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紅樓夢七

不過幾步路的時間,曹曉穎尾随着周瑞家的一路來到後巷,推門進了周家院落。剛進屋就遇見了正要出去收地租的周瑞,只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機靈的小丫頭忙迎了過來,遞了溫濕的帕子。曹曉穎跟着周瑞家的就近坐下,學她的模樣擦起手來,周瑞家的邊擦邊還教訓着曹曉穎:“姥姥不是我說你,你怎麽能那般冒冒失失的就上前問話。這是鳳大奶奶不計較的,要是換旁的心眼小的人,可不就惹上了麻煩,還沒得讓我也跟着沒臉。”

“周嫂子,我不過多了一句嘴,鳳姑娘那般豐神俊朗的神仙人物,怎會跟我這目光如豆的鄉下老太太一般見識,周嫂子盡管放寬心。再者說我又沒甚錯處,鳳姑娘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周嫂子還不清楚,對了剛看到周大哥神色匆匆地出門,是有甚急事嗎?”曹曉穎看見這周瑞驀然想起,他實是賈府裏頗為得勢的管家,名義上雖只管春秋兩季地租,閑時帶少爺們出門,其實暗地裏還替鳳姐等放帳收銀。

劉姥姥家跟他還頗有淵源,周瑞昔年争買田地時,曾得劉姥姥主婿狗兒相助,故曹曉穎上次才先來這周瑞家探探底,得其妻幫忙引見進賈府。既是他管着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定對其中之事一清二楚,肯定知曉些什麽隐秘,況鳳姐放的高利可逼死過不少人命,事情定然有着蛛絲馬跡。只要林如海肯聽她一言派人查探便知,他好得也是朝廷大員,有心做起事來,總比她這老太太來得方便些。

“算了,你也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想必這心裏自有一杆秤,只是這回你老可是被燕啄了眼喽!別看還叫他一聲大爺,這賈瑞家裏可是窮得叮當響,可能還不如你家呢!他那祖父賈代儒不過是老太爺的庶弟,這到老也沒能進個學。不過看他家境落魄,勉強在賈府義學裏當着先生罷了,你跟他攀關系算是打錯了盤算。”周瑞家的自以為看出了曹曉穎的目的,把賈瑞家狠批了一頓,表情有些幸災樂禍,好似如此方能以解她擔驚受怕之累。

曹曉穎很能理解她的這種心理,自己不舒坦也不想見得別人舒坦,說起來也不過就是如此而已,大概出于人的那點小心思,曹曉穎也不打算跟她計較:“看周嫂子這話說的,我不過好奇多問了一句,哪裏想得起這些個來。再說爛船還有三斤釘,他家就是落魄了,也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能比的,更不用說這肚裏還有着學問,以後只要金榜得中,前途還不是一片光明。對了,聽說賈家那位嫁到揚州的姑太太沒了,是真的嗎?”

“那都是經年的老黃歷了,頭幾年就過了世,她倒有個女兒姓林名黛玉的,早早送了過來,現正住在賈家。那模樣是沒得挑的,就是這身子弱了些,三天兩頭大病小病的,簡直把那藥汁子當飯吃喽!府裏沒有幾個看得上她的,不過就是個沒錢沒勢的孤女,性格還古裏古怪的,沒事說哭就哭上了,還以為誰欺負她了呢!”

周瑞家的似是找到了發洩的出口,狠狠抱怨了一番,讓曹曉穎心裏哭笑不得,她什麽時候又有了樹洞的功能。不過這賈府的下人看來自視甚高,瞧不上林妹妹的居多,這也不想想她可是官家的千金小姐,爹還擔着實權的職務,家裏也是世家勳爵,只是子嗣不豐處事低調罷了,難道都要學這賈府這般張揚,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喲!這不是老爺太太的親外甥女,怎會由着她如此,傳到外面不是壞了府裏的名聲。況他爹不是還在,雖離得遠了些,但傳到他耳朵裏,對他也沒法交代呀!”曹曉穎倒希望能傳過去,可是這京城離揚州距離實在太遠,再怎麽估計也傳不過去。要不書裏的林如海哪能看着自己的女兒受累,肯定早就接回家去了,留在這難道做受氣包?要知道為了林妹妹不受委屈,他連過繼一個族裏的男丁都沒肯。

周瑞家的橫了一眼曹曉穎,好像對此很不以為然,覺得曹曉穎在危言聳聽:“姥姥有所不知這也就是下人們私底下傳傳,怎會到外面去胡說。況揚州離這裏這般遠,再怎麽也傳不到那裏去,姥姥不必擔心。”誰替你們擔心了,她是替林妹妹擔心,只不過這麽一說罷了,你還來勁了,聽聽也就是了。這林妹妹自以為寄人籬下,整日惴惴不安,雖林如海本意是把她送來教養,現在這樣還不如跟在他身邊呢!

只是這古時,家裏必須有女性長輩教導內務,否則以後男方對女方的家教,總會有些诟病。這賈府的老太君,在林如海看來就是教導的最佳人選,他既已不打算續弦,家裏又沒有個年長的,當然只有忍痛送林妹妹去了賈府,所作所為還不是為了林妹妹的将來着想,對一個不通內務的大男人來說,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曹曉穎想起這賈老太君,不禁有些看不上眼,嘴上說着最疼賈敏,想接林妹妹教養,其實她最疼的還不是賈寶玉,恨不得把天底下自己認為好的都拿了給她,一個外孫女算得上什麽:“周嫂子自是有成算的,心裏敞亮着呢,哪裏就需要我來擔心,我不過有些不解請教周嫂子罷了,現在可算是解了我的疑惑,不過這林姑娘家裏難道沒帶了人過來,怎麽着也勞動不了嫂子您呀,嫂子怎作如此想她?”

曹曉穎始終不明白林家也算富貴,怎讓林黛玉在賈家感覺如此自卑,一點官家小姐的氣勢都沒。對了,好像賈敏在世時,整天向她灌輸賈家的能耐,這才讓她有這些錯覺,事事小心時時留意,生怕行差踏錯一步。本來這人心都是偏着長的,賈敏向着自己娘家也算不上什麽大錯,但她能如此睜眼說瞎話,真是讓曹曉穎敬佩她的臉皮,大概就存了不少私心。

“她家哪裏有多少丫鬟仆婦跟來,不過是來吃白食的,虧得老太君歡喜于她,不然她的日子可就艱難,就這樣還經常使小性子,對下人也呼來喝去的,真真不知羞。”周瑞家的掩了掩嘴角,肆意數落起林妹妹來,這話也太難聽了,你真以為賈家是善堂呀!沒有點甜頭怎會接受林黛玉,說不得在背後林如海貼補了不少。不過這男人畢竟沒有女人心細,這要是多派些人來,壯壯聲勢也是好的。

曹曉穎面上不表,臉上笑容滿面,嘴裏也還說着奉承話:“周嫂子用得着跟個小丫頭置氣,氣壞了身子可是不值,以周嫂子在府裏的地位,也用不着受她的氣。對了話趕話的,周嫂子還沒告訴我周大哥怎出門了呢,這本來還想跟他聚會兒,說說家裏的近況,現在看來是不成了,真是可惜。”

“你周大哥出去幫鳳姑娘收利錢,這可是個賺錢的買賣,一年不到上千的銀子呢,俱是我們老爺從中跑腿說和,幫着收放銀錢的。看我跟你說這些幹嘛,也就是你劉姥姥人靠得住我才說漏了出來,旁人我可是只字未提,姥姥可要緊守這個秘密呀!”周瑞家的笑得很是得意,後來好像反應過來說了不該說的,忙住了嘴補救了起來。

還信任她的為人,不過是自己得意炫耀,不小心說漏了嘴,也是不管誰家領了賺這麽多錢的差事,憋在心裏又不能說,指不定怎麽煎熬呢!算了今天她就當一回樹洞好了,順便還能探聽到些微末的消息,也不枉她來此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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