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縱橫殺陣
衛莊雙發已經染血,有對手的,也有自己的,讓他整個人越發猙獰:“是鯊齒還是蚩尤劍,對于被他們吞噬的生命來說,又有什麽區別。”
月神輕輕一笑,勾起手指:“哦?不如,我們來賭一賭。”
話音未落,重新積蓄力量的大司命與少司命便一擁而上。
六劍奴伺機而動,殺機畢現!
衛莊以劍為憑,擋住陰陽家的攻擊,卻在同時被轉魂、滅魄的鎖鏈鎖住鯊齒。這一招她們在噬牙獄中已經用過,此刻情勢比起當日來,還有陰陽家環伺,絕殺之局一觸即發!真剛、斷水擇機從側後方分為左、右刺殺。
六位一體的殺器,從一開始就為奪命而設。
卻在此時,在雨後的蒼空中,忽然出現一道刺目的青光,衆人凝目望去一時都睜不開眼。
空氣中響起細微的裂帛之聲,像是極利的刃切開水霧,反射的微弱天光擋開七彩的虹色。
那虹芒畫出一道優美的弧光,這道弧線卻充滿了殺機,霎那間由上而下,劍氣猶如怒濤狂湧,直向真剛卷去。
斷水一見,竟然也不顧真剛,将手中劍直取衛莊而去。殺器本就是為了殺人而鋒利,至于會不會傷了自己,并不在殺戮機器的考慮範疇之內。
那劍芒快得讓人看不清,‘铛’的一聲直接擊中真剛手中之劍,那巨大的劍身蹦出青色火星,震得他虎口裂開。
好驚人的力道!
他手中之劍是越王八劍之一,相傳越王勾踐使工人以白馬白牛祠昆吾之神,采金鑄之,切玉斷金如削土木矣。但在這驟然一擊之下,發出嗡嗡悲鳴。
真剛咬緊牙髓,正欲傾盡全力反擊,誰知那虹芒又劃弧之後往來處飛去,如同自有意識般驟然遠離,竟然往斷水的方向切去。
真剛大驚,這時他的身體才反應過來,這股劍意他仿佛曾經遭遇過,只是殺戮之氣更重。斷水雙眼早盲,早已達到心眼境界,對戰全憑感知,他比真剛更早察覺到危險,連忙放棄衛莊,回身用佩劍抵擋殺意。
兩股劍意相撞,若非他及時回身,只怕會被劈作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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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
虹芒淡去,衆人方能睜開眼睛,他們咬牙切齒看向虹芒歸去的方向,卻見方才哎如同困獸的流沙主人背後,一席葦白色染血的衣袍一角,随風飄動。
劍聖眉毛微微蹙着,他的手印在流沙主人背後的位置。
“蓋、聶。”真剛咬牙一字一頓,他的虎口仍然流血如注。
這時,機關青龍升起機關,飛過陣眼,又有兩條人影自上而下躍下。情勢有變,月神一手結印:“守住大陣。”
盜跖姿态輕盈,仿若柳絮,朝着少司命直落而去,故意露出輕佻的模樣:“我的小美人兒,咱們又見面啦,這次可千萬不要手下留情啊。”
荊天明輕功并不好,他單手持着墨眉,如同一只包袱一樣用腿夾住盜跖的腰,嘴裏大叫着:“月兒,我來救你——”
戰局平衡出現了變化,但是對于六劍奴而言,他們的敵人從來都只有一縱一橫。
“是淵虹。”魍魉面色不好,當日在噬牙獄他們六人也沒再縱橫手裏勝過半招,那是蓋聶用的不過是尋常木劍。此刻他淵虹在手,如虎添翼,恐怕就更難對付。
兩軍對壘,以寡制衆,以勢壓人,不戰而屈人之兵者,并非兵家獨專。
面目爬滿金色圖騰的衛莊閉着眼,他的背後有一只手,抵在他的心口後方,将內力源源不斷輸送給他。衛莊感到自己翻騰的氣血正在被人安撫,一道清平順和的真氣游走全身,方才暴走的劍氣被理順,助他靈犀歸于平順,平靜下來。
大司命拭去嘴角溢出的察覺衛莊的情況有了變化,他面上的金色圖案正在衰退,立即道:“不好,分開他們。”
亂神在六人之中最為殘忍嗜殺,是為助戰,他獰笑道:“蓋聶受了傷,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只要拖住他,全力對付衛莊。”
話音剛落,一片飛羽翎就擦過他的臉頰,亂神面色一沉。
身後不遠處白鳳站在船舷欄杆之上,搖着手裏的翎毛:“那也要你們有這個機會。”
就這樣一瞬一息的功夫,衛莊已經睜開眼睛,他的嘴角勾着:“有意思,都到齊了。”
話音一落,蓋聶已經飛縱身影,手中淵虹化作流練直襲亂神,迅疾之勢不可抵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為了抑制小莊的蚩尤意識太內力損耗不小,失血讓他身體感知開始退化——必須速戰速決。
衛莊的劍蕩開轉魂、滅魄之後,雖不曾回頭,他周身的氣勢陡然有了變化。二人收劍回撤,背靠而立,如同兩柄出鞘的寶劍。
六劍奴在噬牙獄吹過大虧,當即大叫:不好,是百步飛劍和橫貫八方!
大司命:“阻止他們——”
然而已經太晚,縱橫劍術早已心意相同一般,炸裂般的劍氣同時迸射而出。
雙劍陡然出擊!
淵虹劍勢與方才大相徑庭,看似溫吞沉靜,然,所過之處的淩然青芒壓得對手動憚不得,只能堪堪招架。淵虹劍勢緩慢,劍意卻是極盛,那柄青芒如同虹芒,幻化出上千道如有實質的劍氣,落雨冰雹般四散開來。
鯊齒剛猛霸道,輔之蚩尤之力,發出刺目紅光。此刻鯊齒如同戰狂附體一般,摧枯拉朽一般毀滅一切,是為真正的殺戮之劍。
一文一武,一柔一剛,似冰似火,你進我退。
橫掃千軍的劍氣在甲板之上劇烈的碰撞開來,空氣都被陡然暴漲的戰意凝固。合抱之木所制甲板船舷經不起縱橫這合力一擊,在巨大的轟隆聲中,殘餘的氣勁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一直漫延開來,一直波及到蜃樓之上的百草花圃。
扶桑樹在劇烈的震蕩中樹身傾斜開來,扶桑花紛紛揚揚離開枝頭,飄零而下,卻又被四散的劍氣罡風絞碎。
爆裂的氣旋震蕩了整個平原,帶出轟隆隆的餘震。
戰圈內的劍客身法快到難以捕捉,伏念與顏路是第一次見到縱橫之力。
蓋聶在小聖賢莊時幾乎未曾出手。更多時候,他看起來就像個沉默寡言的劍客,一柄收斂鋒芒的名劍,既修且雅。
顏路:“難怪世人都說,歷代鬼谷弟子,都能以一人之力,抵擋百萬雄師。”
鬼谷弟子,世人知其擅伐謀、擅運籌,未曾想過劍法能達如此境界。
伏念暗忖:這是子房說的罷,他與諸子百家一貫走的近,還與橫劍同出韓國。他感嘆道:“果真不愧是追形逐影,光若佛仿,呼吸往來,不及法禁,縱橫逆順,直複不聞。”
一人當百,百人當萬,縱橫殺陣,扭轉戰局。
山崗之上
兩個人,中車府令與東皇太一,此刻面色都不複方才輕松。
趙高眉目皺得極緊,六劍奴是他用得趁手的一件兵器,已經完全被馴服。留着他們,尚有用處。若是折損在此,他還要重新訓練,委實可惜。
他身邊的黑袍人面罩之下的眉頭緊緊蹙起。
朝代更疊,人死人滅,蒼穹之外的星辰軌跡亘古流轉,從不停歇。陰陽家始于宮中樂官。彼時樂官非今日之伶人,他們能夠窺見歷代帝王流傳的星軌竹書。每逢征戰出兵,必有樂官夜觀天象占蔔吉兇。時移世易,他們窺得天地法則,精通占星。陰陽家也成為帝王身後的隐藏着的謀劃者。
昔昔武王伐殷,歲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鬥柄,星在天鼋。出兵的那一刻,必然是經過反複推演,就如今日一般。
金木水火土環環相扣,相生相克,陰陽大陣本是借用天地之力延續龍脈,改變國祚。然,沒想到鬼谷縱橫合力一擊,居然扭轉了他排山布陣的軌跡。
若既定的星辰軌跡被改動,天地的位置有了偏移,那麽國運會有什麽轉移?如今就連他也不能完全推演出來。
東皇太一手指微微輕叩,盡力往下推演。沒想到,變數竟然是鬼谷二人。
不,或者還有未知變數。
無論如何,再度起陣已經不可能,龍脈經此一役必然潛入地脈深處難尋蹤跡,窮盡國力的蜃樓和帝陵也都準備就緒。
為了這一天,代價已經太大,機會只有這一次!
東皇太一看向在蜃樓上厮殺的人中,期間一個短褂的少年,以詭異的百步飛劍和解牛刀法居然鎖住了大司命的全力一擊。
這個孩子,是刺秦者的後人,他身上肩負着的使命,關乎蒼龍七秀的秘密和帝國的安危。
天生萬物,必有因果。
既然布陣,便無撤陣的道理。
成敗定乾坤,昔日王侯明日枯骨,天地之間自有定數。
為了延續國祚,陰陽家、和他都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