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秦櫻櫻一覺睡到天亮,睜眼時入眼的陌生感讓她呆了一呆。以為自己在做夢,揉揉惺忪的睡眼,然而一切未變。

屋子裏格局擺設和她房間裏的迥然不同,這裏簡單而冷寂,清一色的冷色調令她忍不住瑟縮,家具是黑胡桃木的,床褥被子都是灰黑色的,若不是窗邊的櫃子上擺放着一盆紫色的墨菊,她真要以為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

她這是在哪裏?仔細回想了下,她昨晚上是在從霄的房間等他,結果一直沒等到他,迷迷糊糊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然後呢?

她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穿好鞋子,走到了外間,一眼就看到了軟榻上撐着頭睡覺的從霄,他一晚上都睡在那的嗎?他不冷嗎?

他的眼睛閉着,眉毛濃密英挺,臉型棱角分明,鼻子高挺,紅唇微微抿着,烏黑的長發随意披散,看上去竟格外的……誘人。

秦櫻櫻臉微微一紅,她可是見過各式各樣美男的人,怎麽看着他有些不淡定了。

眼睛從他身上移到他身前的長桌上,長桌上燭臺裏的蠟燭已經燃盡,黃銅打造的燭臺泛着金屬冰冷的寒意。他的左手邊放着一本書,應是他昨晚看的。

“你站在那裏還要看多久?”

他突然睜開眼睛,發出聲音,吓了秦櫻櫻一跳。

早就知道她走了過來,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她發出聲音,從霄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不再裝睡,先開了口。睜眼看到她頭發淩亂似鳥窩,他微眯了眼。

“夫君,昨晚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的嗎?”她小聲問他。

“這裏還有別人?”

“你可以喊醒我的,我回自己房裏睡就行。”讓他睡不踏實,她有點不好意思。

從霄沒說什麽,下了榻,走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裏屋梳妝臺前,拿了把梳子塞到她的手裏便離開了。

秦櫻櫻看了下鏡子,看到鏡子裏頭發淩亂的自己,臉騰的一下紅了,她方才就是這番模樣跑到他的面前,他定是覺得她可笑極了。

她趕緊坐下梳理自己的頭發,将頭發梳順,用發帶系好,又對着鏡子照了照,确認沒什麽問題才又走了出去。

從霄喊了下人拿熱水進來,又讓人把桌上的盅罐收走。

秦櫻櫻見了,快步走上去,走到了他的身邊,扯着他的袖子,擡頭看着他,說道:“夫君,甜湯已經全喝完了,你會救靈雀了吧?”

看着她滿眼期待,從霄卻并沒有給她回答,只是拉回自己的衣袖,說道:“回你房間,好好打扮一下,晚上的宴會若是出了差錯,我還是會反悔的。”他淡淡說道,言語間全無半點情意。

啊,宴會,她都快忘記還有這一茬了。

“是什麽宴會呀?”她問他。

“齊國公五十大壽。”

齊國公?聽到這三個字,秦櫻櫻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一件事,書中說過從霄和齊國公吳舉昭素有勾結,從霄能登大位,吳舉昭沒少在後面推波助瀾。對了,那吳舉昭還是個老色鬼,從霄可是送了他不少美女的。想到這,她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那種人的壽宴,她真不想去。

不過,為了救靈雀的命,她不得不去。

乖乖答應着,她離開了從霄的房間,做準備去了。

從霄看着她離開,轉身去了裏屋,将淩亂的床鋪整理好。在枕畔,他看到了她遺留下的岫玉白蘭耳墜,拿到手中看了下,收了起來。

秦櫻櫻回到房間,丁虞和眉兒迎了上來,打熱水伺候她梳洗。

“公主昨晚睡得好嗎?”丁虞笑着問道。

秦櫻櫻坐到鋪了軟墊的椅子裏,輕輕嘆息一聲:“還好。”

“那公主為何嘆息?”

“從霄……他的房間比他還要冷,他長期待在那樣的房間,怪不得性子也陰陰的……”她嘀咕着,說不清是什麽情緒,“他好像也從不要人伺候,總是一個人待着,不會無聊嗎?”

丁虞愣了愣,須臾才說道:“大人憂心國事,怕是注意不到這些,公主若是有空,可以多陪陪大人,你們終究是夫妻,要相守一生的。”

“相守一生”這四個字傳到秦櫻櫻的耳際,她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觸電一般。從沒想過這種問題,不過,在這個年代,離婚怕不是件容易事,那……難道她就得一輩子被箍在這個國師府嗎?看着他一步步登上那最高的位置,然後……然後呢?他還會不會想要殺她?

“公主,您的耳墜怎麽丢了?”丁虞發現她右耳上的耳墜不見了,問了句。

秦櫻櫻摸了下,想了想:“怕是丢在他床上了。要不,你去問他讨了來吧?”

丁虞笑了:“公主,奴婢怎好向大人去讨要東西?這是不敬。奴婢另外幫您配付耳墜子吧,先前那對岫玉耳墜太過素雅了些,正好換換。”

“哦。”她同意了,又道,“今晚上他要帶我去齊國公府參加宴會,你晚些幫我看看,穿什麽衣服化什麽妝合适。”

“是。”丁虞答應着,為她梳洗好,去讓下人準備早膳了。

夜幕很快降臨,早就妝扮好的秦櫻櫻得到時晉的通知後,跟着他上了等候在汐園外的馬車。

從霄已經在等着了,見她進來,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了第二眼。今晚的她特意妝扮過,不似先前的素樸,卻也沒有過分濃豔,清雅的妝容配着藕粉色的襦裙,格外靈動。他特意看了下她的耳朵,先前的墜子已經換成了古藤紅玉珍珠耳墜,襯着她的膚色更顯白皙精致。

秦櫻櫻被他看得低下了頭,在他身邊坐下,小聲問道:“夫君,我這樣妝扮可以嗎?”

他“嗯”了一聲,沒有多說,卻察覺到她的雙手悄悄攀住了他的臂彎,轉頭看她一眼,正好對上她怯生生的笑,他的眼神不由一黯。

兩人都沒有說什麽。

秦櫻櫻心裏暗暗地想:男人都喜歡被女人崇拜,依賴,我便把他捧得高高的,把他當做不可或缺的,事事依靠他,乖巧又聽話,叫他找不到理由、狠不下心來殺我。

她靠他很近,他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幽香,清清淡淡,很好聞,就好像她殘留在他床上的香氣,攪得他心緒難寧。

師父說:若想成事,便殺了她。可這樣一個嬌弱乖巧的女子,真的值得他下殺手嗎?

兩人各懷心思,馬車很快到了齊國公府,他扶她下了馬車,兩人在國公府小厮的帶領下進了大廳,大廳裏已有許多客人,見從霄和秦櫻櫻進來,紛紛迎了上來,齊國公吳舉昭也親自過來相迎,安排他們入座。

吳舉昭見從霄帶了四公主一同前來,倒是沒想到。大祁的這位國師向來清心寡欲,不好女色,身邊從未帶過女眷或侍女,沒想到成婚之後好似變了個人,竟任由四公主攀着他,不見絲毫不悅。

這位四公主也是怪,先前分明性子張揚跋扈,高傲得緊,可自從嫁給國師,竟也像轉性一般,以至于令人懷疑是假冒的。但澄清的聖旨已下,四公主确實是真的四公主沒錯,只留無限懸念給人去猜了。

他笑道:“國師,四公主,便只差你們了,快入座,宴會即刻便開始。”

秦櫻櫻随着從霄坐下,四下看了看,見大多數前來赴宴的客人都沒有帶女眷,但每一位客人身邊都安排了嬌豔美麗的丫鬟伺候着,看他們肆無忌憚地調笑,全場皆是糜糜之色,她不禁覺得尴尬,更加靠緊了從霄。

這種場合,他為什麽非要帶她來呢?

全場唯獨從霄這邊沒有安排丫鬟伺候,只因吳舉昭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不喜女色,也不愛讓人伺候,便由着他了。

從霄給自己倒了杯酒,也給秦櫻櫻倒了半杯,他舉杯自飲,秦櫻櫻也拿過酒杯淺嘗一口,立刻被辣到了,掩嘴輕咳兩聲,趕緊吃了幾口蜜瓜解辣,方才覺得好些。

待客人全部落座,吳舉昭說了幾句官話便宣布宴會開始,歌舞登場,滿座歡騰。

秦櫻櫻頭一回看到真正充滿古韻的歌舞表演,欣賞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嘗一口端上來的菜,倒也自在。

不過,沒多會,便有人時不時過來敬酒,她不好推辭,只能小啜一口,辣得悄悄吐舌頭。轉頭看從霄,他倒是一杯接一杯,來者不拒,仿佛喝的是白水一般。

過了一會,吳舉昭帶着自己的長子吳明韬也過來敬酒了。

“國師,四公主,二位新人大駕光臨,老夫蓬荜生輝,無比榮幸,今日攜子敬酒一杯,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老夫先幹為敬!”說着,他便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吳明韬也說了幾句賀詞,幹完了杯中酒。

從霄站了起來,說道:“今日國公壽辰,理應我敬國公,是我處事不周,自罰三杯。”說着,他便連倒三杯,連喝三杯,杯杯見底,面不改色。

“國師好酒量!”吳舉昭大笑贊嘆,轉頭又看向了站在他身旁拿着酒杯的秦櫻櫻,說道,“四公主,您也會賞老夫一個面子吧?”

秦櫻櫻很是苦惱,這杯中酒若是喝完,她怕是要倒下,可不喝的話也說不過去,若惹得從霄不快,怕他不救靈雀。她看他一眼,見他根本就沒有替她擋酒的打算,沒奈何,只得說了幾句祝詞,憋着一口氣将酒喝完了。

這半杯酒下肚,嗆得她直咳嗽,眼淚都出來了。

從霄輕輕拍了下她的背,給了她一杯水。

吳舉昭意味深長地看了從霄一眼,笑了一笑,帶着兒子離開了。

宴會依然繼續,而秦櫻櫻已經開始覺得頭暈目眩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