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魯木匠看魏寒神色激動,忙問院中人:“都過來,你們有誰知道,當初說的那個小玉家住何處,在什麽地方”

這次院子裏安靜下來了,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王管事:“是王管事的親戚,他肯定知道!”

王管事一個頭變成兩個大,衆目睽睽之下,他支支吾吾半晌,愣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然後硬生生的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對不起,他什麽都不知道!

魯木匠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不好看,他努力擠出笑容,對着魏寒道:“魏大人,家裏小舅子實在不争氣,不過如果是他的親戚,家妹應當知道一二。”

魏寒小心把那個宴玉做的東西都鎖進箱子裏,随身攜帶着那個小箱子:“擇日不如撞日,倘若方便,今日我便随你走一趟吧。”

結果魯木匠一問自己的妹妹,後者卻說:“沒有啊,老王沒有說過他家裏這邊有這樣的親戚,不過那孩子先前拿了錢來讓他辦事,沒辦成,那人又把錢給要回去了,你說這叫什麽事情,老王也不是故意的。”

她本來想着哥哥識得貴人,好狐假虎威,把那筆錢弄回來的。

畢竟那可是好幾百兩銀子啊,對于他們這種人家,掙幾年也掙不到這麽多的錢。

魯木匠忙呵斥妹妹:“胡說八道什麽,貴人在呢!”

魏寒并不是那種随意可糊弄的人,聽到這個時候,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那顆火熱的心重新冷靜下來。

紙終究包不住火,宴玉根本就不是王管事親戚的事情被捅了出來,而王管事為了錢財,随便放了個不知底細的外人進這個院子裏的事情,同樣也被暴露在魏寒面前。

盡管這陰差陽錯的讓魏寒知道了那個散財仙人的姓名,可過就是過。

魏寒沒有同王管事家中婦人計較,他看向魯木匠:“他若是能夠提供足夠有效的消息,這收受賄賂之事,我便不同他計較。但從今日起,他不能再出現在這個院子裏。”

不僅僅是王管事,魯木匠也因此要受到牽連,魏寒原本看重魯木匠,回去便當場提拔了另外一個人來分魯木匠的權力,他還扣下了魯木匠三個月的俸祿。

魯木匠剛來管這個小院子的時候,也是見過這位魏大人的雷霆手段了,知道這樣的懲罰,其實已經算得上施恩,他面上羞愧難當,當即賭咒發誓,便是打斷小舅子的腿,也一定逼着他想出足夠有用的訊息來。

魏寒對此卻沒有抱多少希望,他提着小箱子匆匆入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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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青這邊已經洗漱完,正打算早些歇息呢,就聽得宮人傳報,說是魏寒求見。

“請魏卿進來。”

魏寒這麽急着見她,肯定是有大事,喬青便攏了衣衫,随便扒拉了兩下頭發就去見自己的得力臣子。

魏寒先是給喬青看了她要的小玩意,原件都是大東西,不過送來的是精巧的小模型。

第一個是經過改進的水車,在齊朝,水車早就被人發明出來了,名字叫翻車。

這畢竟是小農經濟的時代,除了提高商業,提高生産力也非常重要。

喬青沒接觸過農業這麽一塊,也是個外行,但是這些內行又沒有時間。

這都是愚民政策的緣故,工匠們手藝再好,大多數都只是世家貴族手中的牽線木偶。

喬青把那個精巧的水車模型放入水槽,指尖點了點上頭那個踩水的小人,松開手之後,水車果然像她記憶裏一般動了起來。

“放大的版本你可看過,水車運水的能力如何?”

魏寒道:“改善之後,抽水的能力是原本的兩倍。”

“朕記得你在江南有不少田地,暫且在那邊先嘗試,若是能夠成功,便推行開來。”

制造水車用的是木頭,只要引水工作做的好,連着的良田用一個水車足以。

北方這邊多幹旱,生活引水尚且不夠,耕種的又多為高粱小麥,推廣水車的成本未免太高。

“是。”

喬青又說:“你瞧這個構造,是不是像是龍骨?”

魏寒應聲附和:“的确是像。”

“既然是新做出了的東西,就不要叫翻車,給它再取個名字,叫龍骨水車,到時候就專門差人守着這水車。”

她多提供一個新興崗位,解決大齊子民的就業問題。

喬青說:“做出這個水車的工匠,別忘了額外獎勵一筆錢。對了,這個錢要當着其他工匠的面給,告訴他們,今後誰能研發出足夠好的東西,朕照樣大大有賞。”

之前就說了有賞,但是喬青相信,親眼看到別人拿到銀子,證明她君無戲言,那種沖擊力絕對不一樣。

而且進度有所不同,會引發良性競争。

“是,臣會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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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青又繼續看她的其他小玩意。

水車是民生大計,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一些是喬青讓人嘗試着制作的精巧的小玩意,都是玩具,喬青打算包裝一番,再配上話本子之類各種軟廣硬廣,把這段東西傾銷給那些世家貴族。

這些東西要控制産量以保證高價,老百姓衣兜裏錢少,還是得從士大夫們口袋裏掏錢。

喬青看着水槽裏的小人踩水,只恨當年不多讀幾本書。

後世之人穿越到古代,有幾樣東西似乎十分掙錢,譬如說玻璃,水泥,這都是能夠迅速發展工業的東西。

但可惜的是,喬青根本是一無所知。畢竟喬氏集團主要涉及的是文娛這一塊,和工業沒有多少關系。不依靠現代科技,怎麽把這些東西做出來,書本裏也沒有教。

玻璃喬青都不知道怎麽做,也不知道配方,只知道玻璃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矽,可以從沙子中提取出來。

這些都是她初中時候就學到的化學知識,好在她記性算不錯,讀過的書都還記得。

至于水泥,要量産水泥得先找到石灰岩,大致的成分她倒是知道一些,這些成分的配比,步驟,喬青就不知道了,不過也不着急,可以花時間慢慢試。

更關鍵的是,原材料目前就很成問題。

因為齊國并沒有能夠将石頭大量粉碎成粉末的機器,要研究出水泥,她得讓工匠先制造出碎石機器。

全部都是手工制作,這些厲害的工匠整整做了兩三個月,才改進出了現在的結果,其他的東西就更不能着急了。

喬青不可能把全部的經費都浪費在這上面,只能讓那些工匠嘗試着慢慢來,他們将機械勞作的時間全部放在研究創新上,幾個月不成,一年兩年內總能做出一件新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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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新東西賺來的錢,再全部砸進去,作為科研經費。

“魏卿好像對着水車不太能看得上?”

喬青觀摩水車的時候,心情還是十分激動有趣的,就算只是個小人在那裏機械的踩水,她都津津有味的盯着看了好幾分鐘。

魏寒來的時候明明就十分激動,可她剛剛同他聊天的時候,明顯發現着他在壓抑着什麽,說到水車雖然也高興,卻還有點心不在焉的感覺。

魏寒便打開另外一個箱子,拿了宴玉做的弩機拿了出來,遞給喬青。

“這個是……”

“是弩機,還是連弩的弩機!”

提到這個,魏寒顯然一下子興奮起來,畢竟他剛開始的時候可是在西南大軍之中,對戰場上這些東西再了解不過。

“做這個人把弩機丢在院子裏,弩臂好像只磨了一半,我讓工匠稍微改了一下,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暫時還有些粗糙,還請陛下見諒。”

按照那些院子裏的人話,這塊大木頭就是那個戴着黑色面罩的小玉平日裏閑得無事打磨出來的。

這些木匠平日裏做的都是和房子家具有關的東西,比如說箱子、機關之類的,關于戰場上那些兵器,那又有另外一匹專門的工匠制作。

因為沒有接觸過武器,他們就算看到了,猜得出是弩機,也看不出它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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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魏寒不一樣,他可是在戰場上實打實的經歷過大大小小戰争的人,知道本朝目前武器的真實水平。

他請喬青上了練武場,有取了箭羽,把平常做的箭羽折斷成短箭,搭配這個小而精巧的弩機。

練武場上有現成的靶子,魏寒把弩機拉開,一連五發箭羽,便同時射了出去。

越國研制出一種連弩,可以同時射三支羽箭,射程很遠,殺傷力很大,但這個有五支,雖然弩臂還是半成品,可是從弩機來看,能做這個人的絕對可以研發出更厲害的連弩。

魏寒深吸一口氣,鼓足力氣,拉弓射箭,嗖嗖嗖,随着破風的聲音,五支箭羽相繼射中了靶子。

喬青便是對這個不算了解,也看出來這個武器的厲害。

她道:“這連弩若是做得更大,讓幾個人使用,射程應當能更遠。”

魏寒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辰:“若是能做好,我大齊便無懼那越人鐵騎。”

生産力重要,軍備力量也重要,前者解決的內憂,後者解決的是外患。

喬青被魏寒高漲的情緒感染,也跟着激動起來。

她問:“那工匠現在所在何處?”

魏寒像是燃燒着的火堆上被人潑了一桶冰水,整個人一下子就蔫了:“陛下,微臣不知道那工匠在何處。”

他便老實說了從那些工匠口中得到的消息,還告訴了喬青,那工匠名宴玉。

喬青成功抓住了重點:“你方才說,那人本來是想要入宮尋我。”

魏寒點頭:“是,據那些工匠所言,他本是打算入宮和您探讨這些東西的做法。”

喬青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她也就是半吊子,只知道一些理論,根本不知道具體情況。

讓她提出建議,指點一二還行,賣弄才學她是做不來的。

可真萬一是個這麽厲害的人才,她要是就這麽放過了,這麽對得起自己。

不管怎麽樣,得先把人弄來。金錢,美人,美酒,她很有誠心。

讓她三顧茅廬也行,喬青在真正的賢才面前,是可以把所謂帝王威嚴這種東西先擱一擱的。

反正她又不是原住民,生長在紅旗下,真沒有那種發自內心看不起下等人的傲慢感。

對某些清貴的世家子來說,讓他們向卑賤者低頭,可能還不如讓他們去死。

喬青一向是個實用主義者,等到時候,把她禮遇人才的故事總結一下,傳出去能為她博取更多的美名,那才是面子裏子都有了。

“人很難找嗎?”

喬青的勢力,在長安街找個人應該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魏寒說:“這工匠還有個身份,就是那日在大街上樂善好施的神仙公子,聽那些工匠說,他的性格十分古怪,和常人不同。”

“正常,凡是天賦極高者,大多都有些異于常人的怪癖。”

喬青都習慣了,她以前從小念的書裏,什麽科學家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故事都聽爛了,什麽煮雞蛋的時候把自己的手表丢進鍋裏,雞蛋卻還留在外面。

什麽明明有潔癖,晚上卻喜歡折騰自己的腳,一天要擠上十次腳趾來促進大腦開發,還有瘋狂喜歡藍色,一天到晚穿個藍襯衫的。

像這個宴玉,往自己的臉上戴個黑頭套,遮住自己漂亮的容貌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或許正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會吸引旁人注意力,才往臉上戴這個東西,畢竟這種研究者很讨厭旁人的目光,喜歡安靜,總是專注自己的世界。

魏寒苦惱自己找不到人,喬青卻靈機一動,想出了個好主意。

“你之前不是說,冊子已經在寫了嗎?”

魏寒點頭:“還未寫好。”

喬青便說:“不用寫太長,叫那王管事來,把那人的容貌特征描繪清楚些,把故事寫進這兩天,然後把見面的地點寫進去。”

如果那人本來就是沖着她來,那聽到那個故事,應該就會來故事裏提到的地點試一試。

萬一對方是敵非友,那也可以通過話本将人塑造成大奸大惡之徒。

魏寒眼睛一亮:“陛下聖明!”

他心急如焚,這就要告退:“那臣現在就差人去寫。”

喬青喊住他:“既然是這等重要人物,何必多讓人知曉。

她沖着魏寒一笑:“研磨,朕給你寫一個。”

喬氏那非常富有傳奇色彩的企業文化故事就是她編的。

又過了兩日,大街小巷的說書先生又換了個新話本。

話本講的乃是一個大山青年的故事,說是從前有座叫做阿裏的山,就坐落在齊國邊境處。

阿裏山裏有個十分俊俏的郎君,名字叫玉郎,玉郎是個十分聰明能幹的青年,有個十分心愛的姑娘,叫小燕。

小燕生得十分貌美動人,同玉郎青梅竹馬,情投意合。

為了能讓小燕過上好日子,玉郎帶着小燕出了山,打算靠着自己聰明伶俐的雙手,發家致富。

這一對十分可愛的金童玉女到了城裏,你掙錢,我織布,日子過得蜜裏調油,好不快活。可那小燕,因為生得貌美。教那可惡的惡霸看上,想要娶了當做小妾。

玉郎雖然聰明,可是無權無勢,他決定要告官,為自己讨回公道,奈何當地官府和那惡霸勾結在一起,玉郎被好友背叛,竟是被惡霸所害。

被搶走了未婚妻小燕,玉郎竟是險些淪落為乞兒,這日他到了長安,正是悲憤之際,他遇到了仙人下凡,點撥了他一番。

仙人說,雖然官商勾結,可并非處處如此,讓他去尋張青天。

玉郎得了仙人點撥,想了辦法到張青天跟前告了狀,果然,張青天還了他的清白。

不僅僅如此,憑借着自己出衆的才能,玉郎還被張青天身邊一個貴公子賞識,一下子從野雞變成鳳凰,不僅洗清了冤屈,有情人終成眷屬,還衣錦還鄉,過上了人人羨慕的榮耀日子。

這個故事講得那個是一波三折,先是營造甜蜜氣氛,美好愛情讓人向往,然後突遭惡霸,妻離子散,聽得圍觀百姓義憤填膺,恨不得把惡霸和狗官砸死。

後面玉郎魚躍龍門,一飛沖天,又是人人喜歡聽得草根逆襲的升級流故事。

而且這個張青天,雖然取的是化名,但是大家一聽幾個特征,立馬就聯想到了張縱,而那個貴公子,話本裏描繪他的形象就都是贊美之詞,最後點名貴公子乃是天子XX帝的時候,老百姓也自動帶入當今天子的形象,跟着誇一句天子英明神武。

再加上前些日子流傳的仙人郎君的事情,很多人都把故事當成了真,吃飯喝酒都在讨論這個新的話本。

喬青還在話本裏暗搓搓的黑了一個不太聽她話的官員,對方教導了許多學生,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她也不指望這個話本一下子能夠給那人太多的打擊,就是埋個隐雷在此。

以後等人被她抓到證據,整治的倒臺了,就可以把這件事拿出來再歌頌一遍她的明辨黑白,英明神武。

至于玉郎和小燕,那就是把宴玉的名字拆開來,那個人能夠藏得那麽好,讓京城衆多勢力尋他不見,身邊肯定少不了幫他的人。

就算那個天才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他身邊的人也不可能聽不懂如此明顯的暗示。

事實上,天易閣來的師兄弟的确是聽懂了,但是又有點不太敢置信。

這話本寫的實在是太扯了,他們閣主那麽厲害,怎麽會是那樣連惡霸奈何不了的小可憐。

而且還什麽青梅竹馬的小燕,天易閣一個女人都沒有,哪裏來年輕貌美的小燕。

他們很是想要問一問自家閣主到底是怎麽回事,又膽怯,不敢去問。

天易閣成立了很多年,生活在天易閣的人,每一輩都會在很小的時候,被灌輸要奉閣主為主,對他絕對的忠誠。

如果有異心者,會被灌輸藥物,遺忘所有的記憶,送出天易閣。

因為閣主的身上有許多的秘密,這些秘密可能會危及天易閣,危及他們這些閣衆的性命。

玉扇和阿寶有記憶以來,天易閣就是這麽個運作模式了。

在他們眼中,閣主冷漠,孤僻,但是十分強大,他懂得很多,簡直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這個奇奇怪怪的話本,肯定是書坊為了錢勉強編出來的。

雖然覺得不可能,但是阿寶和玉扇兩個人還是坐在了話本裏暗示的那個地方,想要看看自家閣主會不會來。

在話本裏,玉郎得到天子賞識的地方,就是一家新開張的酒樓。

是的,大部分人聽了這個故事,大多數會以為這是新酒樓為了賣酒菜,請人寫的新話本,只有了解情況的人,聽到宴玉、仙人,還有被改了形象的王主管,包括宴玉對那些工匠說過的話,這樣的細節,才會知道其中一些暗示。

酒樓的包廂,被貴人盤了下來,這個貴人自然就是喬青。

畢竟這個酒樓也是她的私産,編話本的時候,她順手給新酒樓打了個廣告。

來往的客人很多,王管事連着那些石匠也來酒樓做了幾日的幫工。誰讓王管事說了,對方的氣質很特別,就算是帶個頭罩,他也一定能認出來。

阿寶和宴玉沒有能夠定到新酒樓的包廂,只好花錢包下了酒樓對面的茶樓,打開窗戶一直盯着隔壁。

聞着對面酒樓裏飄來撲鼻的飯菜香,阿寶的口水嘩啦啦的流:“師兄,你是不是猜錯了,咱們閣主真的會來嗎?”

他們原本的打算是清理門戶結束就回天易閣的,結果碰到閣主,就暫時留在京城了。

偏偏閣主根本不要他們,送他們去吃牢房之後,就神出鬼沒,讓他們簡直像是抛棄的可憐蟲。

“我也不知道,不過再找不到閣主的話,我們就回去。”

玉扇話音剛落,他的胳膊就被阿寶掐住:“啊,在那裏,在那裏,閣主他真的來了!”

酒樓門口,看到宴玉的王管事差點沒有激動的再次暈倒,他一下子沖了進去,用自己胖胖的身軀去抱住宴玉的大腿:“小玉啊,貴人就在上面等你,你這幾天去那哪裏了,想死我了!”

王管事太過失态,不過一圈人立馬把兩個人圍了個密不透風,一邊還對看過來的客人們解釋:“親友走散好多年,久別重逢,有些失态。”

宴玉就在這些人形成的小包圍圈中,被請上了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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