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東洲大陸,凡人永國北部,有一處密林,名曰景泰。

景泰嶺原本叫青石架,因開國皇帝在此起兵,從此一躍成為龍興之地。

龍興之地的名字自然不能那麽土,皇帝和大臣們商量數月,得出‘景泰’二字,之後這片山嶺,便換掉了沿用千年的稱呼。

千年來,永國的繼任者一次次給這片林子加封,封號越來越長,頭銜也越來越尊貴,尊貴得百姓都不敢随意踏入。

人不敢進去,野獸們倒是各自劃分領地,自在的很。

密林深處,有一處石頭堆成的洞穴,洞穴裏有一只黑白兇獸,正一下下舔着前胸處。

湊近了看才能聽到,母獸前胸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只粉色幼崽,正趴在那裏呼呼大睡。

幼崽睡足醒來,伸了個懶腰,母獸見狀便把它往下推了推,推到一處乳頭旁。

嘴邊碰到一處凸起,伊舟張嘴含住,就有溫熱的液體流進口腔。

他來這裏有段時間了,什麽也看不到,還好聽覺嗅覺都正常,吃的也有人送到嘴邊。

要是能把吃的多幾種口味,那就更完美了。伊舟吞咽着乳汁,喜滋滋地想。

他胃口不大,吃了一點就飽了。

吃完之後,伊舟吐掉嘴裏的東西,打了個哈切,用爪子扒拉下眼皮,看能不能把它撐開。

理所當然是撐不開的,他也不在意,乖乖任母獸舔弄。

實話說母獸嘴裏的味道并不太好,不過伊舟相處這麽長時間,已經習慣了,被從頭舔到尾不僅沒掙紮,還舒服地蹬了蹬腿。

他現在應該還很小,醒來到現在從來沒從母獸身上下去過,伊舟蜷在母獸身上,周身都是溫暖的氣息,他打了個哈切,又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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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睡多了就看見了呢。

這般想着,伊舟便又陷入睡眠中。

再次醒來時,身下暖源消失,耳邊聽見幾聲吼聲,有之前一直能聽到的,也有陌生的。

伊舟身上有點冷,他打了個顫,擡頭看向聲音來源出,叫了一聲,試圖把母獸喊回來。

母獸聽到幼崽呼喊,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吼,聲音帶着憤怒與焦急。

伊舟遲遲沒等到獸,反而聞到了另一股味道。

一股,帶着死亡的甜腥味。

身上溫度消散的很快,腦子又昏昏沉沉起來,伊舟又叫了幾聲,這次卻沒收到回應。

他有點着急,往前爬了幾步,還沒走多遠,便碰到了一處牆壁。

順着牆壁往前爬,走了很久才找到一處缺口,伊舟剛冒出一個頭,就被凍得一哆嗦。

太冷了!

他渾身不能抑制的顫抖,心裏想着要往前爬,身體卻在漸漸後退。

腦子愈發昏沉,伊舟停止後退的腳步,緩慢又堅定的地往前踏出一步。

母獸聲音已經消失有段時間了,伊舟只能循着之前的方位來,他不知道對不對,只知道身上力氣将要散盡。

快要死了吧,他趴在地上,連動動尾巴的力氣都沒,随後便再也沒有意識。

伊舟以為自己不會醒來,結果偏偏又醒來了。

重新醒來之後身上多了點力氣,也沒有那麽冷了,他試探的又往前爬了爬,叫了一聲。

抱着微弱的希望。

理所當然沒有回應,而昏睡醒來的他已經不記得之前聲音方位。

他垂下頭,趴在地上,發出一聲細弱的哼叫。

“你長的可真醜。”安靜的林子中突然出現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是伊舟醒來第一次聽到人類說話,雖然被吓了一跳,但卻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唉,也不知道這人長什麽樣,聲音倒是挺好聽的。

有着好聽聲音的人說出來的話并不好聽,伊舟下巴上多了個微熱的物體,那人又說了一次:“怎麽會有這麽醜的東西。”

伊舟:“……”

為什麽臨死前讓他見到的人是這麽讨厭的?

他動了動頭,試圖把那只手甩出去,卻沒有絲毫作用。

耳邊的聲音說:“母獸死去有段時間,你大概也活不了多久,怎麽樣小家夥,要不要跟我跟我走啊。”

話說着,下巴處的溫暖消失,來人繼續道:“要是願意的話,就到我手上來。”

果然死了嗎?

雖然早就有所準備,但真的被人确認,伊舟卻不可自抑地難過起來,他仰頭哼叫一聲,想讓男人把他放到母獸旁邊。

男人沒理他,周圍只有風吹過的聲音。

伊舟等了會沒等到結果,轉了轉頭,選定了一個方位。

他費力往前爬行着,身上力氣不多,爬幾步就要休息會。

伊舟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一直沒有碰到母獸,身上力氣已經用完,他趴下來,頭搭在爪子上,蹬了蹬前腿,有氣無力嗯了一聲。

感覺有點可惜。

幼崽與母獸屍體間只隔短短一線距離,相互卻再也觸碰不到。

司恒冷眼看着他趴下來,嬌氣又虛弱的叫出聲,轉身欲走。

然後他便看見,那只幼崽又動了動前爪,準确拍在母獸毛發上。

母獸已經感覺不到,幼崽估計察覺到了什麽,他左右轉了轉頭,又叫了一聲,聲音與之前都不一樣,尖銳又急切。

“真可憐,你還沒碰到我。”司恒停下腳步,蹲到母獸屍體邊,繡着精致暗紋的白色袍角落在地上,他沒在意,沖着幼崽笑出聲。

“算了,看在你這麽醜的份上,我勉為其難收了你吧。”

他話說完,伊舟便感覺自己被提起,放進一個人手心裏。

用最後力氣撐起上半身,伊舟找到一根手指抱住,伸出舌頭舔了舔。

謝謝你。

“別動,掉下去就沒命了。”司恒看着從他掌邊探出頭的小家夥,吓唬道。

然後幼崽哼哼了兩聲,乖乖趴下來。

司恒笑了笑,把地上母獸屍體收進儲物袋,再揮手放出一輛飛舟。

飛舟外面看上去不大,裏面卻雕梁畫棟好不精致。

司恒坐在船頭,把手上東西放下,随後從儲物袋中,翻出一個玉瓶,從裏面倒出顆褐色丹藥。

丹藥一出現,空氣中就盈滿香氣。

他從丹藥上摳出一丁點下來放到指尖,手指湊到伊舟嘴邊:“吃了。”

伊舟聳了聳鼻子,湊近那股好聞的味道,聽話地張開嘴,含住男人手指尖,舔了舔。

手上東西味道一言難盡,是他有記憶以來吃過最難吃的!

伊舟被那股味道惡心到了,張嘴打了個嗝,想把東西吐出來,但那麽一點點粉末,早就随着唾液到達胃裏。

男人把剩下的丹藥扔掉,抽回手指,用錦帕擦了擦,嫌棄道:“全是口水,真髒。”

他嘆了口氣,捏了捏幼崽肚子:“你說你,又醜又髒,也笨的很,我要你有什麽用呢?”

沒有回應,伊舟舔掉男人手上的東西,就覺得身體內冒出一團火,從內而外燒掉他所有神智。

他無力抵抗,腦子裏最後一個念頭是:他要是死了,希望男人能把他跟母獸埋在一起。

又一次醒來時,伊舟很是驚奇了一番。

他怎麽跟擁有不死之身一樣?

随後他動了動爪子,明顯覺得有力了一點。周圍很溫暖,身下感覺滑滑的,伊舟擡起上身,然後又聽到那個聲音。

“醒了?”男人問。

“嗯~”

醒了。

“你睡得可真久,我以為你死了,剛準備扔掉呢。”

伊舟:“……”

難道我睡覺已經沒有呼吸了嗎?

伊舟氣哼哼地掉了個頭,用屁股對着聲音來源。

“氣性不小。”聲音靠近一點,昂起的頭被一根手指戳了下去,男人惡趣味地笑了笑:“你知道自己現在什麽樣子嗎?”

“嗯!”

不想知道。

男人顯然不具備與他溝通的能力,所以他自顧自地說:“像一只被剃了毛的老鼠,已經熟了一半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麽醜的東西。”

伊舟眼前出現一個畫面,畫面裏老鼠被人四肢大綁,捆在木板上,一把刀落下來,把老鼠身上的毛一茬茬剃完,随後放鍋裏用開水煮了幾分鐘。

咦,他怎麽會知道這麽可怕的事情?

伊舟甩了甩頭,試圖甩掉可怕的圖像與上面讨人厭的手指。

未果,他趴下來不動了。

“先別睡。”男人以為他又要睡覺,說了聲後便把他拎起放到另一個地方。

周身溫暖消失,伊舟又感覺到冷。

他仰頭叫了一聲:“嗯!”

幹什麽?

“吃飯。”男人把他往前湊了湊,碰到一處凸起。

伊舟對這東西已經很習慣了,碰到後習慣性張開口,含住那東西,開始吸起來。

流入口中的液體比之前喝到的要鹹一點,喝下去之後身體便開始發熱。

發熱的情況還在繼續,伊舟警覺地停下吸允,放開嘴邊的東西,卻被男人又往前推了推:“快喝,要不然要餓死了。”

再喝下去我要熱死了。

伊舟搖了搖頭,嘴唇從凸起上擦過,死活不開口。

“開口。”

“嗯!”

不喝。

“不喝以後都沒得喝,你死了我把你扔到山裏給其他妖獸吃掉。”男人吓唬他。

伊舟不想讓自己屍骨無存,他沒辦法知道男人話中真假,只好不情不願地張開口。

身上四處被火點燃,包括他的神智。

在他失去意識地前一秒,伊舟又聽到男人的聲音。

“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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