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像是為了宣誓主權一般,歲寒坐到了松柏的身旁,靠在他的箭頭,問道:“這是誰啊?”

聽到了這話,林燼更為驚訝了:“你……不認識我?”

歲寒微微蹙眉,搖了搖頭:“你很眼熟,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

真的是瘋了,林燼想,他看了松柏一眼,又說道:“我叫林燼。”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歲寒只是覺得更加熟悉了,卻仍然想不起來與這個人有關的事情,他現在忘記的事情越來越多了,很多重要的人和事都忘了,更何況是林燼這樣于他而言不怎麽重要的人。

松柏看着林燼那副呆愣地樣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對歲寒說道:“他幫過你,他就是那天給你送鑰匙的人。”

鑰匙,鐵鏈,禁閉,電擊……

林燼正在疑惑為何松柏會知道自己給他遞鑰匙這件事,就見歲寒突然暴起,眼中滿是驚恐,眼珠不由自主地亂轉:“不!我不要進去,我不要!”

“怎麽了?”歲寒的表現吓到了林燼,林燼一開口,歲寒便又注意到了他。

歲寒伸出了手,指向林燼:“你出去!你給我出去!”

“這……”

“滾!你給我滾!”

松柏站了起來,從背後抱住歲寒,安撫着他讓他冷靜下來,同時對林燼招了招手,說道:“他不想見你,你先走吧。”

怎麽會變成這樣?林燼從來不敢想象那個男人真的是年歲寒,畢竟,他整個人都變了。他想到那一次他去偷鑰匙,本意是希望可以幫歲寒的,可是為什麽歲寒會有那麽激烈的表現?

莫非,拿到鑰匙之後的歲寒又出了什麽事情?

林燼又想到了偷鑰匙的那天,松柏看着他的那個表情,他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松柏是故意讓他把鑰匙偷走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歲寒遇到那些可怕的事,同時,也讓歲寒對他産生厭惡。

Advertisement

變了,真的全都變了。

其實住在松柏的那間別墅裏,和住在小黑屋裏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都是被關起來,只不過住在別墅裏空間大一些,自由一些罷了。或許是出于對小黑屋的恐懼,歲寒再也不敢關門了,房間的門,廁所的門,書房的門,如果不是怕有外人闖進來,他甚至連大門也不想關。有一次晚上松柏把門關上了,他就擔驚受怕一晚上,睜大着眼睛無法睡去,直到第二天松柏發現了他的異狀,才明白以後不能關門。

歲寒偶爾也會出去一下,不過每次都是跟着松柏一起出去的,他不敢一個人出門,也不敢讓松柏派來的人陪他。他懼怕外面的人,也懼怕發生上次發生的那些事情,松柏拿他沒辦法,只能在偶爾有時間的時候陪他出去。

有一次,松柏問他要不要出去找點事做,歲寒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他說他不想和其他人相處。于是松柏便向他提議讓他留在自己身邊工作,可以先去公司看看,歲寒大約是覺得總是賴在家裏讓松柏養着也不好,于是同意了。

歲寒不敢乘電梯,松柏就陪着他走樓梯上去,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人都一臉好奇地看着這個幾乎是要挂在他們總裁身上的男人,松柏也不去理他們。倒是歲寒被那些八卦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慌,便問道:“他們看着我做什麽?”

“不用管他們。”

松柏把他帶到了辦公室,歲寒進去之後便張望着辦公室裏的布景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憋出來一句:“這裏,也好眼熟啊。”

他是真的覺得這些地方熟悉,不論是這個公司的大堂,還是過道,甚至是前臺那個神色異樣的女人,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歲寒看向坐在一邊盯着他發呆的松柏,正兒八經地問道:“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松柏聽到這句話差點笑出來。

“你怎麽會這麽覺得呢?”

“我感覺,我忘了很多事情。”歲寒一邊說着,一邊還緊張兮兮地東張西望,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害怕什麽一樣,“我感覺,我來過這個地方,而且在這個地方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還有,還有上次來家裏的那個男的,我覺得我認識他……”

松柏微微蹙眉,他覺得歲寒可能是要想起什麽了,這可不太好,因此他說道:“會不會是你記錯了,畢竟我這個辦公室的布置可以在很多電視劇裏看到,至于上次那個男人麽,可能是他長得比較讓人覺得和善吧。”

“是嗎?”歲寒的語氣裏帶着明顯的不相信,“可是不單單是這些,還有很多事情我都忘了,我從哪裏來,我的家人在哪裏,我和你是怎麽認識的,很多很多,我都不記得了,怎麽會這樣呢?”

松柏沒打算告訴他這是長時間□□外加服用藥物的作用,只是說道:“那是因為你生了一場大病,所以喪失了很多記憶。”

“是嗎?可是為什麽我還記得你?”

“那是因為你喜歡我啊。”

“對哦。”歲寒笑了笑,好像是為這種異狀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松柏想,歲寒什麽都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只會陪在他的身邊。要說報複,也算報複過了,恨意仍在,愛意也仍在,接下來的,就無所謂了吧。

變故發生在兩個月之後。

歲寒再一度看到那潔白的沒有一絲瑕疵的天花板的時候,還是條件反射地以為自己是剛剛從小黑屋裏被放出來,他躺在床上,隐約聽見有兩個人的交談聲。

“你怎麽能給他吃這種藥?這是違法的啊!”

“我……那請問,接下來他應該怎麽辦?”

“必須立刻進行藥物隔離,否則,容易有生命危險!”

他們在說什麽?歲寒很疑惑,他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好像,是他的病又發作了,可是來不及吃藥,他打算去找松柏,結果,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好像是這樣吧,他暈過去了,醒來之後就是在這裏了。

“嗯……”歲寒睜開眼,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松柏以及一個背對着他的男人,男人穿着白大褂,再加上周圍的景致,歲寒猜測,他大約是在醫院。松柏向着他這裏瞥了一眼,發現他醒了過來,便讓那醫生暫時走出去,到了歲寒身邊。

“你醒了。”松柏看着他那副虛弱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心疼。

歲寒費力地支起了上身,疑惑地問道:“我怎麽了?”

“你……你病得很嚴重,需要在醫院治療。”松柏沒打算告訴他真相。

“生病了嗎?生病了不是吃藥就可以了嗎?”歲寒說着,又想到了之前發作時難受得感覺,于是拉住了松柏的袖子,急迫地問,“對了,藥呢?我的藥……”

“歲寒,你不能再吃藥了,那個藥……對身體不好。”

“不,我不管,我的藥……”歲寒驚慌失措地抱着頭,瞪大了眼睛盯着松柏,“你給我藥,我知道你一定會給我的,對不對?”

“歲寒,對不起。”

淚水一下子從眼眶流出,歲寒的眼中再次流露出了那種絕望,他像是被人奪去了最心愛的東西的孩子一樣,發瘋了一般地哭泣。松柏抱住了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松銳公司,松柏自人事部走過,周灏安在他身後。路過會議室的時候,松柏不自主地往裏面瞄了一眼,目光落在一個陌生男人身上。說陌生,也不是陌生,這張臉他見過,且深深地印刻在心裏,只是他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小周,”松柏突然叫住了周灏安,指了一下會議室裏的人,問道,“那個男人是誰?”

“他是來應聘的。”周灏安回答。

“叫什麽名字?”

“稍等,”周灏安翻閱了一下先前人事部發來的資料,回道,“錢勇。”

松柏皺了皺眉,對周灏安說道:“待會兒讓他留下來,我有問題問他。”

醫院裏,歲寒百無聊賴地躺在病床上,這段時間他反複接受着醫生們的各種治療,注射了不知道多少支鎮定劑,可他知道,這是沒用的。他也漸漸想明白了,松柏把他送到醫院來,根本不是來治病的,而是來戒毒的。

他想明白了的,不止是這一點,還有其他很多,或者說,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記起來了。他這才知道,原來松柏恨他到了這種程度,他居然還保留了一絲幻想以為松柏是愛他的。

他自嘲一般地嘆了口氣,扭過頭,看了一眼擺在床頭的鐘,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要來了,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從床頭櫃的最下方,悄悄摸出了一個藥瓶,那是松柏第一次将他送來醫院的時候,他偷偷從松柏的口袋裏摸出來的,為的就是以後不要太痛苦。可惜的是,他沒有恢複那些記憶的時候,他還乖乖聽了松柏的話,相信這些醫生能治好他的病,因此沒有碰這些藥,可是現在,他覺得能不能治好都無所謂了。

他打開瓶蓋,将一整瓶藥倒入口中。

入夜,萬籁俱寂,醫院更是安靜地連針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歲寒自睡夢中醒來,看向那一片昏暗的天花板,以及從窗戶的位置散發出來的絲絲光線。他偏過頭,看向窗口的位置,驟然間睜大了雙眼。

“媽媽……”歲寒開了口,話語裏帶了顫音。他看見自己的母親站在窗外看着他,他的母親還是和活着的時候一樣年輕美貌,對着他笑得溫柔。

歲寒走下了床,臉上不知何時爬滿了淚水,他快步走到窗口,想去觸碰一下窗外的女人,他伸出了手,他的母親卻向後退了一步,臉上的表情倒是沒有絲毫變化。

“你不要走……”

女人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對着他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你不要走!”歲寒喊出了聲,同時爬出了窗臺。

清晨,松柏自家中開車駛向醫院,他今天實在沒有心情去公司了,昨天晚上,那些事情纏了他一個晚上,讓他睡不着覺。和錢勇談過之後,他才明白當初事情的真相,原來歲寒并沒有去慫恿他們,這一切只是個誤會。怪就怪在自己沒有問清楚,歲寒沒有說清楚。

最令他奔潰的是昨天晚上,他在自己家裏翻出了一張照片,那是他放在自家的抽屜裏的,照片上照的是歲寒。其實他一直沒怎麽在意那張照片,只是将他放在了一邊,沒去管他,可昨天晚上那照片偏偏就讓他發現了,照片的背面,寫了一行字:

‘我愛上一個人,可是他對我深惡痛絕。’

歲寒在上面留下了他的名字,以及他寫下那句話的日期,是在歲寒被林燼帶走的那一天。

或許這就是歲寒的報複方式,要他忘不了他。可是至少松柏知道了歲寒對他的真正心意,并不是被洗腦之前的,而是原原本本的歲寒對他的真正心意。

他想對歲寒好,無論歲寒現在變成什麽樣,他想把歲寒的身體調養好,然後帶他走,哪怕歲寒今後恢複了記憶,哪怕歲寒今後會恨他,也沒關系。

他将車子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下了車,便遠遠地看見一大堆人圍在住院樓下的某一個地方,議論紛紛地談論什麽。他向來是不愛湊熱鬧的,他現在只是一心想着去找歲寒。可是偏偏在他經過那片人群的時候,還是有幾句話灌入了他的耳朵裏。

“要命哦,聽說是昨天晚上從九樓摔下來的。”

“真是可憐,模樣又好又年輕的這麽一個小夥子,就這麽沒了。”

“不過我聽說他是xi du的,你說會不會……”

接下來的話,他已經沒有心思聽進去了,他只知道自己的雙腿沒有受自己的控制便沖進了人群。

然後,他在地上,看見了自己此刻最想看見的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