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黏糊
長顧這個人長得清雅俊秀，氣質上很容易讓人感覺到文化人特有的那種書卷氣息，當初沈盼第一眼就讓他給吸引了，多半是因為他那爹娘賜的好樣貌，以及長顧自身後天養成的好氣質。
長顧的脾性算不上好，他不會大動肝火地跟人吵架，但也很少溫聲細語地和人說話——雖然沈盼不認同這一點，他一直覺得長顧溫溫柔柔的，又乖又斯文。
但在大多數人眼裏，長顧就是個高冷寡言的優等生，平時對人愛答不理，還常年凍着一張冰塊臉，跟誰說話都冷冷的，見他笑一次比鐵樹開花還難。
女生們喜歡長顧那張臉，對他自帶一定的好感度。男生們可不吃這一套，因此除了座位附近的那幾個男生，長顧在班上幾乎沒有能聊得上話的男同學。
沈盼以前不覺得有什麽，長顧內向點挺好的，剛好跟他互補，一天到晚安安靜靜的看着也省心。可是自從長顧上次破罐子破摔地說了“我要抓着你不放，死也不會放開”後，沈盼漸漸沒辦法容忍這人的“不合群”了。
原因很簡單——長顧太黏他了。
大概是覺得自己“占有欲強”的屬性橫豎都暴露了，長顧也懶得繼續遮遮掩掩，想黏沈盼就随時黏着，該黏也黏，不該黏也黏。雖然沈盼對他不至于不耐煩，但也着實無可奈何。
課餘時間，長顧把凳子挪到兩個組之間的過道裏，挨着沈盼的桌子整理課堂筆記。沈盼正翻着同桌帶回來的一本漫畫書，習以為常地看了長顧一眼，沒說什麽。
兩個人默契地沉默着，繼續自己手頭上的事，無暇閑聊。前桌的男生忽然回頭拍了沈盼一下：“哎，老沈，去小賣部不？一起啊。”
沈盼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正要放下漫畫書出去，餘光卻瞥見長顧放慢了手頭上的動作，有一眼沒一眼地瞧他。
沈盼受不了他那眼巴巴的樣子，當即從書包裏翻出錢，皺着眉頭對前桌說：“算了，我就不去了，肚子突然有點不舒服……你幫我買幾包薯片吧，剩下的零錢當路費給你了，你自己愛吃什麽買什麽。”
“你吃壞肚子啦？”前桌裝模作樣地關心了他一番，搖頭晃腦地和另一個兄弟出去了，“啧，有錢人家的孩子啊，真金貴喲。”
礙于長顧在場，沈盼硬是忍住了沒當場嘲諷回去。
午休時間，高一的學生大部分都在教室裏趴桌子午睡，小部分愛學習的還在争分奪秒地奮筆疾書，也有一些睡不着又不愛學習的，就百無聊賴地翻課外書打發時間，或者三三兩兩地到外面閑逛聊天。
還有一些膽大包天的——這裏特指男生們，趁着午休沒老師管，成群結隊地到操場上打籃球。學校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午休時間不許打球，但籃球場距離教學樓比較近，打籃球肯定會發出高分貝噪音，很容易影響同學們休息。
一般不缺心眼的崽子都幹不出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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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不巧，中學裏最不缺的就是青春期缺心眼的傻小子。林詠之不知道從哪糾集了一幫兄弟，浩浩蕩蕩地來到高一二班門口，敲門叫了聲沈盼的名字。
沈盼趴着桌子半夢半醒，聽見自己的大名頓時一個激靈，驚醒了。他苦大仇深地擡起頭，目光兇狠地朝門口望去。
班上不少同學也被那缺心眼的二貨吵醒了，看見來者打扮得像個流氓痞子，還吊兒郎當地一手撐着門框背靠門板，一看就知道是故意耍帥的姿勢。可偏偏這些傻孩子買賬，同學們一個個都敢怒不敢言。
沈盼擡起頭的一瞬間，長顧也起來了，他先是看了眼門外那些來者不善的人，随即将目光放在沈盼身上。
“你認識的？”長顧輕聲問。
“我跟你說過的——林詠之，一智障。”沈盼避開長顧的視線，偷偷翻了個白眼，走過去沒好氣地問，“幹什麽？”
“喲，午睡呢？兄弟，不是我說，你歲數比我還小，睡啥午覺呢？那是老人家才幹的事。”林詠之搭着他的肩膀，雄赳赳氣昂昂地宣布，“走，聽哥的，今兒咱們不午睡，打球去。”
沈盼愣是沒弄明白他神奇的腦回路，盡管內心已經在問候他的祖宗十八代，但也不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給林詠之難堪。他只是甩開林詠之亂搭的手臂，興致缺缺地說：“不去，大中午的打籃球，我像是有毛病嗎？兄弟，我提醒你啊，待會兒要是有人舉報你們擾人清夢，學校沒收了你的籃球你可別哭。”
說完，沈盼自認為仁至義盡，回位置上趴着繼續睡。旁邊的長顧見他重新趴下了，好像這才放心了似的，也跟着繼續午睡。
過了一會兒，沈盼側過頭，悄悄看了長顧一眼，心裏愁得要命。
黏人啊，真是太黏人了。
這可怎麽辦才好啊？
十二月底有個聖誕節，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連荷塘鎮這種窮鄉僻壤也漸漸流行起了過洋節。
沈盼放學時經過小鎮上一家比較大型的商場，看見商場門口多了兩棵像模像樣的聖誕樹，當即靈光一閃。當天晚上，他回家後興致勃勃地開了電腦，閑着沒事幹似的上網采購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聖誕糖果。
數量最多的就是拐杖糖和彩虹棒棒糖，另外還有一盒沈盼精挑細選的太空糖——這玩意沈盼吃過，味道不怎麽樣，他純粹是貪圖這糖造型漂亮，特地買來讨長顧歡心的。
聖誕節當天，沈盼将那一大盒別出心裁的太空棒棒糖送給長顧，長顧雖然說了他幾句“又亂花錢”之類的話，但沈盼看得出來他心情不錯。
“你拿的那一大袋是什麽？”長顧好奇地看了眼沈盼手裏的袋子。
“哦，都是糖。”沈盼早有準備，立即打開袋口給他看，“送同學的。”
長顧微微一皺眉，似乎有點不高興，但什麽也沒說。沈盼權當沒看懂他的臉色，搭着長顧的肩膀，興致勃勃地邊走邊說：“本來我想送自己班上的同學就夠了，但一不小心買多了，反正也吃不完，幹脆別班的也一起送好咯……班長，回學校後你跟我一塊去送糖吧。”
長顧不大樂意地嘟囔：“我不想去。”
“幫幫忙嘛。”沈盼軟着嗓子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看，別的班我可以只送自己的兄弟，但自己班的……大家都是同學，總不好只送男生不送女生吧？你知道的，我長得比較讨女孩子喜歡……”
這句話沒說完，長顧就直勾勾地朝他看來。沈盼噗嗤地笑了，故意沖他眨眨眼：“寶貝，你反應這麽大幹什麽？雖然女孩子喜歡我，可我心裏不是只有你嗎？”他話音一轉，“但是我對你的愛蒼天可鑒也沒用，別人不知道啊，萬一我送糖的時候有些人多想了……”
長顧：“……行了，我陪你去。”
回學校後，長顧開始磕磕絆絆地和沈盼一塊到處送聖誕糖果。
首先是送班上的同學，沈盼只送了幾個關系跟他比較要好的男生，其他人就不管了，全部交代長顧去送。雖然長顧滿心不樂意，認為沈盼幹的這缺德事純粹是沒事自己找罪受，但還是聽話地拎着袋子一個一個跑去送。
沈盼吊兒郎當地跟在他旁邊，負責對每個人說“聖誕節快樂”，順便跟人天南海北地胡侃一通。
大家都對長顧送糖這事表示很驚訝，但沒人拒絕。拐杖糖和彩虹棒棒糖在荷塘鎮不是什麽常見的零食，對這群高中生來說稀罕得很，收到糖的同學都很高興。
“謝謝班長。”
“班長這麽大方啊？謝了啊。”
“這糖真漂亮，班長哪買的？”
“班長分糖啊？我我我！快分我一顆，我還沒有呢！”
一時間班上此起彼伏全是“班長”、“班長”的叫聲，長顧拎着糖袋子有些無措，求助似的下意識看向沈盼。後者正和一個虎背熊腰的男生聊天，也不知道在聊什麽，那男生看起來激動得很，不斷手舞足蹈，正好阻隔了長顧和沈盼交彙的視線。
長顧只好一個人應付周圍的同學，好幾個女生拉着他問東問西，試圖從長顧手裏多騙一顆糖。長顧始終謹記沈盼說過的“一人送一顆”，多一顆都不願意給。
那邊的沈盼好不容易聊夠了，這才想起自己好像把長顧給忘了，連忙跑過來觀望“戰局”——只見其中一個女生的手都摸到長顧的胳膊上了，嗲聲嗲氣地向長顧撒嬌。
冬天大家都穿得厚，隔着厚厚的衣服，男女之間一些比較親密的行為好像也顯得沒那麽暧昧了。但沈盼看了幾眼，還是覺得不舒服，索性橫插進戰局裏，把長顧往身邊一拉：“班長都說了每人一顆糖，要是多給你一顆，那別人沒有怎麽辦？”
女生猝不及防，看着沈盼近在咫尺的臉，耳根都紅透了。
沈盼一向不愛跟女生多說，三言兩語了結了這事：“你想要跟別人要去，讓一下，讓我和班長過去。”
女生面紅耳赤地退了幾步，沈盼拉着長顧往人群外走，心想他家顧兒居然對一個女生沒轍，這性格得是有多溫柔。
想想他都想嘆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