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年國華來到醫院的時候,他的模樣已經比之前歲寒去見他的時候憔悴了幾分,并且聽說了年璐出車禍的消息,他的表情裏夾雜了許多情緒:驚慌,擔憂,着急,這都是歲寒很少在他面孔上看到的情緒。
年國華來了醫院,連招呼都沒來得及和他們打便去抽血了,等到抽完了血,才出來同歲寒他們坐在一起。
醫院裏依舊很安靜,只能聽見隐隐的腳步聲,走廊上則能聽見唐靜哭泣的聲音。歲寒和年國華都不說話,年國華是在擔心自己的女人,歲寒則是在思考要不要把松柏的事情告訴他。
過了一會兒,檢查結果出來了,醫生拿着報告單走到了他們面前,只是看着年國華的表情十分古怪。
“醫生,我可以為我女兒輸血了嗎?”年國華問道。
那醫生并沒有說話,而是靜默了一會兒,一直靜默到旁邊有個小護士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告訴他們新的血庫資源已經到了,他們不必特意親自為年璐輸血。
這或許是個好消息,可是歲寒還是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那個醫生的表情很不對,他的沉默不對,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護士也不對勁,感覺就好像……一切都是刻意安排的一樣。
不過年國華想到的并沒有歲寒想到的那麽多,他只注意到了那醫生古怪的神色,于是拉着那醫生問道:“醫生,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了?”
那醫生挑了挑眉,說道:“您的血型與您的女兒并不相符。”
“你,你說什麽?”聽到這話,年國華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已經可以預料這位醫生接下來的話了。
“我們查看了一下您和您太太的血型,發現你們二人根本不可能生出您女兒那樣的,也就是說……病房裏的這位,恐怕不是您的親生女兒。”
若說之前的貪污事件是扔在年國華身上的一顆□□,那麽醫生的這個消息便猶如一顆□□,在他身上爆裂開來。他張大了嘴巴,用了好久才能消化這個消息,歲寒緩緩轉過頭,看向唐靜。
“不,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唐靜也是一臉震驚,她眼圈通紅,滿臉淚痕,原先眼神裏的悲痛全然只剩下驚訝。只是在年國華眼裏,唐靜的震驚成了她撒謊被戳破之後的情緒。
“你,你這個賤人!”年國華指着唐靜,滿臉皆是憤怒之色,布滿皺紋的面孔更加扭曲,那種樣子是歲寒從未看到過的。歲寒眼睜睜看着年國華顫抖着身子,伸出了手,一巴掌就要向唐靜扇過去。
“爸!”也不知是什麽驅使歲寒生出了想要阻止年國華的沖動,他伸出手,想要攔住年國華的那一巴掌,可是他失敗了,因為年國華那一巴掌還未落下,他自己便倒了下來。
年國華捂住了胸口,向後倒去,歲寒則是在他倒地之前接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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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奇怪了。這是歲寒冷靜下來之後,所想的事情。
首先便是年璐,為何她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醫生還堅持為她輸血,而且如果他記得不錯,他當時是偷偷往手術室瞄了一眼的,那些血袋應該是不會不夠一個小女孩用的。其次,為何那個醫生會靜默了那麽長時間,好像就是為了等那個小護士過來一樣。還有就是唐靜的神色,年國華被憤怒沖昏了頭,或許來不及觀察唐靜的神色,可她卻覺得,唐靜臉上的震驚不像是謊言被戳破那種,更像是在奇怪為何年璐不是年國華的女兒。
這是歲寒第一次想站在唐靜這一邊,因為他覺得,唐靜大約是被人冤枉了。但是,即使他想站在唐靜這邊又如何?年國華現在還在昏迷,年璐也剛剛脫離危險被送入普通病房,他現在要做的可不是想着怎麽幫唐靜。
把年國華放在這裏他其實是有些不放心的,他不相信這裏的醫生,可是他也沒辦法,既然那些醫生和那個人串通一氣了,那麽久代表着他無法成功從這裏把年國華帶走。
他決定主動去找一下那個人。
他先告訴唐靜,讓她好好在病房照顧年璐,一切事情等年國華身體好了再說。歲寒從來沒有如此溫和地對待唐靜過,過去他們要麽不見面,即使見面了,歲寒也從未給唐靜好臉色看。這些天發生了這些事情,唐靜發現歲寒對自己的态度日漸緩和,并且有相信自己清白的趨勢,對此,唐靜向歲寒表示了感謝。
随後,歲寒給蘇紹南打了個電話,拜托他現在有時間來照看一下年國華,蘇紹南向他問起為何他自己不去的時候,歲寒便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他還沒打算把真相告訴蘇紹南,畢竟周灏安也參與了此事,他到底不想将周灏安和蘇紹南的關系破壞得太過。
随後,歲寒便去了松柏的房子,并不是那個別墅區,而是松柏原來的那個家,直覺告訴他,松柏會在那裏等他。
下決定的時候,他是沒有任何猶豫的,那時他心裏只想着這些天來發生的種種事情,只想着質問松柏。可是到了門口,敲門前的那一刻,他又猶豫了一下,因為他想到裏面的人不單單是他的敵人,還是他的戀人,盡管這可能是他單方面認為的……
他思索了一會兒,敲了敲門。
很快地,門被打開了,如他想象的一樣,松柏就是刻意在這裏等他的。
松柏看到他的時候,還是保持着和往日一樣的微笑,就好像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他開了門,說道:“你來了?進來吧。”
歲寒則是沒有像之前一般了,他冷着一張臉,進門之後問的第一句話是:“你一直在這裏等我?”
“不,”松柏在餐桌邊坐下,看向歲寒,“我是今天才過來的。”
“你算準了我今天要過來,還是說……你暗地裏派人跟蹤我?”
“你覺得呢?”
“你……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查出了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親愛的,如果我想瞞着這些事情,你覺得你能查得出來嗎?”
這句話,配上松柏那略含嘲諷的表情,就像一盆涼水,将歲寒從頭到腳澆了個遍。歲寒覺得他說得對,像松柏這樣的人,既然下了決定要做這些人,便能夠做的滴水不漏。說不定那個陳朔,那個快遞員,都是故意被自己捉住的,而自己則是傻不拉幾地到處奔波,還以為自己抓到了真相。歲寒走到他面前,抓住了他的肩膀,問道:“你是故意讓我知道的?你,你為什麽要這樣?”
“當然,是為了讓你痛苦啊,”松柏輕輕一笑,只是此時此刻他的笑容,讓歲寒覺得刺眼無比,他接着說道,“感覺怎麽樣?那種一點點逼近真相,一點點被痛苦吞噬的感覺?”
松柏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讓歲寒自己去查明真相,讓他自己去尋找痛苦,讓他在陷入對戀人絕望的同時又抱着一絲僥幸心理,希望戀人不是如自己猜測的那一般。
震驚與悲傷之後便是無法抑制的憤怒,歲寒終究還是忍不住了,決定用暴力解決問題,他松開了有仇,高高擡起,想要扇眼前的人一耳光。可是他的手還未落下便被抓住了,随後歲寒便感到胳膊被人反轉,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胸口貼着桌面,胳膊則是被擰到了背後。
“我早就說過,現在的你已經打不過我了。之前那幾次我由着你打不過是為了在你面前塑造一個形象罷了,既然現在你什麽都知道了,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松柏剛剛說完這句話,歲寒便感到自己的手臂和手肘向着另一個方向狠狠地扭轉過去,那力道大得讓歲寒懷疑他的手臂下一秒便會脫臼,可是松柏又剛好保持了力度,讓他既感受到痛苦,又不會造成過分的傷害。
盡管身體上的确很痛苦,歲寒卻始終咬着牙一聲不吭,待到那股力量沒有繼續加重,歲寒才從牙縫裏蹦出了一句話:“你為什麽要做那些事?”
爾後,歲寒感到鉗制在自己胳膊上的力量放松了,松柏沒有再他的胳膊上施壓,只是簡單地将他的雙臂反剪。随後,歲寒感受到一個溫熱的胸膛貼在自己的後背,而他的耳邊則感受到一股氣息。
“當然,是為了報複你。”
果然是報複,歲寒不由得要冷笑。不過并不是為了松柏的報複而冷笑,而是笑自己,居然真的被戀愛沖昏了頭腦,忘記了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還傻乎乎的相信松柏可以放下仇恨。
“是為了我高中對你做過的事嗎?”歲寒問道。
“當然不是,”松柏說道,“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說實話,除了那些高中時候的霸淩,歲寒也想不起來他還對松柏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了。
下一秒,歲寒便感到自己的脖頸處傳來一陣劇痛,這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一下子有些招架不住,哼出了聲。松柏在他的脖頸處重重咬了一口,差點就要咬破皮肉,他松開了他,舌尖在牙印處舔了一圈,看着歲寒因疼痛與舔舐而微微顫抖的樣子,才開口說道:“你知道我父母是怎麽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