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禍起
葉挽秋并不知道太乙和東渺在海底龍宮與龍王談成了什麽協議,但是距離上次她和哪吒一起毀了海祭已經過去了快五天,東海依舊風平浪靜,陳塘關該下的雨依舊在下。
許多漁民們一開始還因為畏懼而不敢出海捕魚,但後來也都迫于生計而陸續恢複了照常的捕魚活動,也沒見有什麽怪事發生。
就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不正常。
難道說未來已經被自己在海祭上的參與改變了嗎?還是說……
葉挽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夢境沉沉浮浮,混亂到抓不住一點有用的東西,最後在一陣陣悶雷聲裏醒來。她從床上坐起身,看到窗外的光線是一片脆弱的灰蒙,屋檐露水滴落的聲音清晰規律。
雨雲還沒散開,破曉前的天光黯淡近無。她收拾好自己,離開西庭院去往廚房準備早餐。沿途碰到幾個同樣早起的家仆,他們看到葉挽秋的時候,就像看到了什麽可敬又可畏的神明一樣,全都低頭靜默着,站在暗處裏,像群影子一樣。
就連往常總會在她做飯時,和她絮絮叨叨地唠嗑一些家長裏短的蓮素也不再敢同她搭話,除非葉挽秋主動開口,但一般都說不上幾句就沒了下文。
商朝向來重神事輕人事,對于神鬼祭奉更是到了一種後人難以想象的癡迷地步,而且從來都是不計代價的,不管是用活人還是牲畜。因此在經歷過海祭那件事後,周圍的人會突然對自己改變态度,倒是在葉挽秋的意料之中。
這種尊敬是發自內心的,可對于承載着那些尊敬的人來說,這同樣也是一種極端的孤立。有時候葉挽秋看着周圍如幽靈般來去匆匆沉默無聲的人,忍不住會想起自己來到陳塘關第一次見到哪吒的樣子。
那時候的他,已經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了六年,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呢?
端着剛做好的早餐回到西庭院,面前的房門打開着,裏面卻沒人。
葉挽秋習慣性地朝屋頂看去,果然看到哪吒正盤腿坐在屋脊上,一手支着下颌,動也不動地盯着城外東海所在的方向,披散的黑發和混天绫纏繞在一起,被風吹得飄揚。
她将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叫一聲哪吒的名字:“不餓嗎?下來吃點東西吧。”
哪吒低頭看向她,緊皺的眉尖舒展開些許,聽話地跳下來,坐在石桌前。葉挽秋轉身進到屋裏,取來象牙梳和發帶,替他将長發梳理紮好。
還在系發帶的時候,她聽到哪吒忽然說:“昨日我已去見過師父,他還是只說上次海祭的事就算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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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挽秋手裏的動作停頓一下,問:“所以你認為,東海不可能善罷甘休,是嗎?”
“難道它們會麽?”哪吒冷淡地說着,語氣也随之尖刻起來,“現在的安靜只是因為神界的幹涉所以暫時收斂而已,它們不可能主動放棄海祭。”
梳理好最後的發尾後,葉挽秋坐到他對面,用手裏的象牙梳輕輕敲了敲桌面,然後放下:“也許你是對的。”
她只是抱有一絲僥幸,希望東海真的能就此停止要求陳塘關用活人進行海祭,這樣的話,哪吒說不定就不用……
“你在擔心什麽?”哪吒注意到她眉眼間的些許低落。
“和你一樣啊。”葉挽秋掩飾性地別開視線,“我們倒無所謂,只是真要鬧起來,陳塘關裏的其他人就沒那麽好運氣了。”
說完,看到面前少年皺眉的動作,她又故作輕松地笑起來,曲起手指點一下對方的眉心:“你也別整天這樣不開心了,反正現在什麽事也沒發生不是嗎?不管怎麽樣,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哪吒的眼睫輕輕顫動幾下,微不可察地嗯一聲,朱唇抿起來,沒有說話。
“但是……”葉挽秋說着,猶豫許久還是開口道,“但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無論如何,顧好你自己。”
他在濃雲破曉下看着她的眼睛,周圍的光線晦澀而纖薄,可那雙眼睛卻是清澈無比的。那裏面有剛初升的太陽,明亮到燦爛。
最終,哪吒點點頭,答應了她:“好。”
那一瞬間,葉挽秋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在那場三千年後的祭禮上,哪吒會一遍一遍地要她保證她不會離開。
她注視着眼前耳尖微紅的少年,忽然心下一顫,似有所悟,卻又悵然若失。
時間一天天流逝着,距離哪吒告訴過葉挽秋的日期已經越來越近。她這幾天幾乎都沒怎麽合過眼,經常噩夢連連着醒來。夢裏有母親葉芝蘭手把手教她怎麽刺繡的場景,還有她和哪吒幾年前在冥府靈淵分別的場景。
她拼了命想去抓住對方也無濟于事,只能不斷不斷地朝那塊熒光巨石裏墜落進去。
有一個人影坐在那裏,模模糊糊的一個輪廓,不屬于她記憶裏的任何人,卻讓葉挽秋莫名覺得似乎已經認識了對方比永恒更長的時間。
他開口,是曾經許多次出現在葉挽秋意識裏的聲音,說,“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你沾染得也太多了些。別忘了你自己到底是什麽。”
我是什麽?
她一下子從夢裏驚醒過來,緩緩恢複知覺的身體感首先是早春清晨的寒冷,緊接着就是因為糟糕睡姿而帶來的酸麻僵澀。
今天是二月末,離哪吒十三歲的生辰,正好差七天。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葉挽秋整個人立刻凝固住,臉色瞬間蒼白下來,猛然站起來朝外跑的時候,甚至還勾着桌腳摔了一跤。她散亂着長發,跌跌撞撞地闖進西庭院的大門,裏外找了一遍也沒看到哪吒的影子。
正坐在臺階上發呆的時候,她忽然想起昨日哪吒跟自己有說過,今天一早會去找太乙真人。
想到這裏,葉挽秋才略微放下點心來,身體卻還在克制不住地發抖。
有風擦着地面吹過來,撲在她臉上,帶着淡淡的林木清香,好冷。
葉挽秋在空蕩蕩的西庭院門口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邊揉額角邊朝南角附近的水井走去。
今天正好是城南集市月末開市的日子,一些家仆和侍女們正聚集在南角,準備用積攢下來的銅貝和海貝以及各種手工制品,去集市裏換些新的布料或者胭脂。
還在葉挽秋心不在焉地慢慢朝上拉着水桶的時候,無意間聽到南角裏有人說了一句“管家前兩天摔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緊”。
她拎起裝滿水的木桶,愣一下,将水送去廚房後,來到家仆們住的東矮房裏,看到老管家正支着一根木拐慢慢從門口走出來,腿上纏着厚厚的布條。
葉挽秋連忙走過去扶住他:“您這腿腳不方便的,要去哪兒啊?”
老管家因為年事已高,這兩年越發眼神不好,在看清是她後,先是吓了一跳,連忙想彎腰行禮,卻被葉挽秋攔下來:“您身子不好就別走動了,夫人不是讓您多休息嗎。這是要去哪兒?”
“我打算去城南換點厚布來,年紀大不中用了,除了七月天裏,其他時候總感覺冷得不行。而且這到了月末,府裏有些東西得添一添。”
“那要換些什麽您告訴我,我替您去吧。”
老管家猶豫一會兒,有些局促地握了握手:“這種雜事還是讓我去就好了。”
“您這樣子一個人去怎麽行,還是我跟您一起吧。要去哪兒您就跟我說,我去跑。走吧。”
城南集市離總兵府的距離不算太遠,一到了開市的時候更是熱鬧非凡,人來人往。葉挽秋用手帕當面巾将大半張臉遮掩起來,空氣裏的各種人類氣味依舊濃郁繁厚,但好歹還在她能忍受的範圍內。
她照着老管家的話,跑東跑西去換齊了所有要用的東西。路過一個擺賣着各種素綢素帕的攤位時,她看到有兩個五六歲的小孩,正抓了母親用來賣的紅綢繞在身上,有模有樣地學着海祭那日,哪吒用混天绫攪海的樣子,把綢緞泡到水桶裏去晃啊晃的。被母親發現後,拎起來自然就是一頓狠狠地收拾。
葉挽秋看着那兩個眼淚汪汪的小孩,忍不住笑了笑,剛轉身就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走來的一個人。
她下意識地開口道歉,卻驚訝地發現,對方身上的氣味是不屬于人類的淡淡海風氣味,香調很冷,還帶着種輕微的腥,讓人聞着有些不舒服。
被撞到的人還沒開口說什麽,他身旁佝偻着背的小厮先嚷嚷開了:“大膽!竟敢沖撞……沖撞我家公子!”
公子?
葉挽秋打量一下對方,面前的年輕男子看起來最多不過二十來歲,穿着一身天瓷青的華貴長袍,手持一把像是用某種潔白骨類雕琢成的折扇。生得倒是豐神俊朗儀表不凡,但看人的眼神卻有些過分傲慢,輕蔑得像是在注視着什麽攔路的口糧。
他不是人類,那個跟在他身邊的小厮也不是。
意識到這點後,葉挽秋不由得抓緊手裏的布袋,目光掃過周圍毫不知情的人潮,到處是老人,孩子,婦女,還有剛打魚歸來的青年。
“抱歉。”她再次說着,退讓到一旁,讓對方先過。那小厮張牙舞爪着還想說什麽,被年輕男子攔下來,帶着種冰冷的厭惡,施舍般地說到:“無需計較。”
葉挽秋站在原地,皺着眉頭盯着那兩個漸漸走遠的生靈,總有種隐約的不安感。雖然從經驗上來講,所有妖魔乃至神靈身上的味道都和他們的原身并沒有什麽必然的聯系。但是剛剛那兩個生靈身上的海洋味道……
“現在的安靜只不過是因為神界的幹涉所以暫時收斂而已,它們不可能主動放棄海祭。”她想起哪吒說過的話,遲疑一會兒後,還是決定跟上去看看。
出了城南集市後,街上的人就少多了。為了不引人注意,葉挽秋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他們。只要有人稍微靠近那男子一些,他身旁的小厮就像頭護主的惡犬一樣,兇神惡煞地撲上去把周圍的人都趕開。原本就算不得多寬闊的一條街上,只有他們主仆二人旁若無人地走着。
更往前的路越發彎彎繞繞,走幾步就一個拐角,跟迷宮似的。
借着身旁的驿站門簾做掩護,再一次躲開那個年輕男子時不時朝後看的視線後,葉挽秋發現自己把他們跟丢了。
她驚愕地看着已經空曠的街道,緊跑幾步出去,繞着找了兩圈,依舊沒看到那兩個生靈的影子。
空氣裏還殘留着清晰的海風氣味。葉挽秋回頭,看到剛剛跟丢的青衣男子不知什麽時候正獨自站在自己身後,正眯着眼睛,将折扇收攏着,一下一下敲在手心裏:“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跟蹤別人是個很不好的習慣。”
葉挽秋面無表情地盯着他,沒看到他身邊的小厮去了哪兒,只抱緊懷裏的布袋,回答得幹脆:“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一個人走路就要占一條街也是個很不好的習慣。上一個像你這樣過街的,還是被押送到城頭斬首示衆的犯人。”
青年眉尾一揚,眸光森冷:“膽子倒是不小,還敢這麽跟我說話。”
“彼此彼此。陳塘關向來沒有散妖敢靠近,你倒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來,也算得上勇氣可嘉。”
聽了她的話後,青年的臉色陡然改變了,原本的蔑視和嘲諷全部碎裂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濃烈壓抑的黑暗,看起來有種接近妖類的兇狠。
他冷笑一聲,将手裏的骨扇調轉半圈朝下握在手裏:“我當這陳塘關裏全是些睜眼瞎,沒想到還有個稍微有點眼力勁的。”
話音剛落,他揮掌釋出數道光弧朝葉挽秋劈去,被她飛身躲過,地面上全是深黑的裂痕。她将懷裏的東西抛到樹枝上挂穩,翻躍跳下,手裏白光缭繞凝聚成雪焰,将已經逼近眼前的光弧破開。
青年銳利地掃過她晶石化遍布的手:“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這話我還沒問你呢。”葉挽秋握緊雪焰。
“也好,等你死了,我自然就知道你是個什麽了。”對方嗤笑道。
葉挽秋聳聳肩,态度輕巧:“那你可得加把勁了,我這人八字硬,小心崩了你的牙。”
說罷,她側身躲開他抛出來的鋒利光弧,雪焰靈活一劃,刮蹭過那青年手裏的骨扇,削下層發亮的白灰。
青年看着折扇上的淡淡傷痕,又驚又怒,青色的光弧飛旋如狂風中搖灑下的漫天花雨,密不透風地朝葉挽秋打去。她一邊後退一邊聚起自身神力,透白無暇的屏障拔地而起,抗下所有光弧的攻擊,紋絲不動地護在主人身前。
看到這層晶石牆後,面前的青年怔愣一瞬,陰暗的怒火扭曲在他面孔上:“原來那日攔海的人就是你!”
攔海?
葉挽秋也反應過來:“你是東海來的。”
她還沒驚訝完,面前的青年已經化身成一條龐大的白鬃青龍懸浮在天上,修長粗/壯的身軀幾乎将整個街道上的天空都遮住,白須飄動,尖牙利爪。附近街坊的人類看到這一幕,全都吓得丢了魂,四散尖叫着拼命逃跑。
它揚起龍尾砸向那道晶石牆,牆體被這樣劇烈的沖擊撼動得有些搖搖晃晃,卻依舊完好,連一絲破損都不見。青龍暴怒着,正想往下俯沖過去,卻被一條不知從哪裏來的金紋紅綢一下子捆住了龍角,硬生生将它從葉挽秋面前拖離開。
陽光重新灑下來,勾勒出青龍頭頂上的一抹少年剪影。
葉挽秋立刻認出對方:“哪吒?!”
“我當你們這次怎麽這樣沉得住氣,原來是偷跑進來了。”哪吒将纏繞在手裏的混天绫猛地單手收緊,空出來的手裏握着金光燦豔的乾坤圈,“誰允許你進陳塘關來的?!”
金環應聲敲落在青龍背上,将它擊得身形不穩,慘嘯連連。巨大的身軀盤旋掙紮在半空,将街坊兩邊的民居和樹林全都揮掃成一片廢墟。
哪吒啧一聲,乾坤圈上鋒芒大亮,刀子似地割在青龍身上,将它的龍鱗刮挖下來,逼迫它飛往陳塘關外的寬闊空地。
眼看青龍已經消失在天空中,葉挽秋抱起挂在樹上的東西,很快來到城南集市準備找到老管家,将東西交給他。卻沒想到,等她趕到集市的時候,才發現這裏的人全都跪趴在地上,神情痛苦地蜷縮着身體,慘叫連連,哀嚎不已,像是在承受着什麽看不見的極端折磨。
她找到同樣痛苦不堪着倒在地上的老管家,将他扶起來,神色慌張:“您怎麽了?剛剛發生什麽事了?”
老管家此刻已經只剩下抽氣的力氣,渾身痙攣着顫抖個不停,臉上都是冷汗,喉嚨裏發出的聲音也都是一些沒有意義的破碎氣音,脖頸上卻逐漸出現一些類似魚鱗一樣的青黑色鱗片,緊緊附着在頸動脈上,緩緩搏動着。
葉挽秋不知所措地擡頭看着周圍的無數人,發現他們得脖頸和手臂上也開始出現同樣的青黑魚鱗。
慢慢的,他們不再掙紮和痛苦,而是一個接一個地站起來,眼珠變得和海洋裏的魚類一樣,表面蒙着一層詭異的白膜。
她連忙松開老管家,看到他們全都齊刷刷地朝自己圍攏過來,口中不斷低嗬重複着:“禮祭東海,禮祭龍王。禮祭東海,禮祭龍王。”
“你們……”葉挽秋看着眼前這一切,目光落在一旁那些還沒售賣出去的海魚上,大概猜測到了什麽。
怪不得東海這十數天來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原來是在等着整個陳塘關的人都将這些事先準備好的魚吃下去。
如果是這樣,那總兵府裏……
她輕一點地離開集市飛到總兵府上方,果然發現府裏的家仆和侍女們全都變得和街上的其他人一樣了。
甚至連殷夫人和李靖,還有金吒木吒也在其中。
所有人都混亂地走在一起,嘴裏喊着同樣的話語,從陳塘關的各個角落彙聚起來,一步一步朝緊閉的城門口走去。
沉重的青銅門降落下來的瞬間,渾身是血的青龍也同時摔在了地上。身染龍血的少年眉眼淩厲,手握金環,正想将那頭氣數近絕的青龍擊殺。從城門口走出來的人群,卻紛紛跪倒在地上,禮拜着那條奄奄一息的青龍,大喊着:“龍神聖靈,龍神聖靈——!”
哪吒錯愕地看着周圍的無數平民,手上動作停滞下來。他的目光穿過那些僵硬慘白的臉孔,觸及到那幾個再熟悉不過的人身上,瞳孔驟縮。
“哪吒!”葉挽秋從城內飛出來,降落在他面前,“應該是那些魚,那些從東海裏捕撈上來的魚。我們倆都沒碰過,可是現在整個城裏的人都……”
哪吒盯着跪在地上和其他人一起高喊“龍神聖靈”的殷夫人,頓時怒火中燒,發了狠地去勒緊青龍脖頸間的混天绫,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警告他,嗓音低冷冰沉:“立刻放了他們,不然的話,我定要将你扒皮抽筋扔回東海!”
青龍瘋狂掙紮着,巨大的龍眼卻盯着對方,口中鮮血不斷溢出,斷斷續續地朝哪吒說:“他們……活該,你……就等着,看着……他們去……死!”
哪吒琥珀色的眸子裏像是有火焰在燃燒,殺意頓起之下,毫不猶豫地就将手裏的乾坤圈向青龍的天靈蓋砸去。只一瞬間,那頭龐大的青龍就再也不動了。
葉挽秋看着地上那條龍屍和踩在龍首之上的白衣少年,一時間只感覺渾身冰涼,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叩擊着,話也說不出。
這是哪吒鬧海的開始。
她就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方自刎警告
前前方蓮花化身成年大藕警告
話說,我一直都覺得蓮花化身這種瞬間成年的設定非常鬼畜,古人真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