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紅繩
白陌阡扭頭,他眯着眼眸細細打量着黎紹,半晌,搖了搖頭,“你扯謊,你沒醉,我不說、不說。”說着将黎紹推坐在椅子上,自己跨坐了上去,扭頭伸手又去拿酒杯。
黎紹怕他滑下去,忙伸手攬住他的腰,就着白陌阡遞到唇邊的酒杯輕抿了一口,“我喝不醉的,你說罷。”
白陌阡聽罷,瞅着黎紹咧嘴傻笑了一陣子,一松手,酒杯掉在了地上,他摟住黎紹的脖頸,面頰酡着一層緋紅,眸子亮亮的,“你別養兔子好麽?我是你的兔兒,就養我一個好不好?”
黎紹眼眸微閃,他擡手輕撫白陌阡的臉龐,點點頭,“嗯,不養了,明日便将兔子還回去。你也別養公雞了,自己怕成那樣。說說罷,買公雞幹甚?”
白陌阡扭頭瞅了木籠子一眼,他狡黠一笑道:“因為兔子怕公雞啊,我買公雞用來吓吓踏,它一害怕自己就跑了,這樣你就只養我一個人了。”
黎紹哭笑不得,他擡手點了點白陌阡的鼻尖,“誰跟你說兔子怕公雞呢?”
“我就怕啊。我小時候不聽話,嫦娥姐姐就抱我去見卯日星君,卯日星君就是只大公雞,我每次都被星君吓哭。”白陌阡瞪着圓眼睛,神情頗為認真。
可算是知道他買公雞幹什麽了。
黎紹嘆了口氣,他适才之所以生氣,是因為那傻兔子買什麽不好,非要買只自己怕的不行的東西和他鬧別扭。
“以後不許這樣,你害怕的東西就不要買,沒必要以犧牲自己的方式跟我發脾氣,我心疼。”黎紹俯身上前,額頭抵着白陌阡額頭,柔聲道。
溫熱的呼吸撲在面頰,白陌阡呼吸一滞,他手忙腳亂地推着黎紹的肩膀,将他推開,“你別靠這麽近,我不能趁人之危,你愛人還沒回來呢!”
黎紹擡眸看向白陌阡,眸子裏的笑意淡了下來,他沉默着看了白陌阡好一會,神色有些複雜。
白陌阡醉的不淺,剛剛說過的話他就忘了,朝黎紹“嘻嘻”一笑,他将左手伸進右手袖籠裏,好一陣摸索,也不知找什麽。
“你在找什麽?”黎紹拍了拍白陌阡的肩膀問。
正說着,只見白陌阡從袖籠裏拽出一圈金色的縛靈繩,抖落開來,往自己右手小拇指纏了一圈,然後拿起另一頭,拽過黎紹的右手,往他小拇指上小心翼翼地纏着。
“這個是我從月老兒那裏偷的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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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陌阡狡黠一笑,他很不放心地往黎紹小拇指多纏了幾圈,末了,又來來回回綁了好幾個死結,這才滿意地收回手,拽了拽縛靈繩,擡眸看着黎紹,認真道:“這下咱兩可綁在一起了。”
黎紹垂眸,細細的、金色的縛靈繩一圈一圈地纏在自己的小拇指上,繩的那頭是白陌阡的拇指,他瞧了一會,勾唇一笑道:“姻緣繩是紅色的,不是金色。”
白陌阡聞言,瞪大了眼睛,他晃了晃小拇指,執拗道:“這就是紅色的!”
黎紹彎眉一笑,他将白陌阡抱起來,擡步朝床榻邊走去,兩人手上纏着的金色縛靈繩逐漸變成了紅色,黎紹将白陌阡放在床上,拉過繡被給他蓋好,擡手在他唇邊點了點,“嗯,紅色的,快睡吧,兔兒喝醉酒什麽都說。”
白陌阡晃了晃右手,得意一笑,拽過黎紹的衣袖抱在懷裏,頭一歪,沉沉睡去。
黎紹垂眸,目光細細描摹着白陌阡的眉眼。
忽然,屋子一道幽綠的光閃過,原本關在木籠子裏的長尾公雞幻化成了人形,他穿着一襲碧綠長袍,發束血玉冠,墨發散披,竟是一俊美男子。
“兔兒睡着了麽?”俊美男子将趴在一旁吓得不知所措的白兔子抱起來,順了順毛,擡眸看向黎紹。
黎紹屈起食指勾了勾白陌阡通紅的臉頰,“我将人送到嫦娥那裏護養,你倒和嫦娥合起夥來吓他,星君怎麽狠得下心?”
“啧啧啧,”卯日星君一扯嘴角,他捏了捏毛茸茸的兔爪看向白陌阡,“兔兒不能只寵着慣着,我們那是替你管教。”
“哦?”黎紹一挑眉,他轉頭對上卯日星君的眼眸,似笑非笑道:“星君為老不尊,欺吓晚輩,我便替楚文王管教管教星君,如何?”
“哎哎哎,有話好好說嘛,”卯日星君後退一步,揮袖當下撲面而來的靈力,“你戾氣怎地越來越重?多大的事嘛,以前兔兒傷成那樣,也沒見你有甚脾氣,怎地如今修為高了,兔兒一點委屈都受不了?”
黎紹收手,淡淡地掃了卯日星君一眼,不語。
卯日星君板着手指頭數落,“你瞅瞅你幹的事。兔兒孤身闖甄宅,不慎掉入符咒圈,你便将藏身銅鏡的甄崇姐姐揪出來,一巴掌下去将人打的魂飛魄散,人家姐姐做錯什麽了?就因為将你家兔兒牽扯到了這件事?”
“還有那阿茵,兔兒招魂,阿茵魂魄中途被魏紫控制導致惡靈反噬,你又是毫不留情地将阿茵的魂魄打散,牡丹花後魏紫也被你活生生抽掉了一年多年的修為。誠然,這件事牡丹一族做的很不厚道,但是你的戾氣也太重了。”
卯日星君嘆了口氣,他走上前,手搭在了黎紹肩膀,“當年的事純屬意外,我也知你這麽些年一直過不去那個坎兒,但是凡事都要有個度,別到最後自己走火入魔,得不償失。”
黎紹擡手将卯日星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下去,他的眸子很冷,神色也很疏離,“我的事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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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陌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晌午。不聽勸喝酒宿醉的結果就是頭疼欲裂,怎麽也記不起昨日發生了些什麽。白陌阡緩緩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疼的呲牙咧嘴。
“別動,我瞧瞧。”黎紹端着碗烏參湯推門進來,見白陌阡掙紮着要起身,忙快走幾步上前。
白陌阡靠在床頭,他瞅了瞅黎紹,又低頭瞅了瞅自己,然後小心翼翼擡眸,試探問:“昨日......我喝醉了?”
“嗯,喝醉了。”黎紹用舀了一勺湯,試了試溫度,遞到白陌阡唇邊。
“我沒亂耍酒瘋吧?”白陌阡張嘴咬着勺子将湯喝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沒有,很乖,自個兒爬上床倒頭便睡。”黎紹面不改色,說話的時候,碗端得很穩。
白陌阡聽罷長舒了一口氣,他很安靜地将一碗烏參湯喝完,頭也沒那麽疼了,四下一掃,發現空空如也的木籠子,“我的雞呢?”
“客棧來了位農人,我瞧着他怪可憐的,便将兔子和長尾一并賣給他了。”黎紹站起身,将碗擱在桌上,轉頭看向白陌阡,“餓不餓?我教店家送點吃食上來。”
白陌阡拉開繡被下床,繞着木籠子轉了一圈,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送走了好,省得我看着鬧心。”
能不鬧心麽?一個怕的不行,一個醋得不行,這兩個要是再呆下去,白陌阡肯定吃不消。
“不用教他送了,咱們下去吃罷,兩個人在房間裏吃怪沒意思的。”
兩人尋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下來,客棧老板如臨大敵,親自前來伺候,生怕怠慢了黎紹。
經過“玉浮梁”事件之後,白陌阡再也不耍小心思哄黎紹喝酒了,他老老實實抱着茶杯,眼觀鼻口觀心,一副和尚入定的模樣,規矩吃菜。
吃飽喝足,白陌阡大爺似地躺在椅子上消食,扭頭看着街衢上南來北往的人。
就那麽看了一會之後,他“咦”了一聲,輕輕皺眉,伸手一拉黎紹的衣袖,“奇怪奇怪,适才走過去的人中,我看到有好幾個人的面上呈現出不正常的蠟黃,就像是......就像是縱欲過度了一樣。”
黎紹忍俊不禁,他将茶碗擱下,咳嗽了幾聲,擡眸看向白陌阡,“要不我給你在江陵買一座醫館,白神醫懸壺濟世一下?”
白陌阡神色異常嚴肅地搖了搖頭,他指向窗外,“看到沒有,那個身着圓領猞猁袍的男子,還有那個正在買胭脂的男子,還有那個......他們都面色蠟黃,眼底浮現出青黑色,額頭虛汗淋淋,唇色泛白,雙目無神且飄忽不定。你想想看,一個弱冠之年的青壯男子怎會顯得如此氣血不足,你的臉色就很正常。”
“我可沒說我是弱冠之年。”黎紹将目光從窗外挪回來,挑了挑眉。
“哎呀,我就是做個對照。”白陌阡仍看着窗外,他眯了眯眼眸,神色漸漸嚴肅,“這些人的身形看起來都很像,我瞧着也很熟悉?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正說着,突然從北邊街角拐出來一個身着青衫的男子,那男子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他逮着一個過路人就問:“你瞧見阿竹了沒有?”
路人被吓了一跳,甩開那男子,咒罵着離開。
那男子便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問,聲音甚是凄惶,蠟黃的面頰涕泗橫流,他仿佛失去了摯愛一般,跪在街衢中央哽咽如孩提。
白陌阡見狀,一個縱身從窗戶跳了出去,他快步上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問:“你在找誰?阿竹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