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馬降下車窗,探出頭似笑非笑道,“小朋友,偷了叔叔的汽車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身邊坐着一個皮膚黝黑的濃眉漢子,那人倒是十分友好地朝他們招了招手,“小娃娃們,上車吧,反正我們的目的地都是烈火朝歌,對不?”

居北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們,并沒有半點上前的意思。

賀安翼在一旁沒聽明白,烈火朝歌是什麽玩意兒?

好在綠豆豆很快就作出了解釋,‘烈火朝歌是末世早期最出名的一個基地,由一群厲害的異能者所創,收納的也都是異能者,若是沒有點本事,烈火朝歌是不會給你基地卡的,不過單單只收異能者的基地是無法長久維持下去的,所以烈火朝歌在最後還是走向了覆滅,大難臨頭,大家各自飛了。’

賀安翼心裏有了點底,摸摸下巴剛要開口就又被綠豆豆打斷了。

‘先別急着拒絕,烈火朝歌的确是你們目前最好的去處。’

賀安翼嘴角抽了抽,吞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走過去站到了居北身邊,壓低聲音道,“我沒意見,你呢?”

居北耷拉下眼皮想了一陣,也點了點頭,他又轉頭看向陳小光。

陳小光非常興奮地點點頭,相對他而言還是喜歡人多點的地方,比較有安全感。

賀安翼剛還在擔心陳小光沒有異能怎麽辦,結果就有一股柔和的力量緩緩撫過他全身,衣服上角角落落的污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消失,甚至連那種難聞的腐臭味道也沒了。

正有些奇怪,就見陳小光臉上揚起邀功般的得意笑容。

‘他的異能是清洗,非常吃香的輔助異能啊。’綠豆豆在腦海中驚嘆道。

賀安翼的眼睛一亮,欣慰地擡手揉了把陳小光的頭發,難怪居北天天在外面奔波來奔波去的砍喪屍,身上自始至終都是幹幹淨淨的,原來是有陳小光的特殊異能在幫忙。

車內的兩個男人也看到了那神奇的一幕,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滿意的眼神,看來這次收獲不錯。

這邊三個人也沒耽擱,陸續上了車,勉勉強強擠在了後座,賀安翼半個身體都貼着居北,對方溫暖的體溫能透過不厚的衣料傳遞過來,這對于一個彎男來說實在是太煎熬了。

好在居北坐得非常規矩,并沒有動來動去的毛病,不然賀安翼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的一柱擎天,那時候就他喵的非常尴尬了。

腦海中,綠豆豆也在不停地對他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賀安翼有些疲累,很快在綠豆豆的和尚念經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烈火朝歌離這裏很遠,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能到達的,所以青茬大叔和黑皮男并沒有決定連夜趕路。

幾人窩在一輛車內休整了一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七點的光景,坐在前座的兩人才睡醒,兩人心懷鬼胎地轉頭看去,結果被睜着眼睛精神奕奕的居北吓了一跳。

大叔從褲兜裏摸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上,笑吟吟地看向居北,“小兄弟醒得夠早,抽嗎。”他邊笑邊遞了一根過去。

在末世,香煙是奢侈品,他分一根過去,是有結交的意思。

“我不抽煙。”居北雖然這樣說着,但還是給面子的接了過去,往褲兜裏一塞算是交個好。

大叔笑了笑,眼角餘光瞟到旁邊正抵着窗玻璃酣睡的賀安翼動了動,有醒來的征兆。

他連忙低頭又掏出一根煙,在賀安翼睜眼的瞬間遞過去,“小兄弟抽一根醒醒神。”

“謝了。”賀安翼懶洋洋地伸手接過去咬在唇間,看了眼一旁坐着的居北,他又降下車窗,把半個頭探到外面,點燃了香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

“我叫秦槐,這是我弟秦狂。”大叔猛吸了一口煙,扭頭沖着靠在座位上又想睡過去的黑皮大漢吹了一口,惡趣味地嗆他一臉的煙,然後笑呵呵的在秦狂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中将煙蒂随手丢到了窗外。

“噢,我叫賀安翼。”賀安翼扭頭又吸了一口煙就徹底清醒了,手指一屈将半根燃着的香煙彈到了地上,又将車窗重新升上去,才把額頭抵在窗玻璃上降降溫。

這鬼天氣實在太熱了。

“居北。”居北的自我介紹也非常簡短,報了個名字就耷拉下了眼皮,一副不想多聊的模樣。

他本身就不是太跳脫的性子。

“我叫陳小光,大叔你好!”陳小光眼睛發亮地盯着秦槐,布靈布靈的小眼神閃啊閃的,就差沒在臉上貼上‘大叔你好帥’五個大字。

秦槐也算是老司機一個了,怎麽沒看出來陳小光眼中的愛慕,可惜啊,在末世前他挺愛這款,末世後嘛,他就對強悍的男人鐘情不已,當然,如果是他弟弟那種大老粗就免談了。

他所中意的類型,就是後座倆俊小夥兒這樣,尤其是卷頭發那個,全身每一處都透着股性感勁兒,誘人的很。

“你好啊,小娃娃。”秦槐嘴裏這麽打着招呼,眼睛卻沒從居北和賀安翼身上下來過。

陳小光卻兀自高興的不行,十分帶勁地跟帥大叔攀談了起來。

“大叔你的異能是什麽啊?”

秦槐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青茬,眼睛依舊笑眯眯的,“定格。”

陳小光瞪大眼睛,“就是那種可以把喪屍定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異能?”

秦槐點了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話頭一拐又轉回他們頭上,“這位小兄弟什麽異能呢?”他朝居北看了過去。

居北直視回去,“你昨晚應該看到了。”

“噢,”秦槐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眼睛別有深意地盯着居北猛瞧,嘴巴翕動,一連說了好幾個後生可畏。

居北一言不發地牽了牽嘴角,算是接下了他的誇贊。

賀安翼也對居北的異能屬性好奇的不行,抓心撓肝地想去問居北,但是一想對方性格就知道他不會說。

于是只好找綠豆豆答疑解惑去了。

‘豆豆哥,秦槐這個反應,居北難道不是普通的火系異能嗎?可我看他之前放火放得那麽溜,應該是這個異能沒差了吧?’

綠豆豆難得的支支吾吾了一番,‘這個,他情況比較特殊,我,我也說不準。’

‘啊??什麽特殊?’賀安翼有點蒙圈了。

‘這跟你當初的選擇模式有關,既然選擇打boss通關了,所以這些劇情相關信息就都被我扔到垃圾桶裏了。’

賀安翼感覺自己腦子有些淩亂,‘你的意思是說,居北是劇情人物,還是比較重要的那種?’

他的重點抓得很準。

這回綠豆豆沒再回答,閉上嘴巴直接開始裝死。

賀安翼皺了皺眉,轉頭看向秦槐,想着從他那裏挖點信息過來,卻沒想到秦大叔也正盯着他看,看到他的眼睛轉過來了,嘴角立馬歪出一個笑來,還十分色.情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這是一個帶有強烈性暗示的動作。

賀安翼臉抽搐了幾下,他忍着想打人的沖動将眉頭透皺得更深了,“大叔,你渴了?”

‘對,就是這樣,不能讓他看出你的性取向,記住你是直男!’綠豆豆十分自豪地挺了挺腰,這回還真讓它挺直了幾度。

秦槐十分騷氣地揚了揚眉毛,“恩,渴了。”他從開着的包裏取出一個牛皮水壺,眼睛卻還盯着賀安翼不放,這時候稍微對他有點意思的小男孩就會一把奪過他手上的水壺,仰頭喝一口然後嘴對嘴地渡給他,接着順理成章的,他今晚就能摸到這個俊小子的屁股了。

綠豆豆十分嫌棄地讀取了秦槐心裏想的那些彎彎道道,末了吐槽了一句,‘這個人簡直gay氣沖天!’

賀安翼顯然并不想當那個上道的小子,比起雌伏,他更傾向耕耘的那個。

聽完那個男人的心裏話,賀安翼戲谑地把嘴角一翹,給了他一個宛若直男的謎之微笑,“渴就喝啊,光拿着也不能解渴不是?”

話說到這裏,秦槐再傻也明白了,這人看不上他。

他也不想招人嫌,仰頭喝了口水,沖人笑笑算是揭過這篇了。

賀安翼把頭往居北肩膀上一歪,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浩然正氣,才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幹淨又美好的。

居北側頭看了看他,沒說什麽就又閉上眼睛開始淬煉自己的精神力。

賀安翼見對方沒有矯情地把他推開,心裏既美滋滋又酸溜溜的,畢竟他心裏清楚,一個直男是不會太把同性的某些親近行為放在心上的,只要不表現的太露骨,他們根本不會往那方面去想。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居北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吧?’雖然是問句,但賀安翼的心裏已經是篤定的了,他甚至開始盤算以後怎麽抱緊主角的大腿成為人生贏家。

綠豆豆模棱兩可地恩了一聲,心裏卻悄悄為賀安翼點了個蠟,用一句十分有深意的話來概括就是,你猜中了這個故事的開頭,卻永遠都想不到會有一個出人意料的結局等着你。

9、末世狂歡(九)

秦槐自讨了沒趣,将水壺往包裏一扔,發動汽車,一踩油門沖了出去。

大叔開車架勢相當恣狂随意,左搖右擺,橫沖直撞,一路磕磕碰碰差點沒把這車給撞毀。

末世的車輛何其珍貴,更何況烈火朝歌離這還很遠,他這麽亂來恐怕沒多久這車就要散架,沒了車,他們很有可能會因為精神力頻繁透支,又找不到安全的地方休息,最終被喪屍咬死在路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刺激。”秦狂這黑皮漢倒是享受得很,笑聲從一開始就沒斷過。

賀安翼心裏惱怒,好在他抓住了車頂扶手,及時穩定住身體才沒有壓到居北身上,要是把他家寶貝壓壞了誰賠得起?!

智障!什麽年頭了還玩這種把戲?

另一邊陳小光早就吓得面無人色,蒼白着臉緊緊扒着居北的手臂才沒有丢人的尖叫出來。

‘安翼。’綠豆豆擔憂地叫了他一聲。

賀安翼狠狠磨了磨牙,‘看我的。’他在指尖悄悄凝聚了一團電光,目光如炬地盯視着秦狂的後腦勺。

他的設想是——先把黑皮漢子放倒,再翻到副駕駛想辦法奪回方向盤,将車強行停下。

但是這個計劃還沒開始實施就被身旁的男人打斷了。

“停車。”

“恩?”前座的秦槐依言踩了剎車,将車穩穩地停靠在路邊,轉過頭來看他,“怎麽了?”

“小解。”

“巧了,我也正好尿急,咱們一起吧。”秦槐呵呵笑着,一雙多情眼盯着居北,就跟饞貓看見小魚幹一樣,就差沒真流下口水來。

居北并沒有回應他的提議,卻在秦大叔轉過頭去開車門的時候,突然出手抓住了他頭發,用力往後座扯。

“小兔崽子你幹嘛!”秦槐又驚又怒,因為疼痛不得不順着他的力道往後倒去。

賀安翼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好在綠豆豆提醒了一下,這才沒忘把一旁同樣目瞪狗呆的黑皮大漢給電暈了。

黑皮大漢是力量異能,天生有些反應遲鈍,還沒等他回過味來,就感到太陽穴一疼,措不及防之下就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之中。

“你想帶我們去的地方不是烈火朝歌吧?”居北的手指又收緊了些,子夜黑瞳中泛起泠泠寒光。

秦槐嗤地笑出了聲,“小娃娃精明是精明了點,但到底還是嫩。”

話音未落,居北就感覺四肢被無形的力量控制住,手腳不聽使喚地僵硬在原地,如同被點了穴位的木頭人。

賀安翼也感覺身體變得十分僵硬動彈不得。

‘破。’綠豆豆輕輕念了一聲,附加在賀安翼身上的無形力量瞬間就消失了。

賀安翼心口一松,悄悄問綠豆豆,‘秦槐的異能會持續多久?’

‘大概三十分鐘。’

賀安翼看到那邊秦槐将居北抓着他頭發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居然十分變态地将那只修長有力的手拽到唇邊一點點地舔了起來,間或發出幾下響亮的吸唆聲。

居北的手指上遍布口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賀安翼因為要假裝被異能控制住的模樣,沒有把頭轉過去,有限的視野中只能看到秦槐那個變态和居北被抓住的手。

不過想也知道居北現在的臉色好看不到哪裏去。

‘好想打人!’賀安翼把手指捏得咯咯響。

‘冷靜點,冷靜點,深呼吸,吸氣,呼氣,吸氣,呼氣。’綠豆豆十分提心吊膽地在旁邊引導着自家宿主放松,末了還甩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判斷,‘居北沒那麽弱,我只知道秦槐要完蛋了。’

‘也對,畢竟是主角,按照正常小說發展套路,他肯定是狂酷霸炫拽,分分鐘能收一個足球隊當後宮的那種人。’賀安翼嘀嘀咕咕了一會兒,臉色又變得奇怪起來,‘後宮…豆豆哥,媳婦可能會收後宮怎麽破在線等十萬火急!!’

‘你等等,我幫你查查。’

一陣噼裏啪啦的鍵盤音過後,綠豆豆非常溫柔地喊了賀安翼一聲。

‘……豆豆哥你別這樣,我害怕。’賀安翼強忍住搓胳膊的沖動,僵着身體坐在軟座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找到了一個點贊破萬的熱門答案,安翼要聽嗎?’

賀安翼眼睛立馬亮了,‘必須的,快快快!’

綠豆豆溫柔的聲音立馬轉換成雞血模式,‘喜歡他就表白啊,光暗戀有什麽用,暗戀人家也不知道啊,不同意就摁倒啊,再不行就強x啊!慫有什麽用,天上又不會掉媳婦下來!有後宮就搶他後宮啊,全搶走啊,搶走不就只有你一個人愛他了嗎!他沒人愛只有你愛他了啊,再鐵的心也該融化了吧!快去啊!墨跡什麽啊!墨跡了就有媳婦了嗎!情商低就是借口嗎?不主動活該當一輩子的單身狗啊!’激情演講完畢,綠豆豆的聲音猛地一個急轉,十分小聲地,‘這是那位熱心網友給的答案。’

很好,很強大!

賀安翼聽得目瞪口呆心服口服,好久才咔咔咔地把視線放回了變态秦槐的身上。

秦大叔玩夠了居北的手指,又眯着眼笑呵呵地伸手過來捏賀安翼的臉,‘等叔叔享用完大餐,再回來好好嘗嘗小甜點的味道。’

臉被人不輕不重的一捏,白皙的皮膚瞬間紅了一塊,面容俊朗的青年雙眼都快噴出火來,卻礙于異能的鉗制不能動彈分毫。

賀安翼非常生氣,臉都臭了,快氣炸了,‘豆豆哥,我拒絕當小甜點。’

綠豆豆也生氣,氣的腳下的棍子都顫了好幾顫,‘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這個嗎!’

賀安翼哼哼唧唧,‘就算他長得成熟又帥氣也不能貶低我的魅力啊,我本來還打算收他做二老婆的!’

這回輪到綠豆豆目瞪狗呆了。

‘生——氣。’賀安翼眼睛裏的火苗都快蹿出來把秦槐給烤了。

綠豆豆兩眼一翻,卒,享年x歲。

“呵,脾氣還挺大,操起來肯定也挺帶勁兒,要不是時間不夠……”秦槐邊說邊急迫地打開車門走到後面把居北抱了下來,走之前還很惋惜地伸長脖子親了口賀安翼的右邊臉,“下次有機會,叔叔一定好好疼疼你。”

短短刺刺的青茬刮過臉頰,賀安翼的臉黑的都快趕上鍋底了,心裏卻委委屈屈的,‘豆豆哥,他調戲我,我是不是該調戲回去?!’

‘……’綠豆豆突然覺得做一具屍體真好,不用回答這種讓ai崩潰的問題真是太幸福了!

秦槐一臉趣味地盯着賀安翼看了幾秒才退出了車子,把車門一帶,就猴急地壓到居北身上去了。

‘安翼!’綠豆豆突然詐屍,作為優秀ai的它可沒忘了自己的職責,‘這個地方不宜久呆,快,搶車!’

‘不,居北他……’

‘他厲害着呢,咱們快走,一會兒回來接他!’綠豆豆急得上蹿下跳,連屍體也不裝了,直接從瀕危狀态滿血複活。

‘不行!’賀安翼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這項提議,他十分迅速地從座位上半站了起來,躬着身将長腿一邁直接就踩了過去,他先是轉動鑰匙将汽車發動,又将人事不醒的秦狂一腳踹了出去,最後還在車裏做了幾套準備動作,确定全身的筋骨都活動到了,這才氣勢洶洶地朝外面嚎了一嗓子。

“秦槐你他媽住手!”

綠豆豆覺得,如果賀安翼要拯救的人不是本身自帶主角光環的居北,恐怕這會兒木已成舟,菊花都差不多該變成向日葵了。

也幸虧對方是居北。

這邊,賀安翼嚎了一嗓子跨出車門,看到那情景眼睛瞬間睜大,就跟被人點了穴位一樣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車旁扭扯在一起的兩人,腳就跟被釘子釘住了一樣移動不了分毫。

黑發的青年死死地用膝蓋壓在秦槐的肚子上,修長有力的手指捏着男人的下颚迫使對方張大嘴巴,白森森的刀像一抹虛幻的影子一樣快速地鑽入又鑽出。

鮮紅的血液濺在了那雙漂亮的手上,那樣飽含溫暖陽光味道的小麥色皮膚卻沾染了罪惡肮髒的鮮血。

就像藝術家在轉身時不慎将顏料甩到了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上,讓人忍不住從心底裏生出些心痛和惋惜來。

居北整個人都是堅定的如一塊磐石,他捏着男人下颚的手臂青筋虬結,單薄的肩背弓成一道固執的弧線,另一手握着刀,幹脆利落地将他的舌頭挖了出來。

當那團軟肉被摔在地上發出一記響亮的聲音時,賀安翼就連呼吸也忘記了,他看到青年丢下了刀子從秦槐身上站起來,低着的腦袋看不清面容,垂在身側的五指還滴着血。

可憐的大叔痛苦地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巴在地上打滾,卻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發不全,那聲音從嘶啞的嗓子裏漏出,傳到空氣中變成了尖利的‘玻璃渣’,刮得人耳朵生疼。

他就像一只被砍斷了尾巴的魚,垂死地翻着,跳着,翻着,跳着……苦苦地掙紮在獵人的砧板上。

恍惚之間,賀安翼看到了天堂,又看到了地獄,看到了代表純潔的美麗天使突然幻化出了醜惡的肉翅。

他的确是被這畫面刺激到了,不由自主就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幾步,然後轉身利索地上了車,踩下油門歪歪扭扭地開上了大道。

大腦是混亂的,如一團被扯亂的白線,四五十結,纏纏繞繞地擠占了所有的剩餘空間。

等到他撞倒了路邊的一棵綠樹,差點沖入了河道,才終于恢複了冷靜,混沌的大腦逐漸恢複色彩,封閉的五感漸漸被打開。

後座的陳小光不知什麽時候解除了被定格的狀态,白生生的臉蛋上遍布着眼淚和鼻涕,他尖叫着,瘋狂地拉拽着車門的把手,“賀安翼,我要回去找我表哥!”

“把車門打開!”

“放我出去!我要去找表哥!”

賀安翼迷茫地看着前方,過了會兒,他又低下頭,懊惱地在方向盤上不輕不重地撞了幾下,低聲自語道,‘我到底在幹什麽?’

“快!回去找表哥!!”陳小光見青年總算停住了車,才終于放棄了門把手,撲到椅背上抓着賀安翼的後領一陣猛烈的搖晃。

“okok,我們去找表哥!!”賀安翼在一片混亂中急急忙忙地将車調轉了回去。

陳小光這才松開了手,坐回座位上,将臉上的鼻涕眼淚抹幹淨,只是眼圈還是紅紅的,看着就像一雙兔子眼。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之前的位置,居北背對着他們站着,垂在身側的手上滿布着幹涸的血跡,躺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已經不再翻滾,原本一雙風流的多情眼此刻滿溢着深深的恐懼,他半撐着手臂坐在地上仰頭看向青年,右手邊是一個空了的藥瓶,看不出是什麽藥物。

只是秦槐的口中已經不再有新鮮的鮮血湧出,衣襟上浸染的血在灼熱的溫度下也趨向幹涸。

賀安翼剛把車停下就覺得眼睛不舒服,他使勁搓了搓眼皮,腦袋又開始發昏,眼前的畫面不停地扭曲、旋轉,整個世界都被煩雜的翁鳴聲包裹。

“表哥!!”

陳小光的一聲尖叫終于将他從這糟糕的狀态中解救出來。

賀安翼眼睛從迷茫瞬間變為清明,大腦突然的舒爽讓他極為痛快地跟着嚎了一嗓子,“表哥!”然後旋風一般從奔跑的陳小光身邊經過,搶在他前頭抱住了半側身朝這邊看來的居北。

秦槐被這嗓音驚地一抖,咚地一聲摔回了地上。

另一邊,突然多了一個表弟的居北,“……”

因為速度不濟而被落在後頭的陳小光,“……”

就連安于躺屍的綠豆豆也看不下去的二次詐屍,對着賀安翼的耳朵就來了一發河東獅吼,‘快醒醒,那是別人家的表哥!!!’

10、末世狂歡(十)

賀安翼早就意識到了尴尬的處境,趁着這個機會将手收回來捂住耳朵,可這聲音是從裏頭往外喊的,且只有他能聽得到,所造成的耳鳴效果直達十顆星。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賀安翼低頭摸了摸鼻子,在三個人的視線矚目下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安翼,你現在這個身體有個怪病,學名叫抽風性躁狂症,就是說你發病的幾率雖然不高,也沒有什麽征兆,但如果發了病,就會頭昏目眩,意識抽離,具體來說就是你剛剛體驗過的那種感覺。’

‘哇哦,這麽厲害啊,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聽說這種病。’賀安翼驚嘆地鼓了鼓掌。

綠豆豆渾然不覺他話中的調侃,苦口婆心道,‘所以安翼你要注意點嘛。’

又是這樣,你這個馬!後!炮!

賀安翼一臉憤懑地瞪着綠豆豆,‘你的安翼弟弟發動了鄙視技能,并且朝你吐了一口痰。’

綠豆豆不緊不慢地回了兩字,‘反——彈——’

‘豆豆哥,你再這樣真的會失去我的!’

‘那就失去吧,我早就想換宿主了!’綠豆豆的聲音帶出了哭腔,又怕賀安翼get不到讓它痛心的那點,還強行幻化出兩只爪子,意有所指地捏了捏自己彎得快斷了的老腰。

‘噢。’聰明的賀安翼明白了綠豆豆想表達的意思,他立馬選擇了——無視。

賀安翼放開了被摸得通紅的鼻子,擡起頭朝居北露出了一個十分正直陽光的笑容,“那個……陳小光喊你,我怕你聽不見所以幫忙喊了一嗓子,希望你不要介意哈哈哈哈哈哈。”

周圍十分安靜,只有賀安翼尴尬又突兀的笑聲。

陳小光瞪大眼睛盯着賀安翼,十分小心翼翼地邁着小碎步跑到居北身邊,還自以為很小聲地嘀咕道,“表哥,安翼好像被你吓到了,從開始就有點不正常。”

清清楚楚聽了一耳朵的賀安翼非常滿意地看了一眼陳小光,這麽自然又不做作的理由,簡直堪稱完美地掩蓋了他剛剛涉嫌占居北便宜的行為。

于是,不正常的賀安翼決定就坡下驢,‘心有餘悸’地看了眼居北,轉過身就朝車的方向拔腿狂奔。

真是日了個狗了,尴尬的一秒都不想多呆,就當作自己被居北剛剛的血腥作為吓到了吧。

反正吓壞了的他不管做什麽都是符合常理的。

可等他拉開駕駛座的車門,斜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摁住了門把,這回實打實吓了賀安翼一跳,腿一抖差點沒摔地上去。

衣領被人揪住,溫暖的手指蹭到了他後脖的皮膚,居北的聲音從他身後發出,“小光,你來開車。”

陳小光氣喘籲籲地邁着小細腿往這邊跑過來,“知道了,這就來!”

賀安翼還處在居北什麽時候跟上來的驚吓之中,就被男人拽着領子拉到了後排座位上。

關上車門後,居北就沒再抓着他,松開的右手自然放在腿上,他是個左撇子,剛剛卻是用右手抓着賀安翼的,因為他的左手上遍布血液和……口水。

是的,他被秦槐那個老混賬瘋狂猥.亵過的部位就是左手,居北皺了眉盯着它,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好,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上哪找有水的地方去洗手?

用紙擦?抱歉,末世的紙巾十分珍貴,上廁所都不夠用,怎麽可能浪費在擦手上!

陳小光的異能?那得再等好久了,此時的少年累得都快踩不住油門了,再動用異能估計能猝死當場。

好在陳小光的車技很穩,并沒有出現什麽車毀人亡事故。

賀安翼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好說歹說地從綠豆豆那兒要來了一包濕巾,冷不丁就遞到了居北面前。

青年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地接了過去,抽出一張紙巾将自己的左手仔仔細細擦拭了個遍,最後擦得皮膚都紅得快出血了,居北的臉色才好轉了些,将髒污的濕巾往窗外一扔,終于放松地向後靠在了座位上,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疲勞地閉着,并不濃密的睫毛纖長而根根分明,在臉頰上投出扇形的虛影。

這是賀安翼第一次看到居北露出如此輕松的神态,這個常日裏總是繃着一張臉的性感男人,此時卻安靜的如同神話故事中的睡美人。

賀安翼像是被眼前的美好給感染到了,便學他一樣将身體放松了靠在座位上。

随着車子的高速行駛,陽光不斷從車窗外擠進來,如水般在車廂裏靜靜流淌。兩排的樹木快速倒退,光與影的交相變幻投射在車頂,成為賀安翼在無趣的旅途中,唯一可以追逐的樂趣。

“吓到你,我很抱歉。”閉着眼睛的居北突然出聲打破了這份寧靜,他的嗓音因為缺水而顯得幹澀。

賀安翼聞言坐正了身體,“沒事,我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我是這樣的人吧?”居北好像是笑了,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下一秒又立馬壓了下去,“其實我也想不到,只是那樣的行為,太讓我惱火。”

這大概是這麽久以來,他說得最長的一段話。

賀安翼看到居北皺起的眉頭,心裏有些失落,嘴裏卻順着他的話同仇敵忾起來,“的确,秦槐真是一個讓人惡心的家夥!”

居北這回沒接他的話,皺着的眉心卻舒展了一些,大概是因為賀安翼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卧槽居北不會是個恐同者吧?!

賀安翼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激蕩不安,他心裏委屈到不行,卻不想眼睜睜看着這塊讓人垂涎的鮮肉還沒來得及被他嘗進嘴裏就要飛走。于是只好壓着心酸試探道,“gay都是這樣嗎?讓人反感又惡心。”

說完這句話,賀安翼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臉,以求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居北将幽深黑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像是陷入了認真的思考之中。

良久,那張薄厚适中的嘴唇才蠕動着吐出一個單音字,“恩。”

賀安翼提起的一口氣差點沒嗆出去,好不容易壓住喉間的癢意,雙眼含着血淚只得往肚子裏淌。

正打算結束這場并不驚心動魄的暗戀時,又聽居北補充了一句,“所以我恨不得殺了自己。”

卧了個大曹,這句話,信息量略大啊!!

賀安翼開始瘋狂地戳綠豆豆,‘豆豆哥,是我想的那樣嗎,居北他,他他他他他他……是、是同?’

綠豆豆含淚點了點頭,十分沉痛地将自己的腰彎到了非比尋常的程度,‘請注意,前方一大盆狗血即将澆下!’

‘來吧,我受得住。’賀安翼深吸一口氣,做出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綠豆豆卻沒立馬開講,因為它之前把劇情本丢到垃圾桶裏了,此時正忙着從回收站的一堆數據中篩選重要信息呢。

另一邊居北的情緒也不穩定,呼吸少見的粗重了許多,他側過身背對着賀安翼,一副不願意再多談的模樣。

賀安翼瞟了他一眼,到底是心疼居北,從小空間裏抓出兩顆費列羅,傾過身放在了他的左手心裏。

居北的手顫了顫,指尖微屈将巧克力牢牢捏在掌心,賀安翼看到他的眉心依舊皺着,忍不住小聲道,“居北啊,就算你是那啥,我也不會嫌棄你的,咱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了,以後兄弟我還要仰仗你罩着呢!”

居北的黑眼珠子唰地轉了過來,咬字很重地說道,“我不是。”

賀安翼的腦海裏崩出了一句經典名句——我不是同性戀,只不過我愛的那個人恰巧是個男人而已。

能說出這種話的男人,在小說中的設定往往都是對感情非常專一的忠犬,這也代表了賀安翼根本就沒辦法泡上居北,之前想得日久生情計劃也許還沒實施就得宣布泡湯。

所以說綠豆豆之前沒有阻止他對居北的好感發酵,是因為早就知道這場單相思最後不會有結果嗎?

‘豆豆哥,我想我們之間的友誼小船已經觸礁了!’

然而綠豆豆正在數據回收站裏忙得天翻地覆,根本沒時間去聽自家宿主在說什麽。

賀安翼只好含淚咽下滿腹的委屈,假裝沒聽到居北說的那句話,直起身從褲兜摸出一顆費列羅,笑眯眯地遞到了前座,“小光,給你的。”

陳小光喜氣洋洋地伸手接過,忽閃着大眼睛用嘴咬開外層的錫箔包裝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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