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明明打開了鐵鏈,他卻還是沒有出去,因為害怕,害怕再一度的絕望。他望向那扇門,有好幾次把手放在門把手上卻遲遲不肯按下,他放上了手又放下了手,他在房間裏徘徊不定。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些攝像孔,他知道自己偷偷打開鐵鏈的事情一定被發現了,可是他們為什麽沒有管呢?一定是因為知道他一定出不去是不是?否則不可能任由他把鐵鏈打開的。
他就這樣被自己的苦惱折磨了好久,直到有一天,他終于忍不住了,反正即使那扇門打不開,他的境況也不會比現在差了。他下了床,走向那扇門,他将手放在那冰涼的門把手上,按了下去。随着手的動作,門把手被按到了一個不能再往下按的角度,他內心一驚,手微微往回一用力。
門縫逐漸擴大,原本的黑色細線逐漸加寬,他看見了門外面的樣子。
門,打開了?
他驚奇地發現們居然沒被鎖上,像是為了證實什麽似得,他又将門關上了,再打開,再關上,再打開,反複幾次之後,他将門板打開到最大的程度。看着外面的白牆,走廊,以及門口鋪着的那張地毯,他有些欣喜若狂。
來不及思考別的什麽,他已經把一只腳踏了出去,踩在那片地毯上。
瞬間,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從腳底往上流竄,說不清那是什麽樣的感覺,他甚至來不及收回腳,就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那一段時間歲寒甚至在想,是不是暈過去也是一件好事,因為暈過去了,他就可以到外面來看一下了。這次也是一樣,當他再度見到那片白色的天花板的時候,他一下子坐了起來,同時,他也欣喜的發現,這一次自己的手腕腳腕沒有了束縛。
他轉過頭,依舊是看見松柏坐在他的旁邊,他知道自己再度被放出那個可怕的屋子了,眼前這個人把自己放了出來。
“你這次睡得比之前都久,”松柏嘆了口氣,扶着歲寒的肩膀,讓他再度躺下來,“是不是很不舒服?”
歲寒明白松柏這是在說他昏過去之前的感受,其實歲寒自己都忘了那是一種什麽感覺了,畢竟他還未來得及體會便暈了過去。看着松柏的面孔,他想了想,搖了搖頭。
松柏笑了笑,說道:“胡說,被電擊了,怎麽可能不會不舒服。”
電擊?歲寒在腦海裏細細琢磨這兩個字,也就是說,他之所以暈過去,是因為被電擊了?
“你房間門口是裝有監控的,一旦檢測到你單獨出了房間,那張地毯就會導出電流,明白嗎?”
怪不得,自己一出門就被電擊了。那種滋味兒實在不好受,歲寒臉色微微變白,點了點頭。
Advertisement
“你知道這要怪誰嗎?”松柏柔聲問他。
歲寒搖了搖頭,要怪松柏嗎?他是有點不敢的,一來自己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松柏手中,二來,也是松柏将他帶了出來。
“這得怪你自己,”松柏緩緩開口,“都是因為你不聽話,不好好在屋子裏反省,還擅自把鐵鏈打開,才會這樣的,你明白嗎?”
歲寒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腦子裏原本存留的對松柏的那一絲怨怼此刻也消失了,現在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想法:是他錯了,是他沒有好好在屋子裏反省。
“我很信任你,所以沒有把門鎖上,可是你辜負了我的信任,還妄圖逃走,你說,你是不是錯了?”
他信任我?也對,如果不是因為信任,就不會連門也不鎖上了。歲寒微微低頭,說道:“是我錯了。”
“這樣才對,”松柏笑了笑,将歲寒鬓邊的一縷碎發攏到他耳後,接着說道,“既然錯了,那是不是應該有懲罰?”
歲寒立刻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望着他。
“你再在裏面住十天,我就放你出來好不好?”
“不要!”這聲喊叫一出口,歲寒才發現自己嘶吼的聲音太大,以至于松柏都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又将音調下降了一些,抓住松柏的袖子,哀求道,“你不要讓我進去了,求求你……”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得看你自己。”松柏拂去了歲寒的手。
“我不敢逃了,你不要關我進去好不好?”
松柏搖了搖頭:“做錯事必須要收到懲罰。”他從口袋中取出一個藥瓶,倒了一枚藥丸在掌心,遞給歲寒,“把它吃了,你能感覺好一些。”
歲寒盯着那個藥丸,有些害怕地往後退了退,問道,“吃了它,我能不進去嗎?”
“不能。”松柏頓了頓,繼而說道,“但是可以讓你感覺好一點。”
歲寒稍稍靠近了些,挑起一邊的眉毛,問道:“真的嗎?”
松柏點了點頭。
歲寒遲疑了一會兒,朝着那枚藥丸,伸出了手……
病房外,周灏安行色匆匆,找到了松柏。
“總裁,醫生那邊說,年國華的情況不太好,最好是立刻進行手術,你看……”
“治吧。”松柏吐出了這兩個字。
周灏安有些驚詫,他一開始還以為松柏是真的就這麽打算讓年國華去死的,于是他點了點頭,又問,“那,鄭警官那邊。”
“給他最輕的刑罰。”
“……好。”
十天,或許在別人看來不長,是上班族或者學生黨的一個多星期,是老人和小孩的一段休息時間。到了歲寒這邊,十天被拉成了最長最長的時間,十天仿佛被拉長成了一年,兩年,十年。是無趣的二百四十個小時,一萬四千四百分鐘,八十六萬四千秒,一秒滴答一下過去,他要經歷八十六萬四千秒個滴答。
他無聊的時候會數數字,從一數到一百,數到一千,中途斷了就重新來過,直到睡着為止,睡醒了就重新數,他在等待這漫長的時間過去。他想,如果自己有一個鐘就好了,至少這樣他可以知道時間流逝了多少,知道自己昏睡過去的這段時間浪費了多少用來數數字的時間。
漸漸地,他感到身上有些不對勁。這種不對勁不比以往,他開始劇烈地焦慮不安,以往的所有所有的負面情緒湧了上來,就好像是被堵洩的洪水偶然間尋得了一個開口,滔滔洪水不斷湧出。他在房間嘶吼,哭泣,想要把這種難受的感覺壓下去,可是沒有用。
後來,這種心理上的感覺逐漸化作了生理上的感覺,有時候,他劇烈地腹痛,痛到在床上不斷翻滾;有時候,他惡心嘔吐,什麽都吃不進,哪怕喝口水都要吐好久;有時候,他頭疼欲裂,恨不得将頭顱抛開。
好不容易這些難受的感覺降下去了,他就躺在床上等待時間流逝,等待着這漫長的十天過去。
為什麽十天還沒到,明明,他記得已經過去了啊。
一定是過去了對吧?只是松柏忘了他了,把他落在這兒了。
不行,他怎麽可以忘了他,怎麽可以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他不能這樣。只要一想到松柏把自己一個人丢在了這裏,他就要崩潰,他繼續在房間徘徊,直到那難受的感覺再一度侵襲,他就再次難受得倒在床上。
清醒過來後,他便又有了一種想法:逃出去。
可是他又想到松柏說的,不能逃,逃了就會得到更多的懲罰。
可是十天已經到了,他沒有來接他,還不允許他自己出去嗎?
對,對,他一定要出去,他實在太難受了。
他猛然間打開了門,看見地上鋪着的那片地毯,剛想踏上去,卻又縮回了腳。他驚異地四處張望,他想起來這片地毯是通了電的,他根本他不出去。
他打算再度回房間待着,只是,再打量了地毯一番之後,他又有了別的想法。
此刻他站的地方距離地毯未鋪到的那片地磚不到兩米,那麽,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可以跳到那裏呢?
一定可以的吧。
他咽了口吐沫,在心中默默數了三個字,随後甩開手,輕輕一躍。
腳底踏到冰涼的地板的時候,他還有一種不實在感,他怔怔地望着腳下的那片地磚,又回過頭,望了一眼在自己身後的地毯。
出來了!終于出來了!
他激動地眼淚都快出來了,不過他生生忍住了,他現在首要的任務是要逃出去。他能感覺到,自己此刻不是在什麽怪癖的地方,多半是在別人家的房子裏,但是看看構造便知道了。他繞過走廊,看到了衛生間和其他的房間,還有一間書房,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房子的構造有些眼熟,卻總是想不起來。
不管了,先逃再說!
他三步并兩步走下了樓梯,終于來到了客廳的位置,他的眼神沒有再這塊地方多做停留,還是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大門上。只要打開這扇門,自己就自由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但是他是沒有那麽容易逃走的,他還沒走到門口的位置,便感到自己被人從背後狠狠地踹了一腳,他也被踹到了地上。
不知道踹他的人使了多大的力氣,反正歲寒現在是有一種脊梁骨都快要斷了的感覺,這疼痛使得他出了一聲冷汗。他想要用手撐着地面讓自己先起來,可是突然間,有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腳腕,将他往後拖去。他就這樣被從打倒在地上,像拖麻袋一樣拖到了房子的一個角落。
好不容易停了下來,歲寒便感到又有人踹了他一腳,那聲音惡狠狠地對他說:“轉過身來!”
歲寒生怕自己不聽他們的話,他們就會死命地打自己,因此他只能艱難地翻轉過身子,微微支起頭,看着他們。
眼前站着四五個男人,皆穿着黑衣服,身材十分高大。然而,他們并沒有因為歲寒轉過了身就放過他,依然不依不饒他用腳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