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唐蘇木沒能每天開心起來。
因為唐素提前結束假期回來了。
唐素在老師面前一貫的溫柔好說話，她一個勁的道歉，一疊聲的把錯誤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黃先生嚴苛的很，依舊不為所動:“你們家長忙歸忙，孩子的教育就能落下了？一個女孩子上手打人，事件這麽嚴重，是要記處分的！”
唐素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少半分，她拉住了唐蘇木的手，半強硬的拖着她鞠了一個躬。
“我回去會好好說她的，我們也願意向那孩子道歉賠償，這件事确實是蘇木的不對。有什麽問題老師您提出來，我們都願意配合。”
黃先生也是頭一次遇到這麽好說話的家長，他頓了頓，臉上的表情多少緩和了一些。
“這樣最好。這件事也不是唐蘇木一個人的問題，那個女生說話确實也過分了，兩方面都有責任。”
“好。那謝謝老師費心了。”
既然您過來了，這次我順帶着說一下唐蘇木這段時間的表現，在高二這麽重要的階段，家長要是再不上點心，孩子就要廢了！”
他話說的很嚴重，唐素微微詫異，随即臉上泛起難色，“老師您看，我今天還有事……”
“有事？唐蘇木考試成績每一次都是倒數！上次考試還作弊！這些您作為母親一點都不關心的嗎！”
辦公室裏出現了短時間的沉寂。
唐素看向唐蘇木，卻發現她早就把臉轉了過去。
陽光灑落在辦公室裏，空氣中有很細小的灰塵飛揚。
黃先生像是氣極了，他用力的敲了敲辦公桌，“上次開家長會的時候您也是因為有事沒能過來！我們老師在學校裏說再多有什麽用，你們家長在家裏不配合！說再多都是無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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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素又在道歉了。
唐蘇木始終沒看她，卻聽到了她說的每一個字。
最後黃先生勉為其難的揮手讓他們離開了，雖然言語中還是有頗多不滿。
唐素又領着唐蘇木找到了喬芊芊，她向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道歉。
“對不起，我們家蘇木太沖動了，我代她向你道歉，你千萬別跟她計較。阿姨給你買了水果和零食，你看……”
唐素把東西遞給她，雖然她在辦公室裏已經大概知道了是這個小姑娘出言不遜，甚至說了些很侮辱自己的話，但是她卻什麽也沒說，只是一個勁的道歉。
喬芊芊接過了東西，讷讷的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吐了一句:“……沒關系。”
唐素把手裏的包放在玄關櫃上，然後轉身看向從始至終一直沒有說話的唐蘇木。
“蘇木，你不準備跟媽媽說些什麽嗎？”
唐蘇木沒說話。
唐素從來沒發過脾氣，也不會發脾氣。此刻她走到房間拎了幾個袋子遞到唐蘇木面前。
“媽媽出去玩給你帶的禮物，你打開看看。”
唐蘇木沒接她便自己開始拆，有各種各樣的小飾品，顏色鮮豔的披肩，裝飾華麗的小梳妝鏡，還有當地的特産零食。
唐素溫柔的問她:“喜歡嗎？”
唐蘇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半晌，唐素把東西收起來，拉着唐蘇木在沙發上坐下來。
“我知道你為什麽打她，因為她說了我一些不好的話？”
唐蘇木不吭聲。
“沒有必要啊。”唐素替唐蘇木整理了一下頭發，“她說的不是事實嗎？你不是也是這麽想的嗎？”
唐蘇木咬緊牙關才讓自己沒有說出那句:“不是。”
唐素繼續溫柔的道:“反正媽媽在你眼裏本來也就是這麽一個跟不同男人打交道，隔三差五換個男朋友的不正經的女人，不是嗎？”
唐蘇木已經眼圈泛紅了，她攥緊了雙手，控制着自己不要轉過頭去看唐素，也不要開口去回應她的話。
唐素沒等到唐蘇木的回答，一點兒也不在意，她站起身，對着擺在客廳裏的穿衣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之後她走到玄關處拿好自己的包，開口道:“晚上我會給你定外賣，我現在出去有事，你自己在家裏乖乖的，太晚了不要出去。”
推開門，唐素最後看了一眼唐蘇木，“我明天不會在家。你好好去上學，不要有壓力。媽媽都會給你處理好的。”
小區門口已經有車子在等着了，唐素對着按下車窗探出頭來的男人綻開如花笑靥。
“是不是等很久了？”
男人湊上前來在她臉上吻了一下，然後替她系上安全帶，“沒等多久。怎麽樣，事情解決了嗎？”
唐素頓了一下，然後猶豫的點了點頭。
男人有些不耐煩的啧了一聲:“這麽麻煩啊。”
唐素低了低頭，面無表情的小聲重複了一句:“是啊，這麽麻煩啊。”
直到唐素徹底離開，門被帶上發出一聲動靜不小的聲音，唐蘇木憋了好久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她已經竭力控制自己了，但是根本沒有辦法。淚水在眼眶裏打了幾個轉，她控制着自己不想眨眼睛，不想讓眼淚掉落下來，可是淚珠還是簌簌的落下來。
唐蘇木繃住了臉，倔強的不肯擦眼淚，任憑淚水在臉上滑落，留下鮮明的印記。
憋到最後她終于沒忍住發出了一聲抽噎，而這聲仿佛是一個開關，終于打開了她的淚腺。從這之後她就一點點都忍不住了，一邊哭一邊打嗝抽噎，整個人狼狽的不行。
她跑到房間拿出來手機，淚眼朦胧的按亮了，然後從最近通話記錄裏找到許怡然的記錄撥過去。
電話被接通之後，她根本就等不到許怡然開口說什麽，滿腹的委屈和傾訴欲使她毫不猶豫的說了出來，還是帶着哭腔的那種傾訴。
“我，我真的好難受。嗝，為什麽她，她總是一點點都，都不顧及我的感受。好，好像，不管我做什麽，她，嗝，她都不會在意，也不想在意。我，嗝，我在她面前就永遠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我在哭鬧，而，而她只是看着我，容忍我所有的錯誤。卻，卻一句別的話也不說。她，她以為這樣就是真的對我好了嗎？嗝，根本不是！”
唐蘇木整個人都哭的狼狽極了，她拽了一張紙巾胡亂的給自己抹了抹眼淚。
她想起小的時候，唐素也是這樣的早出晚歸，會把她放在不同人的家裏，有時候是鄰居家有時候是老師家，她一個人待在陌生的環境裏，連動都不敢動，只好一個人坐在那裏，保持一個姿勢，坐好久好久，直到鄰居阿姨來看自己，驚訝的問:“你這孩子怎麽擱着坐着啊，哎，快來，來，看電視啊。”
阿姨把唐蘇木安頓在客廳裏，自己和丈夫在房間裏說話。房間并不隔音，唐蘇木能很清楚的聽到他們在讨論自己和媽媽的事，說自己可憐，說媽媽不正經。那個時候的唐蘇木忍了好久好久沒沒有沖出去反駁那個阿姨。可是她後面就不願意再去那個阿姨家了。
唐素也沒有說她不懂事，只是改變了方法，蹲下身溫柔的對小小個子的唐蘇木道:“既然你不願意去阿姨家，那媽媽只能把你鎖在家裏了，你乖乖的不要出去，媽媽會給你點餐。”
唐蘇木想要搖頭拒絕。可是唐素溫柔而強勢的扣着她的肩膀沒讓她出來，然後和她說了再見。
冰冷的暗紅色的大門被關上，唐蘇木從來沒有選擇的機會。
就和現在一樣。
唐蘇木哭夠了，抽抽噎噎的問了一句:“怡然，你說她，她是不是一點都不愛我啊？”
那邊是長久的寂靜。
過了好久好久，唐蘇木又問道:“我有一瞬間覺得喬芊芊說的其實很有道理的，根本沒有人會喜歡我的。”
這一句話激發了電話那頭的人的話頭，對方急忙道:“不是這樣。”
而唐蘇木因為這一聲徹底愣住了，因為這是沈寒食的聲音。
她因為剛才的哭泣哭出了一個鼻涕泡，而此刻她就這麽頂着這個可笑的鼻涕泡呆呆的愣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