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我的所有懇求都沒有一點用處嗎？父皇要趕我走了嗎？我沒有時間做最後一點努力了嗎？我驚恐的想着。不，無論如何我都是一定要救颚郎的，哪怕是死。因為如果沒有了他，我也一點不想活了。
想到這裏，我的神色突然變得平靜。吐字清晰的對父皇說。“父皇，兒臣有事要禀報。”
“什麽事？”
“兒臣有些隐情一直瞞着父皇沒有說。其實驸馬所有的貪污受賄都是因女兒而起。是女兒愛好奢華，見封地收入微薄，俸祿也不夠自己揮霍，于是逼迫驸馬，巧取俸祿，導致舞弊。其實一切，根本就與驸馬無關。”
聽着我的話，父皇的眉毛微微倒立。還沒說話，我就接着又道：
“父皇知道，驸馬一家一直居住在公主府中。所有的奢華開銷，鋪張浪費，也都是在公主府中。而公主府是父皇賜給長樂居住的。所以一切責任自然都在我這個公主身上。驸馬收受的賄賂，也都是由我授意，向舉子們及其家屬們索取的。請父皇明鑒。”
“你...長樂，你竟然。。。”父皇聽着我平靜的語調，變得更加吃驚而失望，沒想到他的女兒居然糊塗至此。
“長樂，你最好馬上回去。不要胡鬧了。”說完，就命人将我趕走。
“父皇，長樂說的都是實情！都是實情啊！父皇！”我喊着，但還是被拖了出來。
我并不甘心。天一亮，我跑到了大理寺擊鼓鳴冤，把驸馬犯法乃是受我唆使的言辭又申訴了一遍。結果太常寺，光祿寺都得到了消息，不得已，又上報了皇帝。
知曉了我種種行為的父皇大為震怒，即刻把我傳召到了禦書房。
“長樂！你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太讓朕失望了！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你這種行為真的是丢盡了皇家的臉！以後，全天下都會拿這段事情當做笑柄！甚至會有人認為是朕借着驸馬的手去向天下人斂財，到時候，朕豈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話！你...”
“是...是女兒不孝。女兒犯了大錯。可是女兒無論如何都不要失去夫君。如今女兒已經喪失了全部理智。父皇，不如請您處死女兒吧。”
如果，讓她再鬧下去，他這個皇帝也別當了。他怎麽會容許一個女兒如此胡鬧？她要死，就讓她死吧。反正大明朝少她一個女兒不少。如此不懂事，不懂得體恤黎民百姓，不懂得體恤父親的女兒不要也罷。
“好，朕成全你！朕會告訴大理寺這一切的确是你唆使的，讓他們秉公處理。”
“謝父皇成全。”我擦了擦眼淚，“那父皇可否饒過張之颚？既然他從主犯變成了從犯，也算是情有可原，可否...”
“朕會成全你的。朕的對你還是有情分的。舍了你這一個女兒，朕會用這情分，全了你最後的這點心願，饒他一命。”
“多謝父皇，兒臣告退。”我欣慰的笑了，慢慢的退出了書房。
于是大理寺和三部重新會審過後，上報皇帝。再由皇帝親自示下，傳了旨：
長樂公主貪贓枉法，唆使驸馬徇私舞弊，判公主于秋後斬立決。驸馬變為庶民，沒收一切資産，三代不得為官。欽此。
聽了聖旨，我平靜的笑了。颚郎，他會沒事了，我想。
公公和婆婆聽到後，先是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後又為我十分悲傷。
宣完旨後，差役們上來把我押了起來，關進刑部的大牢裏。
我看着四周黑黑的牆壁，還有拴着鐵鏈的鐵門，心裏卻很是安慰。
處斬那天，我穿着囚服，渾渾噩噩的被送往刑場。
我看到，颚郎居然也來了。他，還有他的爹娘，都身穿白衣，在刑場外面跪了一地。可是除了他的爹娘，他的身邊還有好幾名的女子，也都穿了白衣，和他一起跪在他身邊。不過，我并沒有多想。
颚郎的面色沒有憔悴，依然膚色健康，如玉一般。我微微放心。很想過去和他說話，可是我沒有這個機會。
衙役們抓着我，将我直接帶到行刑的高臺子上，按着我跪了下去。監斬官扔了令牌。
這時，劊子手猛地把我長長的礙事的秀發向兩邊一扒，舉刀朝我的脖子後面砍去。
我最後看了颚郎一眼，他的表情中并沒有悲傷，只有麻木和平靜。
這時，劊子手手起刀落。一瞬間的疼痛後，我的腦袋滾到地上，沾滿了塵埃。再也沒有了知覺。
在我死後，皇帝對太史令下令，在以後的任何史書和記載裏不準出現對我一字一語的描述，也不準任何人再提起我。從此，長寧--寧國公主就是他的長公主。
也不知是誰将我的屍首入土為安的。不知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但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居然又重新恢複了意識。我發現，我變成了一個鬼魂。
也許是在塵世中有放心不下的執念吧，所以才會變成鬼。
我飄飄蕩蕩的四處尋找着，想要找到颚郎的所在。終于，在京城之外的一座小鎮上，感受到了他的氣息。于是立刻朝着那種氣息，接近過去。
此刻正是夜晚。這裏是一個還算富裕的宅子，燈火通明。
透過窗戶，我看到了颚郎。他此時正端着一盞酒，旁邊坐着一個梳着婦人頭的明麗女子。
他們好像在談論什麽。我湊過去聽。
“萍兒，幸好我把多年的積蓄分別藏在各處，才沒有叫那些官差們在查處的時候全都沒收了去。”
“是呢。不過就算都被沒收了，也還有不少你以前放在我這裏的啊。所以放心，天無絕人之路，我們是不會受窮受苦的。”
“呵呵，說得對。萍兒，聽說你又有喜了？咱們的遼哥兒這樣的聰明懂事，這回的這個，會不會更機靈呢？”
“颚郎，說不定是個女娃兒呢。”說着低低淺笑。
聽到這裏，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颚郎？颚郎原來真的另有姬妾嗎？為何我從未發現過？
看着他們二人其樂融融的樣子，難道說，對于我的死，他從沒有傷心過嗎？
陷入了呆滞之中。
可是這時，他們說着說着，正好又說到了我。“你呀，真是沒心沒肺，虧得那個傻女人為你頂罪，你才能逃出生天，要不然我也得做寡婦了。”
“別再提她了，只是個傻女人而已。”說着，把那個叫做萍兒的女人摟在了懷裏。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是鬼魂，可是居然還有眼淚。我暗暗驚奇。也許是太傷心了吧。
我看着颚郎依舊儒雅俊美的臉頰，想用手再輕輕撫摸一次，可是摸不到。
呆呆的想了一會之後，我朝天空看了一眼。心裏變得漸漸平靜。
然後輕輕用手指描繪了一下颚郎的輪廓，對他說道：“颚郎，還是願你以後的人生可以平安快樂。畢竟你也曾給我帶來過那麽多的美好時光。所以我還是祝福你。好了，再見了，颚郎。”
然後就随着風離去了。
我飄飄悠悠的又進了皇宮。來到了母後的寝殿。我看到，母後正在自己的寝宮裏絕望的痛哭，似乎身體也不大好的樣子，躺在床上。
“樂兒啊，娘的樂兒..娘的傻孩子啊...”
我看到她如此，真的是心如刀割。眼淚又開始流。我為什麽從來沒有想過娘的感受呢？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為了自己的一腔癡情，讓母後為我如此傷心，真是太不應該了。
這時，娘身邊的玉姑姑擔心的勸慰道：“娘娘，別再哭了。您已經哭的太多了，長樂在天之靈也會難過的，您要保重啊。”
可是母後還是止不住的哭。
我心裏也很擔憂，于是日日在母後身邊徘徊不去，只希望能看到她走出憂愁。
終于，看到她漸漸的，悲傷随着時光的流逝而淡化。父皇依舊對她感情深厚。“弟弟是太子，她會好的。”我想。
于是，我放了心。然後執念漸漸消散，鬼魂也就不再存在了。
到了地府，喝下孟婆湯。一切，又都忘記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