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蠱惑人心

白芷在學校百米開外的一處四合院，租了一間朝南的屋子。

這裏是偏僻小鎮，不及城市有暖氣或空調，只能靠電熱扇或火爐子取暖。

電熱扇打開好一會，屋內才漸漸緩和。

白芷從帆布包裏取出下午沒改完的周記，随意拿起一本，翻到最新一頁。

[十二月第三周]

[周六一大早，媽媽就把我叫醒，讓我陪她去集市上買菜。到了集市上，媽媽買了魚，排骨，還有一只雞，比過年買的還豐盛。我問媽媽為什麽，媽媽說邵叔叔要來家裏住一段時間。我問媽媽邵叔叔是誰？媽媽跟我說邵叔叔是個好人。快中午的時候，我終于見到了邵叔叔，邵叔叔人真的特別好，一見面他就給我和弟弟很多糖，是我從來沒有吃過的糖，特別好吃。]

[邵叔叔脾氣也很好，不像爸爸媽媽動不動就對我發火打我，我在想為什麽我不是邵叔叔的孩子了，如果我是邵叔叔的孩子，我一定很幸福。不過，邵叔叔也有缺點，邵叔叔眼睛看不見。我問邵叔叔眼睛怎麽會看不見，邵叔叔笑着跟我說，他被車撞了。我又問邵叔叔，是不是以後都看不見了，邵叔叔跟我說，他也不知道。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像邵叔叔這麽好的叔叔，眼睛會看不見，真希望邵叔叔眼睛早點能看見。]

伸手拿起桌上紅筆，白芷寫下了一句話：祝招娣的邵叔叔眼睛早點康複。

換下一本時，她擡眸，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被皚皚白雪籠罩的四合院銀裝素裹。

讓她忍不住想踏雪尋梅。

據她所知，這附近也只有學校門口種着幾株紅梅，只是還沒開花吐蕊。

等她迎着風雪漫步到學校門口，邵經年的身影映入眼簾。

她下意識想要調頭離去。

一瞥，紅梅已吐露芬芳。

她緩慢走近。

“踏雪尋梅，暗香浮動故人來。”

一個低沉好聽的聲線穿入耳中。

她裝作沒聽見。

邵經年轉向她這邊問：“白老師，雪下得大嗎？”

他的聲線如大提琴般低沉，似乎還帶着一絲蠱惑人心。

白芷淡淡回：“未若柳絮因風起。”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邵經年嘴角噙着笑，淡淡吟誦。

白芷用餘光瞥了一眼，身旁面容清隽英俊的男人，問：“怎麽？邵先生想做第二個林逋。”

男人喉間溢出一陣輕笑：“不想，只不過羅帶同心結還未成。”

這麽說，是有心儀的人了。

突然，她很好奇，這樣光風霁月的男人喜歡的人又是怎樣的？

“白老師，你在想什麽？” 他突然問。

“你怎麽知道是我？我身上還有薰衣草精油的味道？”她納悶。

如果不是确定他眼睛看不見，她都懷疑他是假瞎子。

邵經年淺淺勾了勾唇：“嗯，淡淡的一點。”

好吧，他鼻子夠靈敏的。

“我沒失明前，嗅覺一般，失明後，嗅覺比以前靈敏了近十倍，能嗅到旁人嗅不到的芬芳；聽力也變得格外敏銳，能聽見旁人聽不到的輕微腳步聲，或許這就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失明後，我才真正體會到很多人和事，不是用眼睛去看的，而是需要用心去聆聽。”

邵經年說着話時，白芷特意把視線落在身旁男人臉上。

只見，男人臉上表情淡定，嘴角還微微上揚一個小小的弧度。

這樣豁達的人，她真的是第一次見。

回到住處，白芷剛洗漱好，母親打來電話：“小芷，學校什麽時候放假？”

“下個月中旬。”

“大概幾號？”

“十五號。”

“那我跟寒生說一下，讓他十五號去接你回來。”

她忙阻止：“媽，我自己能回去，不用嚴寒生來接我。”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母親的訓斥聲：“小芷，你要任性到什麽時候？寒生是你的未婚夫，他怎麽不能去接你？”

她語氣冷淡反駁：“媽，我不愛他，當初要不是爸，我才不會跟嚴寒生訂婚。”

“所以當初你跟寒生一訂好婚，第二天你就離家出走？小芷，你都多大的人，做任何事之前能不能動動腦子，想一出是一出，你爸要是還活着，肯定把你揪回來，我要是知道你在哪裏，我也把你揪回來……”

她咬唇沉默。

幸好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來南塘了。

要是說了，不是母親過來把她揪回去，就是她未婚夫嚴寒生把她揪回去。

如果父親還活着，她或許就不用跟嚴寒生訂婚了。

如果父親還活着，父親一定會猜到她來了南塘。

……

白芷沒想到，隔天會在校長辦公室見到邵經年。

“白老師，這位是邵經年，小邵，也是從簡城來的。”校長介紹：“小邵，這位是從簡城來的支教老師，白芷老師。”

白芷錯愕：“你也是簡城人？”

邵經年唇稍微揚，微微颔首。

“白老師，小邵是個中醫，近段時間流感爆發，我特意請小邵過來給我們的學生弄一些感冒治療以及預防感冒的藥膳。白老師，你也看到了，小邵眼睛看不見，剛好你跟小邵都是簡城人。而且，你為人仔細，做事認真，我請你做小邵助手，好嗎？”

校長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白芷也只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