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以後,甲先生真的沒再見過周乙。

他有時回想起這個人都會感到生氣,說不上生自己的氣還是周乙的——甲先生玩弄過的男孩子沒有六十個也有四十個,從來如魚得水,偏偏就周乙這一塊怎麽都下不去嘴——也許正是因為沒吃上才越發忘不掉,越忘不掉越生氣,于是又氣自己,又氣那不識好歹的犟驢青年。

他還跟小梁嘲笑過:“賺那點說出口都丢人的工錢,到底有什麽好快樂的?”

小梁上次揚言要将周乙打一頓,結果自己接了頓罵,這次他轉變思路,試探着替周乙說話:“靠自己的努力換取酬勞,大約不管多少都坦蕩舒适吧?”

甲先生冷笑一聲。

小梁:“……”

舒适?我可以給出十倍,不,二十倍的價格,來我這裏做傭人豈不是更舒适?

這話就不能說出口了,畢竟周乙表示過要留下照顧他,是甲先生自己拒絕的。

他在家裏又是養傷又是悶氣,個把月不見天日,小梁發愁,不知該怎麽為甲先生排解心情,正巧這時收到了丁公館送來的請帖,丁府喜添金孫,邀甲先生赴宴。

周乙在晚宴上負責最低等的端茶送水,忙得腳打後腦勺,還得保持白襯衫黑領結的挺拓形象,不能暈頭轉向。

于是他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熠熠生輝的甲先生。

甲先生“茹素”許久,今日是專程打扮一番,英俊風騷地前來赴宴。這也是周乙頭一回見到甲先生衣冠楚楚的模樣,他下意識觀察一番甲先生的腰肢,又迅速掃過他多災多難的褲裆,再擡頭,便撞進甲先生的視線裏。

——一晃而過,壓根沒有停留,像掃視過每一個陌生人一樣。

周乙突然意識到眼前被人群包裹的甲先生,與那個不倫不類洋樓裏狼狽的甲先生,并不是同一個“甲先生”,他很窘迫地垂下頭匆匆遠離,繼續奔走送酒水。

甲先生的目光虛無缥缈地在半空中轉了一圈,又悄悄回到周乙的背影上。

瘦了些。

他暗想。

他們這等人家舉辦的晚宴永遠富有雙層內容,一層富麗堂皇,衣香鬓影,這是展示給媒體與外界看的;另一層不言而喻。

賀宴收場,一位有些小名氣的歌女扭腰擺臀地上臺獻唱,“豔宴”便在靡麗的聲調裏聘聘婷婷地開了場。

丁家大爺知曉甲先生的喜好,早就備好了合适的人選:甲先生被一名幹淨潔白的“少爺”投懷送抱,目光欣然,他口中話題未斷,一手還端着香槟,另一只手已經順着利索柔韌的腰線摩挲下去,包住少爺一團屁股肉大肆揉捏。

周乙從身後經過,目光隔着層層疊疊的人影裙擺精準投射到甲先生的大掌上,厭惡地皺起了眉。

果然本質還是個色胚變态。

奇怪的是明明心裏嫌惡,他卻根本沒法控制自己不去觀察甲先生的動向。

甲先生的手順着那人的屁股瓣陷進腿中間了。

甲先生歪頭在那人眼角吮了一口,給他吮得跟一汪春水似的哆嗦。

甲先生往陽臺走了,那人軟噠噠地黏挂在甲先生腰上,像條得了軟骨病的蛇妖。

陽臺的門關上了。

腰好全了麽就想縱欲?

一股摻着不悅的責任心拔地而起,周乙舒張鼻孔深吸一口氣,端起托盤大步往陽臺走去。

他上樓,有貴客下樓,一個躲避不及,周乙仰面朝天地摔倒下去,高腳香槟杯高高飛起,在驚呼聲中兜頭蓋臉澆了周乙滿身。

貴客的鯊魚皮鞋上也淋了些許,不悅地皺起眉,丁家大爺聞聲而至,開口就要訓斥,卻被貴客攔了攔,那肥膩的中年男人将周乙從殘酒碎渣裏拉起來,不計較他的狼狽,還很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對丁家大爺道:“年輕人難免活潑一些,即然沒有受傷,就不要訓斥了嘛。”

周乙剛覺感動,要開口道謝,就感覺屁股上多了一只暖烘烘的肉手,卡着他的屁股溝毫不客氣地捏了下去。

“啊!”

賓客們又驚呼起來,這次仰面摔下去的卻是滿臉不可思議的貴客。

丁家大爺氣得嘴都歪了,手忙腳亂地攆人去扶肥豬貴客,還要分心伸手戳點周乙:“你……你叫什麽名字!”

周乙鐵骨铮铮:“周乙!”

肥豬貴客被扶起來,氣得橫肉亂顫:“你給我……”

“砰”一聲,陽臺的門從裏頭被蹬開,甲先生懶洋洋地探出頭看下來,進去前紋絲不亂的頭發松散了幾绺,領結扯了,頂上幾顆襯衫扣子統統敞開,脖頸與肩窩的銜接處嵌了一圈新鮮的牙印,還泛着暧昧的潮紅。

他歪叼一根雪茄,居高臨下地看着衆人,不耐道:“丁爺,你家傭人不懂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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