶴到不了冰猿巢穴所在的腹地,你們得自己想辦法繞開那些妖霧。”

太乙這話說得簡練,葉挽秋只當自己聽懂了,迅速回到住處取出雪焰別在腰間,由靈鶴載着離開了乾元虛境。

直到葉挽秋的身影已經徹底被蔚藍蒼穹吞沒,太乙才收回視線,起身來到那泓清泉旁邊,恭敬擡手行禮:“和始祖神所料一致,挽秋姑娘已經去接應哪吒了。”

他話音剛落,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面波瀾驟起,透明的水流忽然升起來,彙聚成一個曼妙的女人形象:“那就好。”

“始祖還是認為,哪吒會是那個轉機麽?”

“看起來你似乎有不少疑慮。”

“太乙不慧,還請始祖指點。若挽秋姑娘的來歷真如您所猜測的那樣,哪吒真能改變結局麽?”

“不只是哪吒,這其中也有她自己的造化。她的狀态和我一開始設想的很不同,我從來沒有想過她也會擁有和六界生靈一樣的感情。這對她來說尤為珍貴,也會成為未來最大的變數。

哪吒,也許就是那個,能最大程度影響甚至改變結局的人。”

“太乙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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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那枚玉哨的指引,葉挽秋很快來到那十萬雪山深處,最後停留在那層刺骨寒冷的妖霧前。

葉挽秋從靈鶴背上跳下來,讓它暫且在外圍等等他們,轉頭獨自闖進了面前的純白雪山裏。妖霧背後完全是另一個世界,到處都能看到崩塌的雪山,殘缺不全的山體,氣溫低到一種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

透白璀璨的晶石化從她的指尖蔓生出來,很快爬滿她的皮膚,像層盔甲一樣隔絕掉外界的極度深寒。玉哨給出的指示一直都很明确,就在這雪山背後的某個地方。

葉挽秋繞過面前那座巍峨龐大得像頭白色怪物似的雪峰,手裏的玉哨卻猛地一沉,由最初的半空中,指向下方。

她僵停幾秒,順着前方看去,剛好看到哪吒被妖骨碎片割傷了眼睛,正從天空中直直墜落下來,像片沒有重量的楓葉,搖搖晃晃地朝那白色的墓地裏摔去。

呼嘯的風聲将葉挽秋那句下意識喊出口的“哪吒”撕碎得很徹底。她用盡力氣朝那個不斷降落的身影飛快靠近,一把将哪吒接進懷裏。

那頭千年冰猿已經被徹底挫骨揚灰着隕滅,然而其他低等的雪妖卻紛紛從冰層裏冒頭鑽了出來。它們看起來很像一些魔幻電影裏經常出現的瘦長鬼影,全都佝偻着脊背,枯骨一樣的前肢幾乎垂在地上,看起來既像在爬又像在走那樣行動遲緩,本該是眼睛的地方也只有兩個空洞。

它們一出現就聚集在那幾星從哪吒指尖和下颌處滴在雪層上的暗紅血跡周圍,伸出青色的舌頭輕輕舔舐一下後,立刻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似的,紛紛興奮又刺耳地尖叫起來。緊接着,那些雪妖很快察覺到半空中的兩個外來生靈,用空無一物的眼窩盯着他們,喉嚨裏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呼嚕聲。

“我靠,這群小別致長得也太東西了!”葉挽秋抱緊哪吒掉頭就跑,身後跟着無數雪妖在追殺。

她匆匆低頭掃一眼懷裏男孩的狀況,其他地方還好,主要是眼睛上的傷相當嚴重。被妖骨碎片割傷眼睛後,哪吒現在什麽都看不見,眼尾通紅一片,身上的溫度也因為寒毒入侵而有些忽冷忽熱。

“哪吒,哪吒你聽得到我嗎?”她試着叫醒他,害怕他就這麽意識不清地昏睡過去,“哪吒?”

聽到她的聲音,哪吒原本有些渙散的意識重新凝聚起來,艱難地擡頭問:“什麽聲音?後面那些是什麽?”

“不知道是些什麽玩意兒,反正長得就特別不懷好意。”葉挽秋飛快回答,“你怎麽樣了?”

他輕輕搖頭,眉尖緊皺着,蒼白的臉上一層虛汗:“寒毒對我不會致命,但是需要點時間才能恢複,你……”

“別擔心,我們會回去的。”

話音剛落,面前那些原本沉寂不動的連綿雪山裏忽然也鑽出了許多和身後一樣的鬼影雪妖,全都張着嘴尖叫着想朝葉挽秋他們撲過來。

“有毛病吧,這東西居然還是量産的!”葉挽秋說着,連忙改變方向朝妖霧凄迷的雪山群邊緣飛去,對哪吒說,“你抱緊我。”

哪吒愣一下,也顧不得其他更多,只能聽話地伸手抱緊葉挽秋的脖頸,整個人像只小熊一樣挂貼在她懷裏,盡量減輕她手上的負擔。

騰出右手後,葉挽秋沒有再避開面前沖上來的那頭雪妖,而是将哪吒緊緊護在懷裏的同時,伸手抽出腰間的唐刀雪焰朝它利落揮斬過去。

漆黑鋒利的半長唐刀帶着刺眼的白光,将雪妖纖細的脖頸瞬間削斷開,凝固着最後表情的頭顱從軀幹上滾下去。葉挽秋踩上即将垮塌的雪妖屍體借力一跳,繼續朝前飛去。

漫天大雪紛繁落下,空氣裏的溫度降低到連呼吸都是一種折磨,那些過分冷冽而沒有人情味的風霜會割裂開所有溫血生靈的氣管。風聲呼嘯在周圍,還摻雜着許多雪妖尖利的咆哮,以及刀刃破開冰雪的聲音。

哪吒抱緊葉挽秋的肩頸,靠着聽覺和寒風刮蹭在身上的觸覺來仔細辨認着周圍嘈雜環境裏的情況。察覺風向陡然改變,正直沖葉挽秋毫無防備的後背而來的時候,哪吒勉力直起身體,眉尖緊鎖,低低對已經察覺不對準備轉身的少女說:“你別管。後面的交給我。”

“可是你的眼睛……”葉挽秋說着,調轉雪焰鋒刃的朝向,削下雪妖已經伸到自己面前的幾只枯爪。

白雪四散着破開,被混天绫自動攪散。

哪吒握緊手裏金光湛然的乾坤圈,等到烈風撲面而來的瞬間,果斷将它沿着逆風的方向朝那頭看不見的雪妖抛去,一擊斃命。

無數的雪塊從空中崩垮墜落,迎面從雪山中分化出來更多的雪妖。哪吒收回繞旋而歸的金環,聽到葉挽秋對他說:“抱緊了,我們沖出去。”

他能感覺到葉挽秋摟着自己的左手,因為長時間的負重和保持同一個姿勢而開始控制不住地發抖。可即使這樣,她也還是盡量将哪吒抱穩,不想讓他在眼睛受傷的情況下太費力。

意識到這點後,哪吒微微側頭想要說點什麽,鼻尖無意地蹭過她的肩膀,呼吸間全是濃郁的冰霜味道和葉挽秋身上的淡香。他試了幾次,卻始終沉默着,蒼白的臉被兩人交纏在風中的亂發遮掩住,看不清表情,只照她的話雙手抱緊對方,雪白齒尖輕輕咬住有些失色的淡紅唇瓣。

已經結冰的妖霧凝固在那些新生的雪妖群背後,再往外就可以離開十萬雪山的妖力控制範圍了,靈鶴在那裏等着他們。

燦爛磅礴的白光從葉挽秋手上生長起來,彙入雪焰的刀身。她用最快的速度朝那層妖霧筆直地沖去,一身飛揚白衣幾乎和這十萬雪山裏的無暇色彩融為一體,只有那條繞身的紅绫鮮豔如血。

雪妖群發了瘋一樣地嘶鳴着朝他們撲上來,被葉挽秋用雪焰毫不留情地一刀一刀劈碎割裂開。霎時霜花漫天,暴雪遍地,碎裂的妖屍墜降成無數細小而鋒利的冰刀掉下來,被混天绫嚴密地隔絕開。

妖霧冷凍成純白的冰殼重壓在頭頂,天空被徹底冰封,看起來就像塊巨大無比的光滑玄冰漂浮在頂上。雪焰從葉挽秋的手中脫離開,猛地刺向那塊凍雲,白光立刻傾瀉蔓延而出,将凍雲緩緩撕開一個豁口。無數冰屑破碎着掉落下來,像一場白色的大雨,盡頭是朦胧到溫柔的金色陽光,所有的灰霾陰冷都被甩在身後。

看到哪吒和葉挽秋終于從凍雲的封鎖下掙脫出來,盤旋已久的靈鶴立刻俯沖下來将他們接坐在背上。葉挽秋收回雪焰別在腰間,這才松開哪吒,艱難地活動一下酸痛到抽搐不已的左臂,哼哼唧唧:“果然懷中抱妹殺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感覺她這只左手已經可以拆卸下來上交給國家了。

“抱什麽?”哪吒沒聽明白她的話。

她揉着手臂,随口回答:“沒什麽,我只是在感慨還好是現在,要是再過兩年我可就抱不動你了。”

哪吒被她說得微微僵硬住,合疊着的濃密睫羽劇烈顫抖幾下,朱唇緊抿,下意識地想別開頭,卻被對方突兀地捏住下颌,被迫擡起頭。

“你……”

“別動。”

有柔軟織物輕輕擦拭過眼角血漬的感覺,混合着對方溫熱的呼吸,輕易驅散開他身上未褪的冷氣,暖烈到仿佛春水融冰。

“你身上的寒毒怎麽樣了?”

“沒,沒……什麽事。”哪吒極為不自在地回答。冰猿和他的體質本就是冰火相克,一點妖骨上殘留着的寒毒根本損傷不了他什麽,最多需要花點時間來自愈而已。

“可你的眼睛……”葉挽秋說到這裏,指尖輕輕觸碰上他泛紅的眼尾,忽然想起他少年形态的模樣。那時他的眼尾就是如現在這般,生有一抹妖異冷豔的紅。

哪吒被她手上的溫度灼得輕微瑟縮一下,略略偏頭避開,卻也沒真的遠離,唇色被抿咬得逐漸深濃。葉挽秋以為他是擔心眼睛的傷勢,連忙安慰着說:“沒事的,你別太擔心。一定一定會治好的,我保證。”

說着,她牽起垂散在旁的混天绫替他将眼睛遮上:“傷口還是別被風吹到比較好。你歇一會兒吧,等到了我再叫你。”

“嗯。”

回到乾元虛境後,葉挽秋立刻背着哪吒去找到了蔚黎和太乙。所幸他其他地方的情況并不嚴重,都只是皮外傷,只要稍加調養很快就能好。就是眼睛上的傷有些麻煩,即使取出了那兩塊妖骨碎片,也還得過幾日才能複明和痊愈。

聽到太乙的話後,葉挽秋徹底松了口氣,彎腰去戳戳哪吒軟嫩的小臉,笑着說:“你放心,過幾天你就能看見了,好好休息就行。”

“只是小哪吒這幾天都看不見,照顧他的事,就得你來咯。”蔚黎語重心長地拍拍葉挽秋的肩,還刻意地捏了捏。

葉挽秋偏頭看着對方搭在自己肩上的蔥白纖長手指,半開玩笑地看着她:“還好我不是個男人,不然你這樣我早就誤會了。”

“什麽?”蔚黎一向對她腦子裏那些奇思妙想極為感興趣,興致勃勃地催促她解釋。

葉挽秋聳聳肩,滿臉無辜:“你剛剛那套動作,當我們那兒是要被當做邀請的。”

“什麽邀請?”

她沉默幾秒後,壓低聲音,一本正經地回答:“有機會一起睡覺。”

蔚黎目瞪口呆,沉思片刻後又立刻轉為大喜:“妙啊!”

“主神過獎。”

剛和太乙結束對話的哪吒聽到她們的談笑聲,微微偏頭,有些疑惑地問:“你們在笑什麽?”

他的眼睛上還蒙着混天绫,那道烈紅色彩和他本身有些蒼白的皮膚形成一種強烈反差,惹眼又漂亮。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聽這些。”蔚黎擺擺手。

哪吒皺下眉尖,似乎對她的話有些不悅。

葉挽秋走過去,輕輕牽起他:“走吧。”

……

接下來的幾天裏,哪吒都是處于一種完全看不見的狀态,連生活自理都困難。從走路到穿衣,事無巨細都得葉挽秋寸步不離地守着,甚至連吃飯都得她用勺子親自喂。

剛開始的時候,他相當不習慣這種被當成嬰兒一樣的細致照顧。畢竟從他生下來起就沒有人為他做過這些,從來都是他自己打理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如此。

然而等他硬撐着去幾番嘗試,想要自己出門和穿衣吃飯,結果卻每次都……結果他實在不想再去回想,也不得不放棄堅持,只由着葉挽秋來為他打點好一切。

反正……也只是暫時的。哪吒自暴自棄地想到。

可惜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更難解決的嚴重問題,那就是洗澡。

如果說一直到從木桶裏起身去拿睡袍的前一刻,事情都還在哪吒的控制範圍裏。那從他踩在木梯上伸手的剎那,事情就完全失控了。

因為他從木桶裏摔出來了。

房間的地面是雲石做的,又冷又硬。摔在上面的疼痛是次要的,木桶随着砸在地上發出的凄涼聲音,和緊跟着四散漫流的水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聽到房間裏的巨大動靜後,從門外慌忙跑進來的葉挽秋。

哪吒那句慌亂的“別進來”才剛剛湧到喉嚨口,門就被打開了,只來得及憑本能召來混天绫稍微遮一下。

葉挽秋盯着那個堪堪裹着層薄薄金紋紅綢,幾乎渾身光/裸着趴在地上的男孩,表情和空氣一起凝固了幾秒。

“你……”哪吒感覺自己此刻簡直起身也不是,就這麽趴着不動也不是,姣好的粉面上通紅一片,黑發濕漉着披散在臉側和肩上,“你……怎麽……”

到底是在二十一世紀見過大場面的人,葉挽秋很快就從“震撼我媽簡直握了把青藏高原的冬蟲夏草”的複雜情緒裏回過神。

她幾步沖過去,一邊反複默念着“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一邊将哪吒從地上拎起來,取下旁邊的寬大浴布給他裹緊,順便把他身上的水胡亂擦幹。

哪吒呆呆地坐在凳子上,身上還裹着半幹不濕的淩亂棉布。還沒徹底回神,他忽然感覺自己身上猛地一涼,棉布就沒了。緊接着壓下來的是他的睡袍和外套,然後又被葉挽秋抱着塞進被窩。

做完這一切後,葉挽秋才低頭,發現哪吒的反應神經已經徹底卡頓了,只動也不動地坐在床上,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

她遲疑一會兒,試探着問:“你沒事吧?”

對方沒有回答,空氣裏積醞着許多尚未散開的潮濕水汽,悶濁而安靜,甚至有些詭異。

看起來這次事件非同尋常,可能已經在這位未來的三壇海會大神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葉挽秋抓抓頭發,覺得有必要給對方做一下心理疏導。

其實她自己倒是沒什麽太大的感覺,除了剛推門進來的時候确實很震驚以外,畢竟她以前又不是沒見過光/屁/股小男孩。宜城的夏天又濕又熱,幾乎每個孩子一到季節就會三三兩兩去河裏游泳打水仗,男孩們更是清一色的只有一條褲衩。

只不過,要是聯想到對方長大後的樣子……

葉挽秋張張嘴,原本準備好的話一下子就卡殼了。

所以為什麽要作死地去聯想他長大後的樣子呢反正自己又沒看過少年哪吒不穿衣服的樣子等等這是什麽神展開明明他現在就是個小屁孩為什麽要去想他少年神的形态為什麽要去想為什麽還不停下來……

還在她原地淩亂的時候,哪吒終于勉強找回了神智,表情不太好地轉向對方,臉上未褪的紅暈依舊明顯:“你,你剛剛……”

他還沒說完,葉挽秋忽然擡起手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肩:“沒事,我小時候見多了。這個不慌,問題不大。”

哪吒,“……什,什麽?”

什麽叫見多了?!

哪吒愣得說不出話,只能聽着她似乎是在将地上的水和其他東西收拾好,轉身對自己說:“記得頭發幹了再睡覺,不然會頭痛。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他下意識地重複了對方最後的話,卻又在關門聲再次響起的時候,猛然醒悟過來想叫住對方,“等等——!”

晚了,葉挽秋已經離開房間了。

哪吒坐在原地好一會兒,最終放任自己倒在床上,胡亂而煩躁地裹緊被子。

他睡眠的時間很短,通常都是無夢醒來。

可是這次,只要他一閉眼,就是漫天的冰花,綿延無盡的白雪。

還有一個姑娘,抱着他穿過十萬雪山。

作者有話要說:  我崩潰了,自閉了,我就不該寫文,一點也不适合我,明後天不用刷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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