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背着
在位置上坐下後, 伏夢無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犯蠢了,剛才明明用瞬移就可以到這裏,為什麽還要一瘸一拐走進來?!
幸好她走的是教室後門,腳步和動作都輕,加上夙綏正好和她差不多時間進教室,學生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導師身上, 自然不會注意到她。
腳踝還在隐隐作痛, 伏夢無鎮定地把水靈力聚在扭傷的部位,使之變冷, 先将就着敷一下。
大概是她最近跟夙綏的接觸增多了, 剛才那些影像在識海裏浮現的時候, 她倒沒有感到頭疼。
夙綏翻開教科書,準備開始授課。學生們翻教材時,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最後一排。
伏夢無聚水靈力時感受到她的目光,忙擡起頭, 彎起眼睛朝她笑笑, 怕她不放心,還傳音:“沒事的,我坐一會兒就會好。”
夙綏現在的境界還不夠用傳音,聞言抿了抿唇, 只是向她點點頭。
室內課大都是理論課, 夙綏面無表情地按着進度講課,伏夢無則又拿出靈箋,裝出一副記筆記的模樣, 注意力卻并不在課堂上,而是把靈識沉入識海,嘗試回想剛才顯現出來的畫面。
她記得自己懷裏抱着一只小狐貍,那狐渾身是血,沒有染血的毛應是白色,種族可能是雪狐。
因為畫面只是閃現不久,而且還有些模糊,看不清細節,伏夢無重新回憶,也只能依稀判斷出自己抱着的是只幼狐。
除此之外,她能“看見”這個畫面,是在聽了夙綏說的話之後。那只渾身是血的小狐貍……莫非是幼年時的夙綏?
伏夢無有些懵。她現在能想起的往事還是很零碎,時間跨度也大,連孰先孰後都分不清楚,更沒法把每件事都串在一起。
又努力回想了一陣子,伏夢無最終選擇放棄。
《雪域夢蹤》還是得再去看一遍。只不過,這次她沒想好是獨自去重溫,還是和夙綏一起。
這時夙綏正好講到重難點,無暇注意她。伏夢無只聽了兩三句,就知道又是自己熟悉的常識,索性連筆記也不做了,下巴擱在靈箋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夙綏看。
自從上次意識到自己開始喜歡起夙綏後,她對夙綏的關注程度也提高了。
哪怕每日都與這雪狐妖進出,一同吃飯、睡覺,她仍覺得不夠。
觀察夙綏時,伏夢無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與絕大多數成年雪狐族一樣,夙綏的氣質偏向清冷,若冰山一樣拒人千裏之外,但這種清冷又和白彌的冰碴子不同,前者沉穩,後者則更像是由于不喑世事,而對任何事都冷漠無情。
然而夙綏的清冷卻只是對外人,與她單獨相處時,至少到現在為止,伏夢無都沒有覺得夙綏冷落過自己。
外人面前高傲的雪狐,在面對她時卻像乖順的靈寵一樣,甚至還會向她撒嬌,窩在她懷裏嘤嘤地叫。
念及此,伏夢無下意識想起醉酒那晚的夙綏。夙綏變回大白團子,不停地拱她,叫聲細軟,一被她揉毛就舒服地哼着。
想得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托着腮再看站在講臺上,板着臉正兒八經講課的夙綏,越看越覺得這雪狐妖的反差太大,一時沒忍住笑,唇角揚了起來。
她這一笑,正好趕上夙綏拿目光巡視教室。瞥見伏夢無壓抑不住地笑着,目光還停留在自己身上,夙綏愣了愣,繼而柳眉微微皺起。
莫非是她剛才講錯了什麽?
将筆記看了一遍,夙綏更詫異。她講的知識點,不管是邏輯上,還是實踐難度上,都沒有出錯。
她實在弄不明白,夢無為何笑。
伏夢無現在滿腦子都是酒後窩在自己懷裏的白團子,渾然不覺白團子的神情已經變了。
夙綏的耐心很夠,尤其是對于自己的心上人。覺得從伏夢無臉上看不出什麽來,她便不動聲色地藏起內心疑惑,繼續授課。
兩節課上完,鈴聲響起。
宣布完下課,夙綏沒有和往常一樣收拾東西,而是逆着離開教室的學生,朝伏夢無走去。
“扭着哪了?”她說話時,人已走到伏夢無身邊,蹲了下去。
伏夢無還沒來得及回答,只覺她的手托在了自己的腳踝上。
隔着敷腳的水靈力團,夙綏揉了揉,感覺有些腫,擡頭看向伏夢無。
“我背你去醫務室。”
伏夢無忙擺手,“不用背!我可以瞬……”
“要背的。”夙綏站起身,聲音悠悠落在她耳中,“你都看了我一節課,說明扭傷很嚴重。”
伏夢無一愣,緊接着又搖頭,扶着桌沿站起。
“沒事,真沒事,你看我還可以走路——!”
話音剛落,伏夢無只覺腳踝十分不配合地酸了一下,動彈不得。
伏夢無:???
邪了門了,哪怕水靈力冷敷收效甚微,效果也不至于差到這種程度吧?!
她保持着扶桌沿的動作,感覺夙綏的氣息漸漸貼近,尴尬地轉過臉。
說不出“沒事”了……
夙綏沒有給她說更多話的機會,當着還沒離開教室、但卻在朝這裏看的學生的目光,她轉過身,微微屈膝。
“上來。”
伏夢無沒辦法,只好收了靈箋,也不再提自己會瞬移的事,跳着腳趴到她背上,環住她的頸子,憋了憋,憋出一句道歉:“對不起。”
“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夙綏聲音裏含着笑意,背着她快步走向講臺。
“我幫你收拾東西吧!”見她的教科書還擺在講臺上,伏夢無忙擡手施術,手指微動,轉瞬就把教科書收進挎包,順勢把挎包拿在手裏。
夙綏還要背她呢,總不能讓她又背人又拿包。
被夙綏背出去後,一路上伏夢無都能聽見周圍學生們的低語。
“夙老師這是在背媳婦嗎?”
“肯定是啊!一看就知道。”
“我沒認錯的話,那不是夙老師的內定助理嗎?我記得論壇連載的裏寫的都是內定助理有多寵導師,導師一下課就被親親抱抱舉高高,怎麽現在反而是……導師背着助理啊?”
“可能是夙老師比她助理高,背着看起來很奇怪?”
“不管怎麽樣,反正秀恩愛沒跑了。”
伏夢無:……
這些小兔崽子都在想些什麽啊!!
曉得伏夢無臉皮薄、怕羞,夙綏特意挑了條穿過花壇的小路。
伏夢無枕在她肩上,見周圍漸漸沒了學生,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舒了口氣。
熱息拂進耳朵裏,夙綏打了個激靈,稍稍側過臉。
“疼麽?”
“不疼。”伏夢無搖頭,“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法正常走路。”
聽夙綏嗯了一聲,她忍不住問:“綏綏,為什麽不讓我瞬移過去?”
夙綏靜默幾秒,“我想趁走這段路時,問你些問題。若是瞬移,就不方便問了。”
伏夢無愣了愣,“這樣啊……那,你要問我什麽?”
“方才上課時,你看着我笑。”夙綏不急不緩地說下去,“是因我講的內容有錯誤麽?”
伏夢無笑的時候心思本來就沒放在課堂上,被她一問,頓時紅了臉。
“……嗯?”感到貼在耳邊的溫度在上升,夙綏眨了眨眼。
“……你的授課內容并沒有問題,真的。”伏夢無将漲紅的臉偏到一邊,支吾着說出實話,“我會笑……是因為……因為想起你在我懷裏撒嬌的事情了……”
夙綏:“……?”
她柳眉一蹙,“什麽時候的事情?”
她着實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對夢無撒嬌過……每晚撒嬌的,明明也是夢無,不是她。
伏夢無又是一愣,而後想起那晚夙綏因為醉酒,中途還昏睡了一陣子。
約莫是……忘了吧?
夙綏背着伏夢無走到醫務室時,沈酌已經回來了。
聽完伏夢無的扭傷經過,雲明月噗的一聲把剛喝的水噴了一地。
“哈哈哈哈哈哈我一直以為左腳絆右腳是個沙雕梗,沒想到是真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縮到角落捧腹大笑的三花貓妖,伏夢無一臉幽怨。
雖然聽不太懂,但她知道對方肯定是在取笑自己。
沈酌一如既往淡定,推了推眼鏡,讓開路請二人進病房。
夙綏一路上走得都很穩,但伏夢無卻感到疼痛非但沒有消退,還更加劇烈了。
對于自己的扭傷,她到現在都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
給她檢查完傷勢,沈酌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你們是不是說過什麽特別的話?”她突然問。
“什麽特別的話?”伏夢無不懂她的意思。
夙綏臉色卻是一變。
“約莫是說過。”她接過話,“是我說了同樣的話。”
“那應該沒錯了。”沈酌點頭,“你說的話和伏夢無缺失的記憶有重合,但由于你們最近接觸過多,伏夢無聽了話之後并不會感到頭疼,但……總歸還是要稍微付出些代價的。”
她頓了頓,“不過這個沒關系,這種代價通常不痛不癢,和頭疼的性質差不多,僅僅是‘規則’在提醒而已。”
伏夢無勉強理解了她的意思,心裏卻有些窩火。
她知道自己現下正和夙綏在異世界歷劫,但對于她們究竟歷的是什麽劫,幾時才算結束,需要遵循的規則又是哪些,她一概不知,并且,也不能詢問。
沈酌繼續說:“我給你配些藥膏,早晚各塗一次,大概過兩天就能正常走路。切記,用藥期間,扭傷的部位不能碰水,水靈力也不可,不然會加劇傷勢。”
伏夢無和夙綏齊齊點頭。
沈酌出去拿藥了,她開門出去時,笑夠了的雲明月趕緊擠進來,順手帶上門。
“剛才忘記說了,白彌已經把傳訊珠送了出去,還拜托我一定要感謝你。”
雲明月雙手背在身後,彎着眉眼向伏夢無笑完,又轉向夙綏:“小婵的話,現在已經回宿舍了。她說不管怎麽樣,念栖遲的審判結果出來前,她還是要和平時一樣過日子,犯不着天天悶在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