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早産

“趙夫人,我們走吧。”林康苑踏出屋門。

再次坐上汽車,林康苑漫無目的地開着,路過一家飯店,她借口買只烤雞回家,趁機溜走。

趙夫人等了二十分鐘,心生奇怪,去飯店問夥計,夥計說那位小姐早買完烤雞走了。

趙夫人:……

她氣沖沖地回趙公館,聽差迎上來告訴她,剛剛趙署長到家了,聽說她帶着林康苑出門,叫她們回家後讓林康苑去書房一趟。

趙夫人猛地轉身,“別煩我,她跑了!小丫頭騙子!”

聽差吓得一驚。

林康苑提着油紙包好的烤雞,叫個黃包車坐去李記炒貨,跟老李叔說清來意,順利借住下來。

在李記的日子還算平靜,林康苑幫忙坐櫃臺賣貨的同時,還能收到馮把頭打探到的消息。

據他所說,吳黎在槍戰時中槍,目前在瑞金醫院就醫。

槍戰另一方,對外只宣稱是青山幫,實際上還摻雜了別的勢力。衆說紛纭,說日本人的都有,馮把頭打聽不清。

此刻,林康苑就坐在櫃臺後賣炒貨,一邊在心中分析局勢。

按照馮把頭的說法,她逃走後,趙署長并沒有大肆搜捕她,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放過了,這是最令她費解的地方。

不過,雖然沒人抓她,當目前局勢尚不明朗,她還不想暴露。

“老板,這杏仁怎麽賣”客人手揣在兜裏,問道。

林康苑拿出張紙攤平,“五分錢一斤,您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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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貴,給便宜點。”客人還價。

林康苑對他一笑,“這條街上但凡賣炒貨的,都是這個價。”

客人看她看得一怔,搓把臉掩飾,“哦,拿、拿個兩斤。”

“好嘞。”林康苑應道,叫一旁正在搬貨的夥計來幫忙,“給這位客人稱兩斤杏仁。”

稱好包好,客人提着杏仁離開。夥計樂嘻嘻道,“大小姐,自從你來了,咱們店生意都變好了。”

林康苑觑他,“但凡你長得再好看點,也有這個效果。”

夥計默默繼續搬貨。

裏弄的小孩小石頭探頭探腦進來,在林康苑眼皮子底下摸了一把炒花生塞口袋裏,去給夥計搭把手,“哥,我幫你。”

林康苑失笑,聽見夥計啐道,“你就是來蹭零嘴的,說得好聽,幫我”

她搖搖頭,擡眸移開視線。

目光正對上進門的女客人。

“阿園!”索綽羅婉儀訝異,立即上前,“你怎麽在這兒?”

林康苑震驚地張大口,她竟然這麽快就暴露了?她立刻按住索綽羅,“嫂嫂,借一步說話。”

她們走去後院,林康苑丢下一句,“小石頭幫忙看店。”

在桌前坐下,林康苑給索綽羅倒杯熱水,“嫂嫂,請。”

索綽羅有千言萬語要說,接過熱水立即開口,“阿園,你得罪了什麽人,以至于需要東躲西藏你可知從三姑爺那聽到你被逮捕,然後又失蹤,我有多着急!”

林康苑拍她後背安撫,“不管在什麽情況下,我都有對策。”

“對了,阿黎傷勢如何”林康苑問。

索綽羅平複呼吸,道,“他腹部中槍,已經做手術取出子彈,最近昏睡的時候多,清醒的少。”

林康苑心一沉,點點頭。

“說點高興的事。”索綽羅換個話題,“阿園,澤秀前幾天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啊?”林康苑擡眸,關心道,“是早産了還是?”

“早産。”索綽羅答,“不過萬幸母子平安。小家夥生下來有六斤七兩,可胖乎了。”

林康苑露出笑意,“那便好。”

兩人又說了些話,索綽羅在李記選好年貨囑咐夥計送去徐府,便告辭了,說下次再來看她。

臨走時,林康苑取下随時攜帶的玉如意,讓索綽羅轉交給徐澤秀,祝賀徐澤秀順利産子。

沒想到第二天淩晨,林康苑一開店鋪,索綽羅又來了。

“阿園,我有要事告知你。”索綽羅鄭重道。

林康苑滿心茫然,“請說。”

兩人回到昨天議事的地方,索綽羅開口,“昨天我回去,把你的玉如意交到澤秀手上,告訴她是你送的。她突然潸然淚下。”

“……”林康苑:“那時她旁邊有人在切洋蔥”

“不是。”索綽羅語塞,嚴肅的氣氛瞬間破滅,“她對我傾訴衷腸,說害你被逮捕的舉報人,是她。她為了維持上海的勢力,保證徐府百年富貴,不願見到變動。舉報後,她惶惶不可終日,追悔莫及。”

聞言,林康苑腦袋一懵。

不是,為何?

澤秀明明知曉,這是她與楊啓明一同設的局,志在剿滅青山幫,因為青山幫是個黑幫。此舉受益最大的人,反而是她的丈夫楊啓明呀!

勢力變動,對,吳黎會因此更進一步,但不代表別的勢力會任他動作,但也不至于下黑手……說到底,還是為了徐府。

良久,林康苑幹巴巴道,“人都有私心。”

“阿園,”索綽羅不知如何言語,無措地辯解,“她,澤秀她其實是受到了劉姨娘的挑撥。澤秀一開始沒想過要舉發,她一直只想着……”索綽羅倏而閉嘴。

但林康苑已經聽出話外音。自她回上海,徐澤秀一心撮合她與徐二。這事,又何嘗不是私心作祟呢?

“那劉姨娘,着實可惡。”索綽羅只得如此道。她把責任推給劉媚兒多一些,徐澤秀的過錯就能看上去少一些。“而且,澤秀早産,恐怕也有悔懼難當的緣故,她很後悔……”

林康苑眼神微變,“事已至此,多言無益。”

索綽羅吶吶無言,低聲道,“澤秀她真的知錯了。否則,不會與我坦白。”

前堂響起顧客交談聲,喧鬧一片。年關将近,處處熱鬧喜慶。

林康苑收斂心神,道,“嫂嫂,說起劉姨娘,我聽說你最近多受她所擾?”

索綽羅丹唇微啓,下意識想掩飾,家醜不可外揚。

“我得知一件關于她的事,不過實在匪夷所思,”林康苑心想,到底還是要料理了劉媚兒,“故而我需籌謀一番,讓她親口承認。這番籌謀,還需嫂嫂給個方便。”

索綽羅睜大眼,“這……你為我籌謀,我自當協助。”她頓了頓,“實不相瞞,前幾日,禮翰受她哄騙,伸手探火盆裏的烤紅薯,燎了一手的泡。我實在怒極!”

林康苑點頭,“她不再能興風作浪了。年關将至,徐府應該要請一批短工吧?我給嫂嫂推薦一人,您讓他進徐府,此計便成。”

索綽羅點頭,心中不可言說地泛起一絲期待與快意。

事後,林康苑叫來趙老幺,讓他去徐府應聘短工。

碼頭

貨輪隆隆,桅杆林立,舳舻相接。

“嚕——嚕——嘀!”

一學生年紀的姑娘從貨輪上下來,左右看看,朝身後喊,“大伯,快點呀!”

“好好,來了。”林壽恒提着馬褂尾從甲板往下走,“等我看看,趙世兄說過派人來接我們。”

女學生等得不耐煩,跺跺腳,“我們自己住酒店不行嗎。我們是來找長姐的,關姓趙的什麽事。”

“無禮!”林壽恒一甩衣袖,繼續探脖子尋人,一邊絮叨叨解釋,“你趙伯伯特地發電報邀請我們來上海,雖說我們主要是來叫康苑回廣東過年,但也不能置他的好意于不顧,與他見一面理所應當。”

林康菡撇嘴,要不是為了見長姐,她才不回上海。“無事獻殷勤。要是真思念你,怎麽不到廣東找我們,反而叫我們來見他就是沒誠意。”

林壽恒搖頭,跟她解釋不通。

這時,一穿長跑馬褂的男人拱手走過來,親切問道,“請問,是林家大伯壽恒先生嗎?”

林壽恒露出笑容,“正是。您是趙世兄的……”

“對。”那人點頭,“趙署長派我來的。他還說,早給林家伯侄安頓好了住處,二位自顧安心住下便可。”他将人引至車旁,拉開車門,“請。”

林壽恒不住點頭,上車。

他們被接到趙公館,趙夫人已等候多時,見他們到,立刻迎上去握住女學生雙手,“你是林康苑的妹妹叫什麽名字?多大了?上的哪個學校?”

林康菡:……

“別問了,像什麽樣子!”趙署長拄着拐杖喝一聲,轉頭對林康菡和顏悅色,道,“三侄女是吧,坐。”

然後,林康菡就看着她大伯與那位趙伯聊起來,客套話說了一堆,聽得她心生煩躁,特別是旁邊還有一個奇怪的女人一直盯着她,活像她是個稀罕奇物。

“趙伯伯,”林康菡忍不住趁他們停嘴時,出聲發問,“我長姐在何處,怎麽不見她”

趙署長聞言,瞄一眼趙夫人,趙夫人心虛,但理直氣壯地回瞪。趙署長無奈,含糊解釋,“你不日就能見到她。明天,我帶林世兄和三侄女你去見一個人。”

林康菡心中産生些不滿。但第二日她一看到趙伯伯帶她見的人,所有的情緒就都被驚訝占據了。

那人坐在雪白的病床上,低頭看着一份文件,眉眼間天生的冷漠疏離,讓林康菡瞬間從幼時記憶裏找出這個人。

“你是——吳黎”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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