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放松,別緊張
善延堂食堂:
邵經年打了兩份飯菜。
看着面前清湯寡水的菜,原本饑腸辘辘的白芷一下子沒有了食欲。
她冷着臉:“邵經年,你有什麽事直說,我沒時間陪你吃飯,我媽還躺在醫院。”
邵經年擡眸,深邃溫柔的黑眸直直凝視着她的眼眸:“我給你講一個故事,講完這個故事你就會知道一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沒心情聽你講故事,你找我到底什麽事?”
邵經年也沒管她想不想聽,輕輕開口:“這是上個世紀的故事,大概三十年前吧,為了響應知青下鄉的號召,中醫世家出生有着高等教育的我母親被派去了南塘小鎮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與她一起的下鄉的還有一個人,也是同樣擁有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
白芷震驚:“那個人是我爸?然後你媽和我爸産生了感情?”
邵經年淡淡一笑:“嗯,一個挺俗套的愛情故事。”
白芷嘴角漾開一抹諷刺的笑。
是挺俗套的愛情故事。
“三年前,在南塘小鎮遇見你,我當時覺得特別不可思議。直到昨天聽完我母親講的故事,我才知道原因,你去南塘小鎮支教是不是因為你父親?”
“對。”白芷沒好氣地回。
她永遠記得父親在彌留之際,特意支開了母親,緊緊抓着她的手,告訴她,還有一個遺願,希望她代他去完成。
去南塘小鎮,距離簡城近七八百公裏的一個偏遠小鎮。
所以,在父親去世後一個月,她與嚴寒生訂完婚,就申請去了南塘小鎮支教。
“我母親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後,怕你母親将來反對我們在一起,就主動找上了你母親,想征求你母親同意,結果你母親勃然大怒,堅決反對,兩人談崩了,我母親被氣得心髒病病發住院,你母親突發中風。”
“不可能。”白芷大驚失色,猛地站起身。
邵經年收斂起笑容,眼神認真而篤定:“你母親對你父親和我母親當年的那段感情一直耿耿于懷,她對我母親說,除非你和她斷絕母女關系,否則她這輩子都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怔然了一下,白芷不止地搖頭:“邵經年,我才不相信你講的話。”
緊接着,大腦陷入空白,唯一的念頭就逃避,離開。
于是,她推開了邵經年,像發瘋似地跑出了善延堂。
從善延堂跑出來後,她一直跑,直到跑得呼吸不順暢,她才緩緩停下,在路邊的草坪上一坐,雙手抱着膝蓋,眼淚早已悄無聲息地落下了。
在她見邵經年之前,她已經設想過了,一定是所謂的豪門婆婆為難未過門的兒媳婦戲碼,可是沒想到是這樣的真相。
誠如邵經年所說的,一個非常俗套的愛情故事,她父親和他母親曾經相愛過,這比八點檔的電視劇還要狗血。
如果可以,她寧願相信是前者,至少她母親不會這麽痛苦。
時至今日,她算是明白了為什麽別人家的孩子從小就是父嚴母慈,而在她家就是父慈母愛,原來要強的母親一直對父親這段過往耿耿于懷。
母親能不耿耿于懷嗎?
父親彌留之際還想着南塘小鎮,甚至她小時候還經常帶她來善延堂看病,不就是因為邵經年母親程竹茹在善延堂嗎?
也難怪三年前當母親知道她去了南塘,直接動手扇了她一巴掌,那是她念高中後,時隔七八年母親再次打她。
當時她還以為是母親對她不辭而別去南塘支教一年二惱羞成怒,沒想到事實的真相是這樣的。
木然地呆滞了一會,眼淚再次翻湧的流出。
白芷為母親不值,也為自己的不争氣,愛上誰不好,竟然愛上了母親最耿耿于懷人的兒子。
“白芷,別讓上一輩的事影響我們好嗎?”
一個低沉溫和,有質感的聲線突然傳入耳中。
與此同時還有一張紙巾遞在面前。
她擡眸,只見邵經年站在她面前,清俊帥氣的臉上噙着笑。
她緩緩站起身,突然怒極反笑:“邵經年,你覺得我們還能心安理得的在一起嗎?你讓我怎麽面對你母親,你讓我母親怎麽面對你?更或者說,更狗血的,有可能我們還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也說不好。”
“白芷,你冷靜點。”
她驚恐地大叫:“冷靜什麽?難不成你剛剛跟我講的故事都是你瞎編的?還是你在為你母親道歉?難怪我小時候我爸經常帶我來善延堂調理身體,原來是因為你媽在這裏。”
“你父親根本不知道我母親在善延堂,也不知道我母親後來回簡城嫁人了。當年南塘小鎮曾經爆發過一起山洪,那天我母親正好上山采藥,你父親以為我母親在山洪中遇難了,兩個人就此錯過了一生。”
她聲音變得尖銳起來,早已泣不成聲:“那你母親幹嘛還要告訴我媽這段往事,你母親揣着明白裝糊塗不好嗎?非要把我媽氣到突發中風住院不可?你母親這樣揭開當年的事,對不起你父親嗎?對得起我媽嗎?我媽是無辜的,你知不知道我媽要強了一輩子,你知不知道我媽很愛我爸?你知不知道當年我媽知道我去南塘支教一年,她直接扇了我一巴掌,我念高中後,她再也沒打過我。你知不知一個要強的女人,突然患上了失語症,一句完整的話都講不清楚,她是有多痛苦……”
望着痛哭失聲的白芷,邵經年只感覺自己心如刀絞,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直接将白芷攬入懷中。
一開始白芷還下意識地反抗,想要掙脫,可他沒有給她機會,緊緊将她禁锢在懷裏,不讓她有逃開的機會。
被緊緊禁锢在邵經年懷裏,她的哭聲漸漸變大,最後變成放肆的嚎啕大哭,将所有的情緒都宣洩出來。
直到最後,她哭暈在邵經年的懷裏。
依稀間,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皚皚白雪飄落的世界中,她迎着風雪踏雪尋梅。
沒走幾步,她就尋到了幾株迎着風雪開花吐蕊的紅梅,在紅梅樹下還有一個挺拔背影的人。
她欣喜靠前:“邵經年,是你嗎?”
誰知她一靠近,背影消失了,她忙去追:“邵經年,邵經年——”
從夢中驚醒後,白芷睜開眼,一片素白映入眼簾,讓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直到一個溫熱的手掌搭在她的額頭上,她才徹底清醒過來。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坐在她身旁。
男人眉頭微皺,深邃溫柔的眼眸此時滿是擔心。
邵經年似乎猜到她要開口問什麽,開口解釋:“這裏是善延堂的針灸室,你發燒了,我要給你行針退燒。”
一聽要行針,白芷心中一緊,忙坐起身:“邵經年,能不給我紮針嗎?給我開點中藥,煎點中藥吃,或者給我按摩那個什麽合谷穴,還是谷合穴,只要別給我紮針,你讓我做什麽,我都沒意見。”
邵經年嘴角隐隐抽動了幾下,伸手在她額頭輕輕一彈:“好,我不給你行針,你躺下,我給你按摩一下百會穴。”
白芷愣了一下,緩緩躺下。
感覺到有一雙手在腦袋上游走,輕輕比劃着,到腦袋中間停了下來。
輕微的不适,讓她突然身體僵硬。
“放松,別緊張。”邵經年輕輕開口。
聲音帶着讓人安心的沉穩:“你是因為過度疲勞才發燒的,這百會穴位于頭頂正中線與兩只耳朵尖連線的交點處,按摩此穴位有緩解疲勞和頭暈乏力的功效,等下要按摩合谷穴,差不多就能退燒了。”
幾次欲言又止後,白芷才開口問:“邵經年,你母親還好嗎?”
“我母親心髒是老毛病了,勵升已經幫我聯系他妹夫,胸心外科的專家,明天就能過來。估計得做手術。”
頓了頓,邵經年又說:“你放心,我已經跟我外公說了,等阿姨一出院,我就讓外公親自給阿姨行針,依照外公的技術,阿姨大概行七八次針差不多就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