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魂兮龍游
衛莊的臉上忽然彌漫出金色的圖騰,密密麻麻從手臂爬上臉頰。
真剛、斷水、亂神一怔,從未見過這樣的異象,一時間也都被鎮住不知所措。
衛莊猩紅的眼珠翻滾着洶湧的殺意,劍氣自他周身暴漲開來。鯊齒本就比尋常佩劍更加寬大,此刻翁鳴之下,遠遠看去似乎更加厚重。
“這是入魔?”真剛游移不定,他的劍在對方的劍意碾壓之下有些怯懦,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斷水冷靜一些,他雙手按住顫抖的劍身:“攔住他。”
三人咬牙而上。
然而衛莊眼中卻絲毫沒有他們的地位,他舉起鯊齒,金芒暴漲三尺。赤紅的瞳孔一定,鯊齒便帶着罡風朝月神站立的位置不管不顧劈下去——絲毫不在意會不會傷到高月。
這股壓倒性的劍意着實令人恐懼,真剛斷水亂神的劍已經被壓制地寸步難行,大司命拼死妄圖阻攔也被一劍刺穿肩膀。若非少司命以萬葉飛花決抵擋了一部分攻擊,只怕大司命已經被劈做兩半。即便如此,剛猛無匹的劍氣在擊飛了二人之後,直接沖着月神而去。
月神結印做域,豈料劍氣比他想象中更加可怕。她做出的域在抵擋了對方殺意一瞬之後竟然露出裂痕,這是為此發生過的事情。
月神不敢再托大,她忍着胸口真氣湧動的悶痛。她連忙将手掌結印,放在姬如千泷肩頭-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千泷。
罡風過後,蜃樓甲板上留下一道幾乎穿透的劍痕。劍痕附近,還有散逸的赤紅色劍意。
這力量?
月神看向流沙主人,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蚩尤之力?”
這似乎是一件意料之外的變故,誰也沒用料到衛莊的力量會強悍如此。
卻在這時,被劍氣攻擊過的高月陡然張開眼睛,一道暴漲的金光陡然自她身上湧出,以一種排山倒海的磅礴之力鋪散開來。
大司命還沒在鯊齒的攻擊後站起來,再度被巨大的威力壓倒,整個人趴在甲板上動不了,她覺得似乎要被巨大的威力碾碎了,咬牙道:“……魂兮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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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練在鬥圈之內,最新被魂兮龍游之力擊中,跌落蜃樓。
落到一半,白鳳攔腰接住了她。
赤練擡頭望去,白鳳嘴角也緊緊抿着,必定內傷不輕。他沒有開口,在這種情況下,赤練反倒有了心情說:“這是第二次了。”
她指的是第一次從聖七劍下救過她那件事。
白鳳低頭睨了這個女人一眼,語氣一如既往地嫌棄:“知道就好。”
赤練嗤笑道,美目之中竟是嫌棄:“這是你第二次多管閑事。”
……
高月爆發內力如同海嘯般雄渾,足以凝結為實質的太陽星辰之力,沖入人群,蕩平上崗。有內力者不得不運足內力堪堪抵禦,而毫無內力的秦國兵士成片成片的體暴而亡。
昏迷中的荊天明動了一下,有了轉醒的苗頭。
他仿佛在暗無天日的甬道裏負重前行,黑漆漆看不到盡頭。遠處的天邊忽然露出一線金色的暖意。他感受到了在蜃樓上如出一轍的溫暖力量。
是月兒!
是月兒知道他有危險,在保護他。
如同在蜃樓焱妃也曾經以魂兮龍游壓制六魂恐咒之術,姬如千泷的魂兮龍游稚嫩而生澀,卻奇跡般安撫了天明脖子後面暴動的封眠咒印。這股力量在地面掃蕩游動,壓垮了築起的高臺,又化作一只金烏,張開翅膀又往天空之中太陽星的星辰位置沖去。
蓋聶生生承受了如同磅礴日曜的力量。
動用內力抵抗魂兮龍游使得傷口迸裂開來,葦白色的衣袍已經半素染紅。
龍游之氣讓荊天明終于恢複了神志,他甩甩頭,鼻尖聞見血腥的味道,面頰邊有濡濕的感覺。他迷迷糊糊擡手一模,是血。
再一擡眼,荊天明看見蓋聶的側面,嘴角繃緊,眉頭微微蹙起,嘴角挂着一線鮮血,還在緩緩往下淌。
“大叔……你受傷了?!是——”他的後半句話被卡在喉嚨之中,因為他終于看清他手裏握着一柄劍,劍身還在滴血。
“我……是我……”天明整個人都怔住,片段的畫面湧入腦中。
他從來未曾如此恐懼過。失去月兒那一次他以為已是此身最痛,但是此刻,他才知何為絕望的無助。
蓋聶回頭看向天明,目光帶着擔心:“天明,你恢複了?”
天明渾身顫抖,他聲音發抖:“大叔,是不是我傷了你?”
蓋聶沒有松開撰着天明衣領的手,轉頭看向越來越近的太陽星漩渦風暴,聲音是一貫的平靜:“大叔沒事,我們先離開這裏。”
“魂兮龍游?”高崗上,趙高挑眉看向東皇太一:“這,就是陰陽家隐藏的秘密?”
陰陽家功法鬼魅難測,羅網號稱無孔不入,但對陰陽家多少有所顧忌。
這樣說來,陰陽家早就尋到了墨家餘孽,卻因私心而隐瞞了這個消息。
趙高眯起眼來:“六國的餘孽都在陣中。東皇大人,羅網已經做了羅網該做的事情。接下來,您可以別讓陛下失望啊。”
東皇太一并不答話,他看向天空,太陽星的位置已經大亮,吞噬了金烏之力的星辰軌跡已經啓動。
是變數。
……
天明的眼睛突然亮了,他指着遠處天際線大叫道:“大叔!你看!”
連綿起伏的山脈間,一只巨大的鳥朝他們飛來。這只鳥體型之大堪比白鳳的鳳凰,大家定睛一看,正式墨家的青龍!
天明大叫道:“是班老頭——還有小跖!”
青龍是墨家的秘密機關術,飛得極快,離得更近了,就看見尾翼上還有佝偻着背的隐伏和墨玉麒麟。盜跖神态得意,懷裏抱着一個長長的形狀奇怪的包袱。
露出一個劍柄來。
班大師一臉嚴肅,駕駛青龍飛入戰局:“坐好了,我們要進風暴圈啦。”
墨家機關獸,本就是對抗帝國的絕密兵器,是墨家機關城守住的最後秘密。巨大的青銅鑄就而成的青龍飛行的時候足以抵禦風暴氣旋。
天明終于将腳踩在青龍之上時,還來不及感動,他就看見蓋聶晃了一下。
“大叔!你的傷——”
蓋聶示意自己無礙,目光看向盜跖。盜跖手裏的包袱散開來,露出一段劍柄。
天明睜大了眼睛:“大叔……是淵虹!是淵虹啊大叔!”
盜跖得意得輕哼一聲:“徐夫子重鑄的淵虹,正是時機。”他的目光在對方慘白的臉上掃過,将手裏的包袱抖開抛給對方,咕哝一句:“看來劍客還是得有把像樣的劍才行。”
青峰三尺,視之如臨深淵,觀之如見斷虹。
是為淵虹。
蓋聶慢慢撫摸過劍身,星辰碎片糅合五金,在烈火中萃過,與主人心神合一,清鳴作響。
這一瞬間,他忽然頓悟。
因利器傷人,他以有劍至無劍,為之四顧,以求其強。
然,無中有有,有中有無。
再見重鑄淵虹這一刻,忽然明白刻意抛棄不過是因畏懼。
以心化劍,以人化劍。他,即是劍。
劍無盡式,持劍在手,蓋聶再無顧忌,他低頭對少年道:“天明,你還記得大叔交過你的六甲孤虛之法嗎?”
天明神情一變,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用力睜着眼睛:“記得,大叔教過,甲于旬中無戌亥,戌亥即為孤,辰巳即為虛。蓋旬空為孤,對衡為虛。三師公給我的兵書上也有過。”
蓋聶颔首:“日辰不全故有孤虛。陰陽家的陣法必然推演過方位時刻,此刻我方處于孤位,你要如何背孤而擊虛?”
天明早已不是昔日頑劣少年,他在蓋聶與張良的點撥之下一日千裏,即刻明白了蓋聶的意思:“大叔,你的意思是。我們只要拖住時間,就能改變敵我的形式。”
蓋聶擡手按住天明肩膀:“陰陽家挾制高月本應是為了控制你。但,你亦可以嘗試去影響她。天明,你懂了麽?”
天明一怔,立即點頭:“懂了,就像每次我有危險,月兒總會感覺到一樣。”
亂流雖然無跡可尋,或許只有身陷其中的人,才能憑借本能感知水流的去向。
雖然危險,但是唯一堪破亂局的辦法。
本來已經就要脫險的儒墨等人停住了腳步,站在戰場邊緣,腳下遍地都是秦兵和抗秦義士的屍體。無論是對帝國還是諸子百家,這都是一次慘烈的局。
蓋聶不顧危險救儒墨弟子,衛莊憑借以一柄劍拖住陰陽家與六劍奴,靠着這短短的幾息,戰局有了餘地。這個世上能憑一人之力改變戰局的,的恐怕也只有鬼谷縱橫。
青龍的到來,讓陷入絕境苦戰的儒墨衆人看到了希望。
高漸離握住劍,本來已經枯竭幹涸的內力仿佛重新流動起來:“受傷的人先走一步,我留下來。”
庖丁也轉回身:“我老丁也留下來,拼了。”
伏念與顏路也一并站立:“君子有所求。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
張良以靈虛在手,他站在顏路身側:“子房與兩位師兄同進退。”
陰陽家與六劍奴合力圍攻流沙主人,金色圖騰已經爬滿衛莊整個面孔——這是蚩尤之力的反噬。血水順着袍袖往下淌,浸濕了流沙主人的黑色大氅,但他看上去就像一柄劍,冷酷無情。
這是一個強大的敵人。
月神的面孔隐藏在薄紗之後,她也開始喘息。層層布下的陷阱,不僅困住了獵物,也困住了獵人。
她似有所感,微微勾起嘴角:“越是內力空耗,蚩尤殘存的意志就越強大——當你內力耗盡時候,就是蚩尤重新控制你身體和意志的時刻。
作者有話要說: 動畫裏面,魂兮龍游出現的作用:
1、月兒感受到天明危險,發招阻擋了星魂;
2、焱妃施展,化作金烏;
3、還是焱妃,化作小金烏,給天明指路;
4、給天明壓制陰陽咒印六魂恐咒;
所以,魂兮龍游就是這麽□□,想怎麽用怎麽用,必須是天明童鞋的金手指。
大叔的殘血,強弩之末表明的平靜,總是帶着殉道的性感,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