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氣氛凝結成冰,燭臺裏的蠟燭也似乎被凍住了,此時此刻連呼吸都成了過錯。
秦櫻櫻僵硬地坐在從霄的身上,看着他轉眼就如寒冰般的眼眸,大氣不敢喘一下。
他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雖然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麽來,但直覺告訴她就是這樣!為什麽他會想要圓房?之前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嗎?書上明明說他不好女色,這不是騙人嗎!
“我在你心裏就像一個哥哥?”他開口,平緩的語調充斥無窮的壓力。
秦櫻櫻感覺有一座巨大的山壓着她脆弱的心髒,想哭,卻不敢,她覺得她現在要是敢哭出聲,他肯定會滅了她,所以她只得硬着頭皮很小聲地說了個“嗯”字。
“你對我笑,扯我衣服,時刻讨好,只是因為你把我當哥哥?”
她尴尬地低下頭,不敢應聲。她自然也不是把他當哥哥,只是……只是他們是被強扭的瓜,他不曾追過她,她也不曾喜歡他,就這麽圓房,作為現代人的她來說委實無法接受。
想她在現實生活中,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現在卻被要求圓房,而且圓房的對象是一個她打從心底害怕的男人,光靠想象她都覺得可怕。
“看着我。”從霄鉗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
秦櫻櫻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對上他陰沉的眼眸,慌得立刻移走了視線。
他、他不會想殺了她吧?她怕極了。
“回答我。”
他那麽兇,捏得她那麽疼,她實在忍不住,晶瑩的淚珠嘩嘩落下,濕了他的手背。
手背沾染濕意,從霄心情惡劣地放開她,站起了身,也令她退開了兩步才勉強站穩。
“以後休再靠近我!”他丢下這句話,轉身便離開了房間,消失在了她的視野裏。
秦櫻櫻松了一口氣,可心裏卻又有些難過,她之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費了,她費盡心思讨好他,好不容易才讓他對她有了一絲憐惜,現在他怕是對她只剩厭棄了吧?
可是,圓房……不行,她絕對做不來的,這太可怕了。
守在外頭的丁虞見從霄打開門面色陰沉地離開了房間,心中疑惑,趕忙進房間看發生了什麽事,卻見秦櫻櫻衣衫不整地站着,眼角還帶着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公主,這是怎麽了?”她走過去,撿起了落在地上的腰帶,為她穿好衣服,小聲問道。
秦櫻櫻搖搖頭,沒說話,這種事她怎麽說得出口,便是她說出來,丁虞她們也定不會理解她的。在她們看來,從霄想要和她圓房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
不過,雖然她不說,丁虞也是瞧得出端倪的,她伺候她坐下,為她倒了杯熱水,讓她壓壓驚。
“公主不喜歡國師大人嗎?”
喜歡?秦櫻櫻悶着頭喝了一口水,她怕他都來不及,哪還顧得上考慮喜歡不喜歡的事情?她的目的很簡單,只想在他的眼皮底下保住小命罷了。
“公主平日見了大人不是也很歡喜嗎?為何今日不讓大人留宿呢?”她也是從眉兒口中才得知,大人和公主成婚後尚未圓房,可她瞅着他們分明是有些情意的,為何偏偏卡在了這一步呢?
秦櫻櫻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好什麽都不說了。
見她神情黯然,丁虞也不好多說什麽,安慰了她幾句便伺候她上床歇息了。
許久之後,當燭火熄滅,當黑暗籠罩整個房間,她難過又害怕地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耳邊回響起他的話:
以後若再敢靠近我,休怪我無情!
他……他是真的厭極了她吧?
從宇因為上次害秦櫻櫻掉入地宮的事情,被從霄懲罰禁足半月,今日終于“刑滿釋放”,出了桐園,頓時覺得人生又變得無比美妙起來。
得知從霄沒有去皇宮,從宇第一時間跑去了汐園,誠懇地道歉、認錯,發誓再不敢招惹大嫂。
從霄聽到“大嫂”二字,眉間添了陰郁之色,神情也冷了下來。
從宇見他神色不對,忙問道:“大哥,你遇到煩心事了?是不是皇帝那個老頭子又找你麻煩了?”真假公主的事情他聽說了,雖然此事已經解決,但他對那皇帝是更加看不上了。
從霄沒有回答他,只是問道:“你和聶遠棠平日關系如何?”
“聶遠棠?大将軍聶弘烜的長子?一起喝過酒,還行。”他平日沒什麽正經事,和京城的那些王孫公子們倒是混得熟。
“他父親回來了,你可以盯緊他些,有什麽消息及時向我彙報。”從霄交代了一句。
“是,大哥。”從宇趕緊應了下來。他雖然是個纨绔,卻不是個沒腦子的,大哥不常交代任務給他,但若交代了任務他卻辦不好,那他就慘了,禁足半月還算輕的。朝廷裏的那些關系門道,他心裏清楚得很,所以大哥一說讓他盯着聶遠棠,他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聶遠棠位居中郎将一職,掌管皇家衛隊,又是大将軍的嫡長子,和他們有着利害沖突關系,是要注意。
“沒什麽事情就下去吧。”
從宇卻沒急着走,他看着從霄在桌上擺弄陣法,好奇地湊了過去,問道:“大哥,這陣法是用在哪裏的?”不像行軍打仗之陣,倒像防禦之陣。大哥精通奇門之術,他耳濡目染,大概懂了個皮毛,不過自然是遠遠比不上大哥的。
從霄頓了下,說道:“用于汐園通往正門的必經之路,你自己研究破解之法,若是被困,不要指望我救你。”
“啊?大哥,你明知道我不太懂這個……”國師府的機關已經夠多了,大哥怎麽還要增加?真是愁人,他之前的還沒研究透呢,這樣一來,他可去的地方又少了。
“不懂就學,下去吧。”
“哦。”從宇應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書,說道,“大哥,你大婚我也沒給你送什麽賀禮,這本書是我好不容易淘來的,就送給你和大嫂當新婚賀禮吧。”
“擱一邊。”從霄看都沒看一眼。
從宇把書放到了軟塌上的黃花梨木長桌上,臨走不忘又說了一下:“大哥,你記得看啊。”
出了從霄的房間,他扭頭看了眼秦櫻櫻的房間,正好看到眉兒從房裏走了出來,他滿面堆笑走了過去,攔住了眉兒的去路,問道:“小丫頭,去哪裏?”
“從二爺?”被攔住的眉兒擡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觸及他輕浮的笑容,頭皮直發麻,趕緊低下了頭,“您有什麽事嗎?”
“我大嫂在房裏?”他刻意壓低聲音問,生怕被大哥聽了去。
“嗯,公主在房裏。”眉兒老實地回答。
“我大哥有沒有到我大嫂房裏過夜?”他好奇地問道。
“這……”眉兒為難極了,這種事情她怎麽可以告訴他?他又怎麽可以問這種不該問的話?
從宇這個人精一看就明白了:“哈哈,我就知道,我大哥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哪裏懂得閨房之樂,真是浪費了大嫂生得這般天姿國色……啊喲!”後腦被什麽東西砸了,低頭一看,是一枚銅錢,回頭一瞧,大哥正站在房門口冷冷看着他,他吓得一個哆嗦,拔腿就跑,“大哥,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媽呀,吓死他了,大哥這耳力也太好了吧!
眉兒也不敢再停留,做自己的事去了。
從霄遠遠地看着秦櫻櫻的房間,右手握成了拳,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兩天了,她足足兩天沒有出門。
房間裏的秦櫻櫻跪在榻上,百無聊賴地數着大麗菊的花瓣,純白色的襦裙拖地,襯得她的身姿更加窈窕,她看上去懶懶的沒什麽精神,就像照不到陽光的花,蔫巴巴。
“公主,為什麽不出去走走呢?外面陽光多好呀。您都兩天都不出門了,再這麽下去,您會憋壞的。”丁虞在她身邊勸道,看着她的樣子,實在有些擔心。
“等他去了皇宮,我便出門。”
丁虞無語。每天早上,公主第一件事情就是問大人有沒有去皇宮,一聽說大人沒去,她便縮在房裏不敢出門,這一躲就是兩天。
難道只要大人在家,公主就不打算出門了嗎?這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啊。
“公主,聽說今日廚房買了不少新鮮的柿子,成熟的柿子最是甜糯可口,奴婢去幫您拿些來吧,您嘗嘗。”
“好。”
見她答應,丁虞退出了房間,關門時見到從霄正站在遠處,她想了想,走了過去,對着他福了福。
“她在屋裏?”從霄冷冷問了句,臉上神情極為陰沉。
“是的,公主許是前日受了驚吓,這兩天怏怏的沒什麽精神,不愛出門,三餐也吃得極少,看着消瘦了不少。”丁虞說道。
受了驚吓?是他讓她受了驚吓?從霄的臉色更見陰冷:“吃不下就讓她餓着,餓都狠了自然就吃得多了。”
丁虞滞了滞:大人,您這可是說的心裏話?
從霄沒再說什麽,轉身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