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日暮時分,新城夏日濃烈的陽光轉而溫和,紫紅色的晚霞鋪滿海面,季燃斜倚在沙發上看着落地窗外的私人游艇碼頭,自水底深處向上的水泥柱把水面切割得支離破碎。

“三少,人已經帶回新城了。”季霆的手下在電話中向季燃彙報。

季燃“嗯”了一聲,然後轉頭對剛推門進來的陳潤秋說:“陳先生,那個Dimitri已經被帶回新城了,你們要問他什麽嗎?”

背着霞光,季燃的臉只有淺淺的一半看得清,陳潤秋走過去,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拿起面前的酒杯,說:“沒必要。”

季燃點點頭,平靜又溫和地繼續對電話那頭說:“那你幫我解決一下吧。”

季霆的手下恭敬地答道:“好的,三少。”

“啊,對了,他有點聒噪。”季燃看了陳潤秋一眼,對着電話最後補充道。

“明白。”

挂斷電話,室內又重歸安靜。

季燃慢慢地挪到陳潤秋身旁,手撐着皮質上乘的沙發喊了他一句:“陳先生。”

陳潤秋伸手拉住季燃的手腕一拽,季燃跌坐在他的懷裏,陳潤秋問他:“怎麽了?”

季燃調整了一下自己在陳潤秋懷裏的位置,把下巴擱在他的右肩上,似乎是仔細斟酌了一下措辭,輕輕地問道:“陳先生會不會覺得……嗯……其實我一點也不乖呀?”

出人意料的問題,陳潤秋勾了勾唇角,但季燃看不見陳潤秋的表情,只是繼續自言自語一般恍惚地說:“他害得我沒看成雀島的星星,我想懲罰他一下。可是我又怕陳先生覺得我是個壞人,就不喜歡我了。”

雀島是一處星空保護區,如果那天沒有遇襲,他們當晚本來是要去一處當地有名的星空觀賞點。

季燃理所應當的語氣帶着令人歡愉的微妙殘忍,陳潤秋伸手撫弄季燃的頭發,季燃的頭發有點長了,軟軟地貼着脖頸。

歸根結底,季家所謂的“解決”和自己的手段根本不能相提并論,陳潤秋聽着季燃的呼吸,靜了短短的一瞬,笑着反問他:“怎麽,我在你眼裏就是個壞人嗎?”

季燃輕輕攥住陳潤秋的衣角,盯着深色格紋的地毯,說:“不是的。”

晚霞即将退場,室內卻沒有開燈,隔得極遠的海上島嶼化作朦胧的黑影。季燃看着那黑影半隐沒在薄薄的夜色裏,短暫的緘默之後,他微微一動,撐着陳潤秋的手臂坐起來。季燃仰起頭看他,下颌和脖頸延成流暢又漂亮的線條,迷茫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內仿佛在顫,語氣卻是很輕松,開玩笑似的,“我以為陳先生喜歡那種單純善良的呢。”

陳潤秋不輕不重地把季燃按下來和自己接吻,吻得很慢,左手按在季燃的腰後讓他緊緊貼着自己,他貼着季燃的唇角問他:“你不是嗎?”

季燃很輕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被陳潤秋發現,又被重新吻住。

陳潤秋喜歡季燃被親吻時輕輕扣住自己的手臂時的力度,他稍稍離開季燃一些,看着季燃漂亮的眼睛認真地解釋:“我以前只是習慣找事少的。”

大概是沒有想到過這樣的回答,季燃的嘴唇微微張開,卻沒有說話。

“但是你顯然不是。”陳潤秋的語氣中有淡淡的笑意。

季燃也彎了彎眼睛,眸裏有窗外殘餘的暮光,“沒錯,我總是給陳先生惹麻煩。”

陳潤秋說:“沒關系,你很有趣。”

季燃身子一頓,把握不準自己是不是應該計較,“有、有趣?”

陳潤秋笑着湊上前吻他,“抱歉,我不應該說實話的。”

季燃氣得躲他的吻,陳潤秋只好安撫一樣地摩挲季燃的後頸,笑意濃濃地說着言不由衷的抱歉。

當然最後還是哄好了。

“陳先生......我有一個有一件事,我必須得問問你。”季燃頭抵在陳潤秋的胸口低低地說,聲音很輕。

陳潤秋的手順着季燃的襯衣下擺伸進去,撫摸他的背脊,“嗯?”

季燃手輕輕按住陳潤秋的手臂,但并不能阻攔什麽,他微微顫抖,“陳先生。”

陳潤秋已經有些心不在焉,他拉起季燃輕輕地啄吻,“問吧。”

他聽見季燃綿長的呼吸,和皮膚脈絡下潛藏的心跳,陳潤秋停下來,溫熱的掌心仍停留在季燃的腰間,那裏有一處淤青,是在雀島最後的那一天在車上撞的。陳潤秋的手指拂過,有很輕的刺痛感。

長久的沉默後,他才聽見季燃用一種罕有的幹澀聲音問道:“陳先生......是因為你高中時候的男朋友,才特別喜歡那種類型嗎?”

那種溫馴的、示弱的、純真的、需要自己僞裝的類型,那種不知不覺被糅雜進自己性格裏的、似真似假的感覺。

天已經完全黑了,窗外卻沒有更高的建築物足以提供照明,兩個人就這樣在昏暗的房間裏對視,季燃想躲卻強忍着,短暫的安靜也尤為難捱。

陳潤秋觀察着季燃簡直稱得上恍惚的神情,手上用力,把人按下來。沒有接吻,僅僅是一個擁抱。

季燃的手抵在陳潤秋胸前,閉着眼睛,等待陳潤秋的回答。他做着最壞的考量,無論是還是不是,甚至不用真正的回答,只要陳潤秋說一句愛他,自己都能接受。但又無法克制地抱有無可救藥的期待。

“季燃,”他聽見陳潤秋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陳潤秋頗為無奈地笑了一下,伸手摩挲季燃的臉頰:“或許我剛剛說的你沒有明白,我并沒有特別喜歡那種類型,我也沒有高中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說的這個我都幾乎忘記的謠傳,”陳潤秋說,“但是這是假的,我從來沒有跟別人交往過。我在遇到你之前,我以為自己是不需要這些的。”

陳潤秋的語氣是那麽篤定,溫柔地包裹住季燃。

之前好不容易蓄起的那一股子勇氣被輕輕地釋放,一顆心慢而緩地下降,穩穩地落在柔軟的地方。季燃伸手環住陳潤秋的脖頸,輕輕地用臉蹭他的掌心,等待陳潤秋的後文。

“如果你不提,我早就忘記你說的這個人了。”陳潤秋仿佛在調侃自己的涼薄,他說得還算委婉:“他并不是什麽所謂的男朋友,我那時候出國後就沒聯系過他了,這種說法我也只是回國後才聽說,我不知道是他自己傳出去的,還是高中那些人誤以為是那樣,但是人都不在了,我也就沒多追究。”

季燃安靜地聽,過了很久才輕輕的說:“這樣啊。”

“你一直在為這件事擔心嗎?”陳潤秋輕吻季燃的下巴。

季燃垂着雙眸,但陳潤秋的指尖探得到他耳後的微熱。

“傻不傻。”

陳潤秋重新印上季燃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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