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班時間,六樓的休息區人很少。休息區占地面積很大,有飲料吧臺,和配備軟床和按摩椅的單獨隔間,還有設備齊全的健身房,甚至還包括一個酒店式的室外游泳池。
季燃對這塊兒色彩明快的裝修風格頗為喜歡,跟笑容可掬的侍應生小姐要了一杯低糖的茶飲料,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着。
百無聊賴之際,季燃正一邊喝飲料,一邊跟林晴發着信息說:“我覺得你們公司也可以搞一個這樣的區域。” 突然有人推門進來,季燃下意識擡頭一看,正是剛剛在陳潤秋辦公室見過的女經理秦襲。
她也看見了季燃,一時錯愕,又很快恢複,沖他勾唇一笑,“好巧。”
這兒人少,安靜得很,雖然隔了一小段距離,季燃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不能裝沒聽見。他也笑,說:“是呀。”
秦襲随口對吧臺的侍應生說:“一杯美式。”
侍應生恭敬地說:“好的,秦總,您先坐,等會給您送過去。”
秦襲點頭,徑直走到季燃的對面,椅子都拉開了一半才問:“我坐這兒可以嗎?”
即便對不自量力來找茬的“情敵”實在不屑一顧,季燃還是笑着說:“當然可以。”
秦襲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秦襲,你叫季燃,是嗎?”
季燃點點頭,笑得眉眼彎彎,說:“是的。”
秦襲又盯着季燃的臉看了兩三秒,說出的話倒是讓季燃沒想到,“沒想到真的是你。”
季燃一愣,問她:“怎麽,我和秦小姐之前見過嗎?”
秦襲看着他,精明的眼睛裏帶着笑意,“是的,很久之前,見過一面。”
但季燃并沒有印象自己見過這個女人,“是嗎?我不太記得了,什麽時候的事。”
“記不清時間了,” 侍應生端上來秦襲的美式,秦襲點頭致謝,又回頭繼續說,“那時候你跟林晴站在一起。”
季燃試着回想,實在是想不起來,也懶得接茬,只說:“這樣啊,你和晴姐是朋友?”
秦襲喝了一口咖啡,“算不上。我早就聽說陳總最近和季家的小公子走得很近,今天見了面,才意識到原來是你。”
季燃看着她,笑得溫和,“不是走得很近,我們已經确定關系了。”
這顯然不在秦襲意料之中,略一沉默,秦襲才說:“是我孤陋寡聞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陳總跟人談戀愛。”
季燃皺眉,這話他中午吃飯的時候剛聽徐篤行說過。徐篤行說他拿下陳潤秋真是了不起,因為陳潤秋這個人父母早年關系就不太好了,在感情這方面,陳潤秋向來不是很在意。而且陳潤秋和徐篤行不一樣,說難聽一點,徐篤行是徐家這一輩正兒八經的“嫡長子”,哪怕什麽都不做也理所應當地擁有一切資源,而灣區陳家的家族組成複雜,陳潤秋雖然起點高,但能在新城立穩腳跟,是有真本事的,徐篤行說陳潤秋前幾年可是一心沉迷工作,根本無心于聲色犬馬。
那時候季燃聽得心裏一動,又想起林晴曾跟他提過陳潤秋在高中時交往過的“前男友”,他本想問問,但礙于江銘在旁邊,他就沒開口。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季燃能感覺得到江銘不太接受陳潤秋和自己的關系。
現在又聽秦襲說了一遍幾乎一模一樣的話,季燃突然有點煩躁。
季燃細微的表情都被收入眼底,秦襲笑得意味不明,用一種類似于審視的眼神望他,“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你就是季家的小公子,畢竟陳總以前身邊并沒有……你那種風格的人。你和之前,真的很不一樣。”
季燃意識到這個女人接下來說得話恐怕不怎麽中聽,秦襲說:“但好在你有一張讓人不會忘記的臉。”
季燃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秦襲笑了,“沒想到擁有這麽一張臉,還得去投其所好。”
“陳潤秋何德何能,連季家都上趕着送人。為了迎合陳潤秋的喜好,刻意裝成這樣,累嗎?”秦襲低下頭,随意地攪了攪杯中的咖啡,慢條斯理地說。
窗外已經逐漸柔和的陽光落在季燃的肩上,季燃卻只覺得抓着茶飲料的手被冰得難受,秦襲說的話叫他無端憤怒。他笑起來,說:“秦小姐倒是管得挺寬。”
“實話實說,我以前也喜歡過陳潤秋,當然,早就沒這麽個想法了。”秦襲也笑,鋒利幹淨的眉尾微微彎曲,“陳潤秋這個人,有個很大的缺點,他似乎很喜歡看起來十分弱勢的人,就像以前跟過他的那些男孩子,說個話都不敢大聲,說好聽點,陳潤秋就是保護欲很強,說難聽一點,就是大男子主義。”
攪拌的勺子碰到陶瓷杯壁,發出清脆的叮鈴聲,秦襲自以為說得在理,倨傲地下了個結論,“不适合我。”
哪怕秦襲這麽說,季燃也能猜到她是個什麽心理,無非就是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不僅要自我欺騙假裝根本看不上,還要嘲諷一下得到了的那個人沒眼光,真是可笑又龌龊的自尊心。
季燃眯着眼睛看她一眼,慢悠悠地起身,站定後才居高臨下地說:“秦小姐,恐怕您多慮了。您自以為是女強人,還說什麽陳先生不适合您,其實您自己清楚,您就是裝成小鳥依人呢,陳先生也看不上您。陳先生是不是喜歡弱勢一點的類型,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确定,陳先生喜歡漂亮一點的類型。”
季燃說完話轉身就走,連飲料放在桌上也不帶走,更顧不上看秦襲驟變的臉色。
秦襲做到這個位子上,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她氣得倏然起身,金屬勺子墜到杯底發出一聲響,她追上兩步,努力控制住憤怒的聲音:“你以為你又是什麽貨色?”
她一把拽住季燃的右臂,拉住他:“你以為陳潤秋真的喜歡你嗎?我要是告訴他你其實根本就是裝的,他還會跟你在一起?”
季燃動作一滞,反手抓住秦襲的手腕,一使勁就把她整個人按在旁邊的牆上,秦襲的後背被撞得生疼,侍應生遠遠看到,被吓得不敢說話。季燃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此時已經完全壓抑不住怒意,他湊上前,惡狠狠地說:“你盡管去試,看看他是信我,還是信你。”
說罷,他松開秦襲的手腕,餘怒未消地轉身準備離開。
卻看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出現了。
陳潤秋抱臂站在門外,眼神裏是不可琢磨的笑意。
季燃頓時頭腦轟鳴,連合适的反應都做不出來了,倒是背後的狼狽難堪的秦襲顧不上手腕上被緊攥的疼痛,惡意地笑了。沉默了一兩秒後,只聽見季燃略帶慌張的聲音,“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陳潤秋道:“沒多久。”
季燃努力平複心情,心道或許還有挽救的機會,他猶豫着走到陳潤秋身前,隔着一小段距離,湧上來的眼淚不知真假,語氣也辨不清是委屈還是愧疚,哽咽着說:“你......都聽到了?我可以......我可以解釋的......”
身後整理好自己的秦襲看見季燃這變臉的戲碼就煩,不屑地嗤笑一聲。
陳潤秋臉上玩味的笑容淡去,冷冷地剜了秦襲一眼,把她吓得臉色一變。陳潤秋伸手把身前低垂着腦袋的季燃一把拉過來,看季燃張牙舞爪縱然再有趣,還是見不得他在別人面前落了下風。
陳潤秋摟着有些訝然的季燃離開,留下臉色難看的秦襲在身後。
季燃驚魂未定,順從地跟着走,下意識擡頭偷看陳潤秋一眼卻被他逮個正着,陳潤秋捕捉到季燃慌張又膽怯的眼神,一瞬間流露出的茫然無措讓惡劣的他都差點心軟,笑笑,壞心地說:“你的确該好好解釋,你跟她說話有必要湊這麽近嗎?”
季燃徹底混亂了。
一瞬間什麽有的沒的、亂七八糟都充斥在季燃的小腦袋裏。這、這是重點嗎?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陳潤秋到底是聽見還是沒聽見?自己到底是露餡了還是沒露餡?
季燃就這麽呆呆愣愣、手腳無措地被陳潤秋一路帶回了頂層辦公室,連助理小姐姐跟他打招呼,季燃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