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難得的假期，唐蘇木把頭使勁埋在被子裏，懶洋洋的不想起床。
昨天哭得太厲害，她到現在都覺得眼睛有點疼。
桌上的小鬧鐘誠實的提醒她，現在已經十點了。昨晚她回來的時候也沒有看到唐素，大概還在忙工作。
她摸出手機，上面有一條沈寒食給她發來的信息。
唐蘇木給他打過去。
沈寒食接的很快，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還在哭嗎？”
唐蘇木大窘，覺得有些丢臉，哼哼道:“我才沒有，我回家後可開心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傷心很久。”
“怎麽會！”唐蘇木大聲反駁道:“我昨天只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可能會老是哭。”
“那就好。”沈寒食那邊傳來翻動書頁的聲音:“給你一天時間好好休息。今天什麽都不要想，也別怕，別生氣，別傷心。”
唐蘇木慢吞吞的扣了扣自己的袖子，答道:“我知道啦。”
她當然聽得出來沈寒食在安慰自己，似乎是心理作用，仿佛那些困擾她的事也沒那麽重要了。
挂斷了電話後她伸了個懶腰，套了拖鞋走到客廳，出乎她意料的是唐素正坐在客廳。
唐蘇木扭頭看向她，目光平靜，問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平靜:“剛剛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你不跟我解釋一下嗎？”
唐蘇木一愣，撓了撓頭:“他跟你……說什麽了嗎？”
唐素雙手交握在腿上:“說什麽不重要，我想聽你說。”
Advertisement
唐蘇木看着她的表情，一時間判斷不出她到底在想什麽，冷漠的道:“我沒什麽好說的。”
唐素疲憊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蘇木，我以為這段時間你已經認識到了之前的錯誤，原來這都是假象。”
唐蘇木冷眼看着她。
兩人之前刻意維護的和平假象被打破，客廳氣氛陡然凝重了起來。
進入五月一來唐蘇木見到她的次數屈指可數，唐蘇木一點也不想和她吵架，倒了杯水就想離開。
唐素生氣的站起身來，原本搭在她腿上的毯子掉落下來，她伸手拽住了唐蘇木。
唐蘇木皺了皺眉，看清楚她的肚子後瞪大了眼睛，整個人往後退了兩步。
唐素小腹隆起，整個人都圓潤了一圈。
唐蘇木不敢相信的搖了搖頭，話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你，這，是，怎，麽，了？”
唐素一手撫上自己的小腹，沒說話。
唐蘇木幾欲瘋狂，她上前一步，抓住唐素的手，大聲問道:“你說啊！！說啊！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會自己看嗎？”唐素狠心拍掉她的手:“我懷孕了，已經快四個月了。”
四個月了……
唐蘇木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身上有些發冷:“是上次那個到我們家的男人嗎？”
唐素點了點頭，她的話仿佛像刀子一樣往唐蘇木身上割:“是。我和他很快就要結婚了，我會生下這個孩子。他會很乖，很聽話，我們一家會很幸福。”
唐蘇木握緊了拳頭，她用力的，拼命的眨了眨眼睛，把霧汽眨掉:“哦，我知道了。所以我現在要做什麽？搬出去？把這個家騰給你的新丈夫和新孩子嗎？”
唐素扭頭看向她，皺眉道:“你非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說了要你搬出去了嗎？你現在就快要高三了，我當然會照顧你的情緒，要不是這次你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說你在早戀！我還不知道！”
原來因為自己在高三，要被照顧情緒。
唐蘇木懂了，原來之前那段時間唐素對她好是因為照顧她的情緒，不想她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受到影響。
她譏諷的笑了:“那我應該感謝你嗎？”
“你這是什麽态度！”唐素生氣了，“你就是用這種态度和我說話嗎？”
“我當然不能啊。”唐蘇木抹了一把眼睛:“我知道的，我還要住你的，吃你的，喝你的。對不起，媽，我剛才态度不好，讓你生氣了，是我不對。我先去寫作業了。”
她說完擡腳就往房間裏走，留下皺着眉站在原地的唐素。
直到回到了房間，唐蘇木才控制不住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抽泣的聲音一點點洩出來。她太傷心了，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甚至顧不上去擦一擦，只是用力的捂住嘴，心裏想着，一定一定不能發出聲音。
嘴唇被她咬破了，鮮血混着淚水一起糊了她一臉。
“怎麽樣？她不接受？”陸堯來接唐素時發現她有些魂不守舍的，便問道。
唐素煩惱的搖了搖頭:“反應很大，我覺得我不應該就這樣告訴她。我還說了很過分的話，擔心傷到了她。”
陸堯幫她系好安全帶，不以為然的道:“孩子越來越大，不告訴她不可能。她都這麽大了，也該知道些事了。你別總慣着她。”
唐素不贊同的道:“可她現在就快高三了，這麽要緊的時候。她還給我早戀！”
她說起來還有些生氣:“你不知道今天班主任給我打電話我有多丢臉。”
“呵呵，要是按我說，你就別管了，省的給自己找氣受。”陸堯漫不經心的道:“反正她不也不是你親生的。”
唐素身體一僵，看向他:“可是我養了她這麽多年。”
陸堯笑得有些涼薄:“那還不是養不熟嗎？”
唐蘇木哭了個撕心裂肺，最後躺在被窩裏有些悶悶的捂住了自己的核桃眼睛。
她把頭埋進被子裏，想和這個世界隔絕得徹底，最好誰也別發現她。
她一逃就是三天。
這三天許怡然，沈寒食以及還算交好的同學給她打了很多個電話，她一個都沒有接，一條信息都沒有回。
唐素好像鐵了心讓給她教訓，也沒有再回來過。
第四天唐蘇木軟拖着綿軟的身體從床上爬下來，感覺自己快成仙了。
這三天裏她大概只喝了兩杯水和一瓶牛奶，加上冰箱裏最後剩下的一包吐司和一板巧克力。
她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冷漠的從冰箱裏拿出了一把面條，準備給自己煮點面。
她的假只請到今天上午，再不去上課班主任就要到家裏請自己了。
小口的咽下熱熱的面湯，唐蘇木終于覺得胃裏舒服了一點，不像之前那樣墜墜得疼了。她把手機翻出來，給沈寒食和許怡然各回了一條信息然後就把手機扔進了書包，不再去碰。
沈寒食在教室裏看到唐蘇木的時候她已經恢複了正常，正捧着一本書在那兒看，側臉冰冷得像一座雕塑。
沈寒食沒有去打擾她，他只是多看了她幾眼，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看上去瘦了點，神情有些憔悴，表情冷漠。
唐蘇木還沒有這個樣子過，她總是不吝啬于自己的笑容，連生氣的時候表情都是明媚生動，而不像現在這樣，有種失了生氣的感覺。
唐蘇木不是真的無知無覺的木偶，她自然看到了沈寒食的目光，但是她現在真的一點都不想說話，她感謝于沈寒食此刻的貼心。
課間的時候許怡然想去找唐蘇木，可是沈寒食攔住了她。
“你幹嘛啊？”許怡然有些生氣了，“別管我，我可不會聽你的話。”
“她不高興。”
“我看不出來嗎？”許怡然莫名其妙的看向他:“所以我要去安慰她啊，你不去別攔我。”
沈寒食皺了皺眉，聲音冷下來:“她不高興，別去打擾她。該去安慰的時候我自然會去。”
他說完就走，許怡然張大了嘴，半天才生氣的跺跺腳:“态度差死了，就你懂她啊。”
雖然這麽說，許怡然卻聽話的沒有再去打擾唐蘇木，因為唐蘇木看起來真的很不好。
唐蘇木缺了一天半的課，桌子上的卷已經積了好幾張，她一張一張的捋好，然後開始寫。
整個下午她都沒有聽課，一直在低頭寫試卷。有老師發現她的不對勁，讓她起來回答問題，她就很誠實的回答:“我不會。”
老師氣得鐵青了臉，她卻不管不顧，坐下去後依舊寫試卷。
這樣乖戾不配合，很快，班主任再次把她叫到了辦公室。
這一次，她一點都不慫了，主動道:“下午沒聽課是因為我作業沒寫完，我不想拉的太多，想盡快補完，下午不會再犯了。”
班主任狐疑的看向她。
唐蘇木又道:“上次您跟我說的早戀的問題，我也認識到錯誤了。我沒有早戀，但是也不該和男同學走的那麽近，我以後不會了。我會和沈寒食保持距離。”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頓了頓，有一秒鐘的猶豫。
“……”班主任最後問她:“不是讓你家長過來？”
“她沒空。”唐蘇木毫不猶豫的道:“她出差了，好幾天沒回來了，我請不動她。老師您實在想找她的話，麻煩您給她打電話。”
一番話說的班主任啞口無言，他看着這個似乎變了一個模樣的女孩兒，突然有些詞窮，最後揮了揮手，讓她離開了。
唐蘇木走出辦公室，背貼在冰冷的牆上，她擡頭望了望刺目的陽光，閉上了眼睛。
回到教室後，她看到自己的桌子上貼了一張便利貼，是沈寒食的字跡。這是兩人一向的習慣，沈寒食每天都會給她一張，上面有每天的學習計劃。
唐蘇木低頭看了一下，然後叫了自身沈寒食。
沈寒食深深的看向她，聽得她說:“謝謝你啦。不過以後不用幫我啦，今天老班還找了我，說我們倆走太近了，我可不想連累你。反正你也教了我學習方法，該會的我都會啦。”
她還開了個玩笑，甚至笑了笑。
沈寒食心裏一陣刺痛，條件反射就要抓住她的手，可是唐蘇木低下了頭不看，整理起自己書了。
他心頭突然湧起一種無力感。
唐蘇木這個樣子的話，他做的這些事情又有什麽意義。
可是唐蘇木不跟他說話了，就跟之前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樣，他們倆不熟，一學期也說不了幾句話，比陌路人還不如了。
唐蘇木說到做到，沒有沈寒食幫她，她也依舊做到了好好學習。她認真聽課，積極完成作業，下課一有不會的問題就去問老師。只是她鮮少再和班級裏的同學交流，有什麽問題情願去問老師。很多個休息時間還有自習課她都是在辦公室的。
大概唯一一點給了沈寒食安慰的就是，她也不再和許怡然說話了，就這樣悄悄的，自己把自己隔絕起來了，像是懲罰一樣。
七八月份，唐素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她似乎對這個生命很重視，以往很愛穿的高跟鞋和裙子都不穿了。她開始穿很舒适的孕婦裝，很平跟的鞋子，也開始吃那些所謂對孩子好的食物。
還有那個讓唐蘇木很讨厭的男人，開始頻繁出入她們家。
唐蘇木觀察過他，他手上戴的表，還有穿的皮鞋，都彰顯出這個男人并不窮困，有錢還很年輕。
所以她是為什麽看上了唐素？
唐蘇木不明白，但是這并不影響她厭惡這個男人。
唐素孕期情緒有些波動，發脾氣的頻率大大增加，再不複之前的溫柔可人。她經常忘事，有幾次忘了給唐蘇木生活費。
唐蘇木很倔，這種事情從來不說。大不了就是餓兩天罷了，但是又不會餓死。她總還會給她的。
現在少要一點她的錢，以後就少還一點，說不定還可以不盡贍養義務。唐蘇木這樣想道。
唐素無知無覺，甚至還覺得自己的女兒這段時間怎麽這麽乖，乖到一點事都不惹，也不和她頂嘴，甚至默許了陸堯出入她們家。
可是唐素不知道，一切乖巧的順從，都是為了在最後時刻給她重重的一擊。畢竟她自己也是這樣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