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未來
長顧大晚上出門也不是第一次了,姑姑随口問了句他要去哪,長顧猶豫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對姑姑撒了個小謊。
他沒說沈盼喝了酒要他去接的事,只說忘了一些重要的學習資料在沈盼家,必須要現在去拿回來。
姑姑不懂他這種優等生的腦回路,看見長顧一臉嚴肅的樣子,以為真的是什麽重要到不行的東西,當即催促長顧快去。
其實沈盼這點程度算不上喝醉,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想找個人撒嬌——好像很多人喝了酒都會出現這個現象。他能撒嬌的對象身邊就只有那麽一個,所以才想都沒想就給長顧打了電話。
他喝酒後紅暈上臉後不容易消散,整張臉都是熱乎乎的。長顧找到他時,看見沈盼正站在一盞路燈下面,修長的身軀靠在燈柱上,微微垂着頭,整個人一動不動的。
長顧跑過去,搖晃了一下他的肩膀:“沒事吧?”
沈盼當然沒事,只是酒勁上來了有點乏,看見東西就想過去挨着。他聽見長顧的聲音,頭也沒擡,身體直接往前一傾,倒進了長顧懷裏。
“沒事。”沈盼在他耳邊嘟囔,“困了……唔,寶貝走,咱們回家。”
長顧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将沈盼推開一點,摸了摸他緋紅的臉頰,那股子将沈盼抽一頓的沖動在見到真人的一瞬間煙消雲散。他嘆了口氣,拿沈盼沒辦法:“說吧盼盼,你怎麽喝酒了?”
“咱們樂隊解散了。”沈盼将冰冷的雙手往他懷裏塞,貪戀長顧身上溫暖的氣息,“我就喝了一罐酒,沒想到……唔,就頭暈了。”
詠歌樂隊解散的事長顧早知道了,他來不及安慰沈盼,先扶了歪歪扭扭的沈盼一把:“你站穩——還能走回家嗎?”
“能啊。”沈盼笑嘻嘻地黏着他,嘴上說着沒問題,身體卻一直往長顧身上倒,“寶貝,今晚你跟我睡好不好?你不答應我就不回家。”
長顧讓他弄得哭笑不得,認為沈盼是真喝醉了,索性懶得和他計較,沈盼說什麽他都“嗯”一聲。
好不容易将這個小醉鬼送回家,一見到奶奶,沈盼立馬從長顧身上起來,跟平時一樣對奶奶說:“我回來啦!”
奶奶:“哎喲,阿顧咋來了?盼盼,你不是和別的同學去耍嗎?”
沈盼神志清醒地敷衍了奶奶幾句,長顧在一旁懷疑地看着他,疑心沈盼剛才的醉态都是裝出來騙他的。上了樓,他還沒來得及質問沈盼,這家夥又重新歪倒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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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顧:“……”
他怒氣沖沖地推開沈盼,覺得自己被欺騙了感情:“你還裝!”
“我沒裝啊。”沈盼無辜地眨巴着眼睛,傻兮兮地沖他笑,“阿顧,你答應了留下來陪我一起睡的,有奶奶作證,你不許耍賴。”
長顧:“……”
這個小混蛋,到底誰耍賴了?
等沈盼去洗澡,長顧給姑姑打了個電話,熟能生巧地對姑姑說了個善意的謊言。沈盼洗完澡出來,臉頰被熱氣蒸得更紅了,倚在門框上問他:“寶貝,你要不要洗澡啊?”
“我在家洗了。”長顧熟門熟路地在他房間裏找到吹風機,對他招手,“過來。”
沈盼乖乖地過去坐下,雖然還是有些不自在,但這一年多已經習慣了長顧摸他的頭發。
長顧手藝有些生疏地給他把頭發吹幹了,沈盼頂着一頭亂發直接往床上一倒,亂七八糟地卷着被子就要睡。
長顧放好吹風機,回來就看見了這一幕,只好操勞地幫沈盼将被子扯出來蓋好。沈盼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眯着眼睛沖他笑:“寶貝,将來要是誰娶了你,那可真是有福氣。”
長顧沒和他一般見識,不輕不重地在他臉上掐了一把:“有你這麽誇自己的嗎?”
沈盼還沒反應過來,長顧轉身去把燈關了。室內暖氣融融,沈盼躺在黑暗中,聽着長顧脫衣服時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腦子裏漸漸一片清明。
等長顧躺下了,沈盼掀開被子給他分了一半,将長顧裹進來。沈盼擠過去摟住他,嘴唇在他臉頰上迷戀地蹭了蹭。
“寶貝,你剛才說的話算數嗎?”沈盼在黑暗中輕聲開口。
長顧莫名其妙:“什麽話?”
“你讓我娶你啊。”沈盼毫無心理障礙地說出了這句話,“咱們以後一直這樣在一起好不好?”
“以後”是一個虛無缥缈的時間副詞,長顧心尖一顫,中國的漢字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僅僅是“一直”倆字,似乎已經足夠将他們那漫長的一生一世都包含了進來。
長顧垂下眼睑,唇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輕聲卻慎重地“嗯”了一聲。
“好啊。”他握住沈盼橫在他腰間的手,輕聲細語,“一直在一起。”
倆少年相擁着輕輕笑了片刻,沈盼又說:“寶貝,你知道嗎,林詠之要參加藝考,他想去讀音樂學院。”
這種時候突然冒出別人的名字,長顧多少有點不樂意,不過他早已不是曾經那個不懂得掩飾自己情緒的醋瓶子。少年人的浮躁在他身上漸漸沉澱下去,顯露出他自身原有的聰明敏銳。
長顧一聽這話就明白了:“那個藝考……你也想參加是嗎?你也想去讀音樂學院?”
“嗯。”沈盼坦然地承認了,“其實我一開始想讀的就是音樂學院,剛上高中那會兒一心想着這個。真要參加藝考的話,文化課成績不需要特別好,能過錄取線就行……”
長顧懂了:“所以你那段時間成績才退步得那麽厲害。”
他心裏忽然又有點不是滋味,原來沈盼一年多以前就開始考慮自己的未來了,關于未來的這些事卻從來沒對他提起過只言片語。
就這樣,這家夥還好意識對他說“一直在一起”?
“嗯,我原本是那樣想的,但是呢,有個沒眼力見的混蛋一直逼着我學習,偏偏我又舍不得看他跟我急的那小模樣……”沈盼在他耳邊輕笑着說,“我沒辦法,只好一邊學習一邊準備藝考——也不知道那個專門壞事的小混蛋是誰。”
長顧心軟得一塌糊塗,但還是沒忘記指責他:“你從來沒對我說過你要參加藝考這件事,我怎麽知道?”
“那個時候我也沒想到我會這麽喜歡你呀。”沈盼說,“本來一開始只是看你長得帥,逗起來也好玩——嘶,你掐我幹什麽,我說的全是事實啊寶貝。”
長顧:“你這是欠收拾。”
“你舍得收拾我嗎?”沈盼笑嘻嘻的,“反正那會兒我覺得你挺好玩的,沒想到追到手就甩不掉了——哎哎哎,你先別掐別掐,寶貝,我是說你招人疼,我喜歡你喜歡得要命,怎麽舍得甩你呢?”
長顧果然讓他後面那幾句話哄好了,手上留情。沈盼沒忍住笑起來,狠狠親了他一口:“心肝寶貝小蜜餞兒,你怎麽這麽可愛呢?”
長顧沒理他的渾話:“那你現在跟我說你要參加藝考的事……”
“唔——那是因為我想明白了。”沈盼正經起來,“既然我打算跟你共度餘生,有些話總該先說清楚。”
“共度餘生”四個字沉甸甸的,長顧只覺得自己整顆心猝不及防地被填滿了,忽然之間有了重量。他無聲無息地笑了:“嗯,還有什麽?你說。”
“我媽媽以前是學音樂的,她很愛我,我什麽都像她,包括從小對音樂的濃厚興趣。”沈盼說,“我爸爸很愛我媽媽,我也很愛媽媽,但是在幾年前——就是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那會兒我還在城裏讀書,有一天我媽媽正好有空來接我放學,那天……我們遭遇了車禍。”
長顧不明白為什麽話題忽然沉重起來了,但他對沈盼的過去很感興趣,聽到這裏禁不住抽了口氣:“那你……你沒事吧?”
“我傷得不重。”沈盼輕輕地說,“但是我媽媽為了保護我——那年她才三十出頭,就……這麽沒了。”
長顧沉默,在這方面沒法開口安慰他,只好無聲地握緊沈盼的手。
下一秒,沈盼強行跳過這個悲傷的話題,故作輕快地說:“所以我就想啊,既然我什麽都像我媽媽,那我也要像媽媽一樣考上優秀的音樂學院……嗯,就這樣,沒了。寶貝,你支持我嗎?”
長顧自然而然地“嗯”了一聲:“口頭支持算嗎?”
“算。”沈盼掐了掐他腰間的軟肉,“我說完了,你呢?你對以後有想法嗎?也跟我說說呗。”
長顧握住他不安分的手指,想了想,老老實實地說:“我媽媽是個大學教授,兼職作家,我也想像她一樣當個教授,沒事寫寫書什麽的——聽起來挺無聊的對吧?我對未來沒什麽想法,這樣就好。”
他默默在心裏加了一句:“有你在我身邊就好,怎樣都無所謂。”
不過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沒出息,長顧沒好意思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