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攪基
第二天,沈盼回到了和長顧的“二人世界”裏,沒再帶着長顧到處亂竄。長顧松了口氣,心滿意足之餘,感覺到了沈盼對他“潤物細無聲”式的寵溺和縱容。
當天下午有一個元旦文藝彙演,長顧他們班有表演節目,班上那群女孩子為了今天的表演練了一個多月的古典舞,今天一大早回到學校都興奮得要命,拿着租來的表演服裝叽叽喳喳地熱烈讨論。
女生們的讨論地點就在長顧前桌的位置上,長顧避無可避地看見了她們的舞蹈服裝,完全不明白這有什麽可激動的——寒冬臘月的,她們要穿着一身薄如蟬翼的舞蹈服上臺表演,舞臺還是露天的,四面八方吹來的全是冷風。
長顧不想被興奮得找不着北的女生們殃及,只好搬凳子挪到沈盼旁邊,頗有些擔心地問他:“你的表演服裝該不會也是這樣的吧?”
沈盼要表演的是鋼琴獨奏,老班不知道從哪打聽到了他這個特長,硬是讓他上臺給班裏争光——正巧,學校的音樂室最近收了一臺挺高級的鋼琴,據說還沒幾個人摸過呢。
沈盼聽了這樣的“巧合”,只想翻白眼。
無非就是他爸近期給班主任打了個電話,想了解他的在校情況,不知道怎麽的扯到了元旦文藝彙演上。他爸一向以他的音樂天賦為榮,可能是覺得彈鋼琴聽起來比較高級,就順嘴向老班吹噓了他在這方面的本事;又聽說荷塘中學連架像樣的鋼琴也沒有,他爸二話不說給學校捐贈了一臺。
學校收了他爸的捐贈,當然要在元旦彙演上給沈盼安排個上臺的機會。沈盼就怎麽被趕鴨子上架了,沒人在乎他的個人意願。
沈盼得知此事,第一反應就是打電話把他那多事的爸痛罵一頓。可他爸日理萬機,能打個電話給他班主任詢問他的情況,已經是百忙之中抽出了寶貴的時間,哪還有餘暇搭理沈盼。
沈盼挑了三個時間點,總共給他爸打了三個電話,一個是他爸的秘書代接的,客客氣氣地對他說董事長正在開一場重要會議,不方便接聽電話,有什麽事她可以代為轉告。
沈盼自覺是個懂事的孩子,自己那點雞毛蒜皮的破事也不好意思麻煩人家董事長秘書,就什麽也沒說。還有兩次電話他爸幹脆連接都沒接,一次是顯示關機狀态,另一次是響到自動挂斷也沒人接。
三次電話不接,沈盼罵他爸的沖動也就淡了,只好不情不願地在寒冬臘月裏給自己準備了一套上臺用的正裝,在心裏直吐槽他爸缺心眼淨坑兒子。
後來奶奶和他說過一次,他爸聯系過家裏了,說盼盼給他打了三次電話,他不巧都沒接到,問家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奶奶莫名其妙,等沈盼回來才問他找他爸幹什麽。
沈盼說沒事,就是太久沒聽見他爸的聲音,怪想念的。
沈盼說這種話從來不過腦子,并不知道他随口敷衍的一句話,居然讓奶奶惆悵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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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盼從書包裏翻出自己的表演服裝,打開給長顧看:“是燕尾服。”
長顧摸了摸衣服料子,挺薄的,又想起沈盼那怕冷的體質,不禁更擔心了:“這衣服你穿着不冷嗎?”
“不知道。”沈盼收起衣服袋子,看了一眼旁邊的女生們,“不過我可以偷偷加穿毛衣和保暖褲啊,比她們好多了。”
午休時間,由于下午不用上課,午睡補充精神的同學不多,大多數同學都在教室裏玩鬧或者閑聊,而愛學習的依舊在努力奮鬥。
沈盼是個閑不住的,趁着沒事幹,他輾轉要到了音樂室的鑰匙,借口是“下午就要上臺了,有點緊張,想練習一下”。管鑰匙的老師知道音樂室那架鋼琴是怎麽來的,因此沒怎麽猶豫就把鑰匙給了沈盼。
沈盼帶着他的小尾巴長顧一路溜達到音樂室,長顧有些不安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剛才老師讓你不要随便帶閑雜人等進去,那我……”
他磕磕絆絆地“我”了一會兒,也沒“我”出個所以然。沈盼笑吟吟地看着他,故意逗他:“那你先回教室?我可能要很久才回去。”
長顧馬上閉嘴了,沈盼邊說邊轉動鑰匙,音樂室的門“咔噠”一聲打開,長顧先一步跨進去了。
沈盼瞧着他,樂不可支:“你急什麽?我又不會趕你回去。”
長顧惱羞成怒地瞪他:“快進來!”
沈盼慢悠悠地進去,嘴上還是沒饒過長顧:“班長,你在我面前裝什麽三好學生呀?老師不讓你進來你就真不進來啦?我還不了解你……”
“閉嘴。”長顧面無表情地将沈盼往鋼琴那邊推,“練習你的琴去。”
“你真以為我要練習啊?”沈盼往旁邊一閃,笑嘻嘻地将鑰匙挂在門邊的牆壁上,“寶貝,我以前不是說過要彈琴給你聽嗎?來,我彈,你坐着聽。”
長顧早就忘了有這麽一回事,經他一提醒,才想起某次他因為某個女生吃醋了,沈盼哄他,好像确實說過彈鋼琴這樣的話。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沈盼居然一直記着?
長顧心情複雜地被沈盼拉着坐下,看着沈盼走到音樂室唯一的一臺鋼琴前,臉上的笑稍微收斂,迅速轉換成得體優雅的微笑——好像他站在鋼琴前就該是這個模樣。
沈盼從容不迫地朝長顧鞠躬,清清嗓子,正兒八經地說:“這首《夢中的婚禮》獻給我的心肝寶貝小蜜餞——別笑啊,餘長顧同學,你嚴肅點行嗎?”
長顧這才意識到自己笑出了聲,連忙收斂,做了個正襟危坐的姿勢。
沈盼滿意了,端莊矜持地在鋼琴前坐下——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說着這種肉麻惡心的話居然都不帶臉紅的,長顧不止一次地懷疑過這人究竟有沒有長“臉皮”這種東西。
幻想中的燈光聚成一束,打在穿風衣的少年身上,長顧的視線無意識地落在沈盼手上——他不止一次牽過那個人的雙手,他知道那雙手漂亮柔軟而又充滿力量,早在他和沈盼還沒混熟的那段時間裏,每天晚上他偷偷溜上天臺窺視某個吉他“少女”——那時候他就着了魔似的認為,對方的手一定是被施了某種魔法。
不然怎麽會美得那麽驚人呢?
長顧至今沒想明白他一開始是怎麽喜歡上沈盼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喜歡同性——他曾經真的以為對面窗臺上的是個漂亮姑娘,在得知“漂亮姑娘”是沈盼之前,他也确實怦然心動過。
沈盼修長的手指在鋼琴鍵上按動跳躍,頭微微垂着,腰杆挺得筆直。流暢悅耳的鋼琴曲順着他的指尖傾瀉而出,不疾不徐地一路流進長顧的耳朵裏,餘音缭繞,在胸腔中盤旋不去。
這是長顧第一次聽現場版的鋼琴曲,老實說,《夢中的婚禮》算不上是難度很高的鋼琴曲,但是年少俊朗的演奏者加上那偏直白的曲目,長顧聽得又震撼又心癢,沉迷于音樂和美色之餘,還有一點莫名其妙的幸福和感動。
他想,不管他以前是不是喜歡異性,反正現在已經讓沈盼掰彎了,以後只喜歡沈盼一個人,他甘之如饴,沒什麽好糾結的。
年輕的鋼琴演奏者一曲完畢,有始有終地起身給長顧鞠躬,裝模作樣的,長顧卻一眼就看見了他眼角眉梢頑劣的笑意。長顧站起來,默不作聲地等着沈盼撲過來抱他。
“怎麽樣寶貝,你男票帥嗎?”果然像他預料中的那樣,沈盼鞠了個躬就跑過來,迫不及待地抱起他晃蕩。
沈盼是個想一出幹一出的行動派,經常會給長顧一些驚喜或是驚吓,非常考驗長顧的心理承受力。他被沈盼雙腳離地地抱起來轉了一圈,還沒反應過來又被放地上了,整個人有點懵。
“冬天.衣服穿太多了,抱起來不順手。”沈盼自顧自地說,“沒事,等春天來了再抱——或者回家脫掉衣服了也能抱。”
長顧:“……”
他好像沒想要抱抱吧?
音樂室在教學樓六層,這一片基本全是功能室,除了打掃衛生外,平時鮮少有學生踏足。現在是午休時間,師生們都在休息——就算不休息,也不會有誰閑着沒事幹跑上來瞎轉悠。
沈盼給長顧彈完《夢中的婚禮》就開始亂彈一通,想起了什麽曲子就彈一段,沒什麽目的,純炫技——就是想讓長顧看看他在這方面有多厲害。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心理,明明長顧連那些鋼琴曲的名字都不知道,更看不出來他的具體水平在哪裏,但他就是想彈給長顧聽,好像長顧承認他厲害他就真的很了不起一樣。
長顧似乎覺得很有意思,跟着按了幾下鋼琴鍵,沈盼就手把手地教他彈了首《小星星》。這首兒歌的譜子很簡單,來來去去就那麽幾個鍵,沈盼教了兩遍長顧就記住了。
“不錯啊。”沈盼毫不吝啬地誇獎他,“不愧是我家寶貝。”
長顧知道沈盼是哄他開心,他很配合地沖沈盼笑了一下,帶着三分腼腆七分愉悅:“我不玩了,你練習吧,我喜歡聽你彈。”
沈盼準備上臺演奏的是《天空之城》,這首曲子他早就彈得滾瓜爛熟了,就算腦袋不記得曲譜,手指也有記憶。不過長顧讓他練習,沈盼還是安分下來,将整首鋼琴曲行雲流水般地過了一遍,自認為發揮穩定,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喜。
“哎,音樂室居然有人……”
最後一個琴鍵按下,鋼琴的餘音還沒完全消散于無形,功能室門口忽然傳來女生的聲音。沈盼詫異地一擡頭,看見了遠遠站着的林詠歌。
“喲,老盼,果然是……”林詠歌随意地沖他一擡下巴,随即看清楚了坐在鋼琴前的兩個少年,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幾秒鐘後脫口而出,“你們倆搞在一起啦?”
沈盼:“……”
長顧:“……”
倆少年這才反應過來,長顧滿臉通紅,慌忙縮回攬在沈盼腰肢上的手,欲蓋彌彰地起身站到一邊,和沈盼保持了同性之間該有的距離。
林詠歌:“……”
她原本只是順口而來的一句調侃,“腐眼看人基”的道理她自己明白,平時YY歸YY,絕對不會代入到現實當中。但林詠歌沒想到,長顧居然反應這麽大……她有理有據地懷疑,這倆gay裏gay氣的少年郎是不是想開了,真跑到攪基的康莊大道上去了。
沈盼被長顧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弄得啼笑皆非,索性佯裝什麽都不知道,順帶忽略了林詠歌剛才的疑問句:“你也來音樂室練習?”
林詠歌身後冒出了一個男生,姍姍來遲的林詠之莫名其妙地說:“怎麽回事?哦,沈盼,你也在啊。”
下午的文藝彙演林詠之和林詠歌也要上臺,沈盼知道這事。眼看着二人世界沒辦法繼續下去了,沈盼幹脆将場地讓給人家兄妹倆發揮,帶着他的小尾巴揚長而去。
長顧顯得有些憂心忡忡:“林詠歌是看出來我們的關系了吧?”
“大概吧。”沈盼忽高忽低地抛着功能室的鑰匙玩,不以為意地說,“沒事,你別擔心,林詠歌不是那種會四處宣揚八卦的人,而且她那個人對同性戀的接受能力很強,不會覺得咱倆有毛病的。”
長顧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在沈盼漫不經心的态度中,長顧抿緊嘴唇,逼着自己将嗓子裏的話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