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汽車急剎車的聲音響起,肉體與金屬外殼相互碰撞,承受了巨大沖擊力的女人向後飛出,因慣性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爾後,重重地落到地上,淺色連衣裙下綻放開鮮紅色的花朵,絢爛而豔麗。女人的眼睛大大的睜着,卻沒有絲毫焦點,只是空洞地望向空中的某個方向,甚至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男孩的臉。
“媽媽……”男孩睜着大大的眼睛,驚慌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他慢慢走近了她,顫抖着的嘴唇仍在不斷地呼喚着,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周遭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漸漸地在女人周圍圍成了一個圈,有人捂着嘴巴,皺着眉看着這一切,有的人則是掏出手機報了警。
“媽媽,媽媽……”男孩越發驚慌,他看到女人身下流淌出來的越來越多的血液,這令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仿佛地上流淌的鮮紅不是血液,而是他母親的生命。他想走過去摸一下自己母親的臉,感受一下那尚且存在的溫度,卻被身後的人拉住了。
“小朋友,別過去!”
“放開我!媽媽!媽媽!”男孩不斷地掙紮着,可是身後的人不知為什麽,一直鉗制着他,不讓他上前一步。
“放開我!”
歲寒醒來的時候,發現眼前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亮堂堂的,他本以為是天亮了,可是看見了天花板上的燈罩散發出來的白色亮光時,才明白天還未亮。他呼了一口氣,耳畔還輕輕回響着男孩絕望的聲線,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才發現做噩夢的時候額頭上沁滿了冷汗。
做噩夢的感受是非常不好的,若是一般的做到那種恐怖片一樣的噩夢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夢到自己母親死去的畫面。這個夢他夢到過不止一次了,回回都是驚出了一身汗,尤其是母親剛剛死去的那一段時間,幾乎天天晚上做噩夢。
嗓子幹得很,像是要冒煙一樣,他覺得自己需要去找點水喝喝,于是他從床上起了身,又想起一件事:燈怎麽會開了?
或許是昨天晚上忘記關了吧。他想。
歲寒走出了房間,這才發現客廳的燈也開着,這就很奇怪了。他走到飲水機邊倒了杯水,剛剛喝了一口水,就看見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松柏。牆壁上的挂鐘顯示的時間是淩晨三點半左右,這個點有一個大活人突然出現在家裏确實挺恐怖的。
歲寒放下了水杯,走到松柏面前,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你給我的鑰匙啊。”
“對哦,不是,你這大半夜的過來幹什麽?明天不用上班了?”
“帶你去看日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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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松柏不由分說地拉住了歲寒的手,将他帶去樓下,塞進了車裏。
一場噩夢外加松柏的突然出現已經把歲寒的睡意完全打消了,他靠在副駕駛的位子上,腦袋無力地斜向一邊,問道:“這裏也沒有大山也沒有海灘,你要去哪裏看日出啊。”
“這附近不是有個小山坡嗎?”
“那個離這裏二三十公裏呢!”松柏說的那個小山坡他知道,一個比較矮的山坡,遠離市區,周圍還有一大片竹林,環境還算不錯。有的中小學還會安排學生去那兒野營一下,不過離得比較遠,他也沒去過。
“那有什麽,你呀就先睡一會兒,等你醒了就到啦。”
歲寒本想說自己沒有困意的,然而人有時候就是很奇怪,安安靜靜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坐在車上就算颠簸卻很容易睡着,因此在歲寒認為自己不會睡着的情況下睡着了。
歲寒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目的地,他是被松柏搖醒的。
“醒了?”車子裏的是開着燈的,昏黃的燈光下,他看到松柏微笑着看着他,眼神裏滿是寵溺。
“嗯?到了?”剛才他沒來得及做夢,因此醒來之後都沒察覺自己睡過去了,迷茫地看着前方那一片被遠光燈照亮的暗色的竹林,明白自己到了目的地。
松柏揉了一下他的腦袋,說道:“下車吧。”
歲寒下了車,外面的光景依然是漆黑一片的,若不是松柏的車燈在那邊照着,估計根本就看不到前方這片幽密的樹林。
“這麽早,纜車都沒開,怎麽上去?”歲寒問道,他可不想在一片昏暗的情況下走山路,畢竟這雖然是個山坡,可也到底是山,還是有一定高度的。
“爬山去啊,”松柏說道,“我前些天在這裏發現了一條上山的捷徑,你跟我來。”
來都來了,總不能因為要爬山就退縮,因此歲寒跟在了松柏的後頭。同樣是爬山路,走捷徑會快很多,只不過相比于那些平緩而繞行的山路,快一些的捷徑就會陡一些。好在兩人還算身強體壯的,因此這些陡峭的山路也算不上什麽了。
到了山頂的時候,天還是暗的,不過已經不是漆黑一片了,深藍得沒有一絲瑕疵的天空,自下而上顏色逐漸加深。海平面的地方是一片朱紅加橘黃的色彩,好像是顏料盒裏剛好放入了兩種顏色,兩種顏色又沒有混合在一起,恰到好處的分了層。
松柏找了一片還算幹淨的空地坐下,招了招手,讓歲寒坐到他身邊。地面上不是濕滑或幹燥的黏土,而是帶着清晨的濕氣的青草,歲寒剛剛坐下的時候其實覺得屁股上有種涼涼的感覺,不過坐都坐了,無所謂了。他們身後種着高大粗壯的樹木,天色昏暗,看不清品種,不過那蘑菇形狀的樹幹倒是剛好可以把他們籠罩其下。
歲寒以前可沒什麽興趣看日出,要麽起不來床,要麽沒興趣看,其實現在也沒什麽興趣,只是陪着松柏過來。不就是一個發光的圓從地底下升起來嗎?有什麽好看的?他總是這麽想。
松柏看了一眼時間,說道:“要開始了,看着啊。”
歲寒點了點頭,安安靜靜待在一邊盯着東方那片發出亮光的海平面。
只有真正見過了日出,才能明白看日出的人的心情,歲寒這下算是明白了。
起初,東方不過是一點朱紅加橘黃的色彩,悄悄地擠在最下端,漸漸地,那片紅色逐漸往外擴散,好似一點朱砂染入淨水,消散開顯眼的紅。片刻之後,帶着暖色的赤紅的霞光籠罩了天地,昏暗的黑與憂郁的深藍全部消失,天地間只餘下這片暖色。緊接着一道金燦燦的亮光從地平線下探出,剎那間将浸染天地的朱紅渲染得更加鮮豔。
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一輪頃刻上天衢,逐退群星與殘月。
“歲寒。”松柏輕聲喚了他。
歲寒回過頭,看向松柏,對方的半張臉上已經染上了霞光的顏色,眼眸中流轉着水光。
太陽逐漸離開海平線,金色的朝晖也使勁渾身解數,将周圍的朱紅映照亮堂。歲寒身子微微前傾,一手撫上松柏那一半被霞光印染的臉頰,第一次主動吻了他。
自從他們在一起之後,松柏就再也沒有像一開始那樣粗暴地對待他了,而是一直小心地溫柔的對待他,無論是接吻還是性,事。歲寒的這個吻此時便顯得有些粗暴了,帶着侵略與占有的意味,松柏起初楞了一下,很快地便握住了歲寒的手,回應這個吻。
這個吻結束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離開地平線,斜斜的挂在天邊,慢慢移動。不知是被霞光染的還是別的什麽,歲寒面色微紅,嘴唇也顯得有些紅腫,松柏捏着他的下巴,拇指在他的下唇上輕輕掃過,說道:“如許美好的景色,娘子不覺得應該發生點什麽嗎?”
“滾!誰是你娘子。”歲寒說着,把松柏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拍了下來。
“哈哈,不過,現在氣氛這麽好,不做些什麽不是太可惜了嗎?”松柏微笑着看着歲寒,只是歲寒怎麽看那個笑怎麽覺得不懷好意。
歲寒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不過他不會讓松柏就這麽稱心如意,于是假裝什麽都沒聽懂,回了一句:“聊天呗。”
“……好吧。”松柏有些失望,不過也只能同意。
雖然是說了要聊聊天,但是通常這種為了聊天而聊天的時候人們都是不知道該說什麽的,因此只能找話題尬聊。歲寒想了想,問道:“那個,你今天是什麽時候來的?”
“三點不到吧。”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都沒睡就來了?”
“是啊,忙工作呢。”
“你不是頂頭老板嗎?怎麽也忙成這樣?”他還以為做到松柏這個位子就會比其他員工輕松很多的。
“忙肯定是要忙的,不然呢?總不可能只要在辦公室看看文件就行了吧。”
“也是,”歲寒嘆了口氣,又問他,“那,你來了之後就一直這麽等着?不去想着叫醒我嗎?”
“本來想叫的,不過看你睡得那麽熟就沒忍心叫。”
那要是我沒有被噩夢驚醒,你難道還要在客廳裏坐一晚上,放棄去看日出嗎?歲寒想。
“你在想什麽?”松柏看他發愣,就問了一句。
“哦,沒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的不擅長描寫戀愛場景啊
聽說尬聊就是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