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留宿

車開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雪。

林康苑趕緊對吳黎道,“開快些,趁着雪還沒積厚。”夜裏天黑,要是路上再積雪,車容易打滑。

最後兩人回到巨鹿路小洋樓時,雪下得差不多了,變成雪粒,在下車進家門的短短十幾米路裏,他們頭上衣服上落了一層雪粒。

吳黎踏進屋裏,不等周嬸拿毛巾過來,他自己拂掉衣服上的雪粒,再甩甩頭把頭發上的雪粒甩掉,擡手從額前往後腦勺一撸,幹淨了。

林康苑接過周嬸遞來的毛巾,邊擦頭發邊看着他,發現他此刻有一種非常吸引人的清冽氣質。

然後她心髒“怦怦”地轉開頭。

吳黎看向林康苑時,只看到她半張側臉,然後她說太冷了要加衣服,讓他先坐,他就跟着周嬸坐到客廳暖爐邊了。

正好小馬也在,他就問了他們些事,比如林康苑住得怎麽樣,平時都幹什麽。

周嬸回答:“小姐脾氣和善,也好服侍,想要什麽她都直接告訴我,兩下都便宜。”

她跟着也說了每頓都給林康苑煲湯,“小姐胃口挺好,吃得香,最喜歡八珍烏雞湯,一般能喝兩盅。”

吳黎聽着點頭。

小馬負責陪同出行,知道的外面的事比較多,他說,“小姐常去的地方,一個是碼頭,一個是天燈弄馮把頭家,馮把頭是她船幫的人。”

他消息還買一送一,道,“馮把頭一個人住,是個光棍兒。”

順便發表看法,“他在小姐面前言聽計從,心裏不知道有什麽小九九。哦對了,他今天下午又來了,不過小姐沒在,他就走了。”小馬口氣頗有點幸災樂禍。

話落,周嬸瞟了他一眼。

吳黎被他帶偏,蜷了蜷手指,問,“那個馮把頭,相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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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子蠻高,虎背熊腰的。”小馬回憶道。這說明很高壯。

下一秒,吳黎問,“他多大年紀”

“瞧着,快四十了吧。”小馬不确定,他跟馮把頭不熟,也看不上他。

這回停了許久,吳黎才點頭。

換完衣服和鞋,林康苑坐到暖爐邊烤火,側頭望一眼窗外,對吳黎道,“今晚的雪——周嬸,你手上是什麽?”她看到周嬸手裏拿着一張紙,朝她和吳黎走過來。

林康苑有點好奇,一會兒沒見突然就冒出來一張神秘紙條,那張紙上會不會就寫着什麽機密商報,她終于要目睹大佬撥弄風雲了嗎?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吳黎。

吳黎轉頭撞上她的視線,眼裏霎時流光溢彩。

不料,周嬸直直地向林康苑走來,将紙呈給她,說,“今天下午那個姓馮的來過,留了這張字。”

林康苑一滞,收回目光。

吳黎:“……”

她低頭看紙上寫着什麽。

“碼頭倉庫出事……”

林康苑看第一句時,還以為法國人貨物的事有了進展,她死期指日可待。她先前還嘀咕來着,法國人辦事效率低,自從那日去了大使館,十幾天過去就再沒音信。今天總算有消息了。

不過,出事的确實是法國人的那批貨,但跟大使館無關。

紙上說,上海當地一個叫青山幫的幫派,今天上午突然帶人把放着那批貨的倉庫搶了,把原先的看倉人揍了一頓,卻沒說明理由。

林康苑眉頭緊鎖,馮把頭又說,青山幫無非是謀財,他需不需要帶點禮物去拜訪一下還有,被打的那個看倉的老頭,他已經送到大夫那上過藥,也給了安撫費。

吳黎在一旁靜靜等着,等林康苑擡起頭長籲口氣後,他問,“出什麽事了?”

林康苑把紙給他看,吳黎接過看完,神色不變。

她不由再次贊嘆,大佬!

正想聽吳黎的指教,但吳黎把紙還給她,并沒有說什麽。

林康苑:“……”

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放下這件事,找回一開始的話題,道,“阿黎,要不今天你在我這留宿一夜”

吳黎正思索着青山幫的事,被林康苑這麽一打斷,回憶了下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一時怔愣。

林康苑看見的就是吳黎突然猶豫。

以及随之而來的小馬的抽氣聲,但小馬抽到一半立刻剎住。

她轉頭看其他人,小馬表情促狹,而且表露出佩服的神色,周嬸眼觀鼻鼻觀心,面上亦有一絲破裂。

林康苑:“……”

這些人腦子裏都在想着什麽!

她趕緊補充,“夜裏開車本來就不安全,更何況方才下了雪,路面打滑。你不如幹脆在我這裏住一夜,不用回吳公館了。”

她害怕誤會,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又添一句,“我這裏還有空房,不是要你跟我住一個房間!”

吳黎:“……”

林康苑後知後覺,想扇自己。

她差點要打退堂鼓了,“要不,你還是——”

然而,周嬸及時制止了她,非常識眼色地幫腔,“先生,這裏留了幾套你以前的衣賞,不用擔心換洗。”

吳黎輕咳一聲,裝作沒看見林康苑的慌亂和故作鎮定,點頭答應,“叨擾你了。”

“怎會。”林康苑微笑。

然後借口洗漱,瞬間逃離令她尴尬的客廳。

在她背後,林康苑聽到了吳黎一聲輕笑,他喊住她,“還沒燒水。”

“我先去找衣服。”她“噔噔”上樓。

爬樓爬到一半,林康苑扶着欄杆對一樓道,“周嬸,幫我燒水,三桶。不不,阿黎也要洗,六桶吧——不對,水放久了會冷,他不跟我一起洗……”

越說越錯,她見吳黎已經笑到捧腹,深吸一口氣,“就三桶!他的等我洗完再燒。”

周嬸邊走向廚房邊樂,好久才提起氣回她一句,“好嘞,小姐。”

林康苑已經關上房門躲屋裏了。

吳黎看着“嘭”一下關閉的房門,嘴角高翹。

廚房裏周嬸中氣十足喊道,“小馬,來提柴!”小馬飕一下跑廚房去了。

廚房裏,鍋蓋蓋緊正燒着水,小馬蹲竈前扇火,周嬸坐在小凳子上。

周嬸問小馬,“你小子,剛剛怎麽跟先生提那個姓馮的,咋想的”

“那嬸子你不提我也不提,先生不就被蒙在鼓裏了嘛。”小馬從竈間擡頭,振振有詞,語氣裏還有些不滿,“嬸子你咋想的先生明顯對林小姐上心,這樣的大事你還不跟先生說。”

小馬越說越來勁,手上扇火的動作不停,嘴上也不歇着,“雖說姓馮的年紀大了點,跟林小姐差個十來歲,但先生也比林小姐小了十來歲呀,不都差不多,所以肯定得防着。”

“本來這不是我的活,結果我見嬸子你一直不說,我心裏着急,這不就越過你告訴先生了麽。還有,嬸子你不是被林小姐下了什麽迷魂湯吧,什麽事都向着她,言聽計從的,你心裏也有小九九!”

周嬸唾棄道,“你懂個屁!那林小姐哪能是你我能看住的。”

這些天她可是看明白了,林小姐就是那流水無情,偏偏先生有意。林小姐主意又大,不是等閑人。

兩人将來怎麽樣還不好說呢。

所以啊,她還是只管盡心服侍,別想心思了。

“反正啊,我就告訴你,”周嬸語重心長,“小姐要什麽你給什麽就是,別多嘴多舌,也別放在心裏過不去。”

“嗤,”小馬不以為意,“我這叫忠心。”

水燒好後,周嬸喊林康苑下樓洗澡。

林康苑應聲,下樓洗過澡出浴室,見吳黎在打電話。

她只聽到個尾巴,依稀是“……半個月前就買了槍,準備什麽時候出手……”

聽起來像是要辦什麽大事!

林康苑捂住這個小秘密,有一種窺見局勢的爽感。

等吳黎打完電話轉身,林康苑道,“你去洗吧,水備好了,衣服在這呢。”她指着沙發一角。

剛周嬸把吳黎的衣服找出來了,交代她告訴吳黎一聲,周嬸帶着小馬去樓上給吳黎鋪床。

吳黎點頭,拿着衣服去浴室了。

等浴室裏響起水聲,她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總覺得局面很是奇異。

水聲揮之不去,餘光又總是閃進浴室裏的燈光。

林康苑:“……”

她如坐針氈。

林康苑開始胡思亂想,轉移注意力。

剛剛吳黎是在跟誰打電話談論什麽大事□□,聽起來跟軍隊有關

都這麽晚了還要議事,忙到沒有夜生活了都……

夜生活對哦,好像是沒聽說過吳黎跟哪個姑娘走得近,而且原書中還說他無妻無子來着。

那他到底是浪子無情還是守身如玉呢?林康苑糾結。

浴室門“咔噠”一聲打開,終止了林康苑的幻想。

她下意識扭過頭看去。

吳黎穿着睡衣走出來,領口最上面的那粒鈕扣沒扣,身上散着熱水氣。

他舉着毛巾邊擦頭發邊出來,頭發濕漉漉的,眼睛也濕漉漉的,對她笑了下。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了,林康苑覺得沙發猛地陷下去一寸,她晃了晃。

他略低着頭用力抓着毛巾搓幾把頭發,水濺到她臉上。他後脖子又長又白,青色的血管暴露在空氣裏,在單薄的睡衣下,能看出肩頭結實的肌肉。

林康苑艱難地吞咽口水,心中做出判斷——這種尤物肯定是浪子無情。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客廳裏響起來。她說的是:“阿黎,你真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漲!作者君做法道。

明天不更,以後每周四都休息一天。作者君羞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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