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治療
“告訴我吧,江可。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麽?”顧寒跪在他的膝下,姿态極低地仰起頭問。
“我去醫院,做了同性戀轉化治療。”江可低頭,看着顧寒驀然瞪大的雙眼和微蹙的眉峰,淡淡笑了,“是不是很惡心?”
顧寒心疼地發現,江可的嘴唇已經白了。他雖然在笑,眼睛中卻是巨大的空洞。
“為什麽?”顧寒輕聲問,從地上站了起來,摟住江可的肩膀。
江可環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小腹上,搖了搖頭。
“是你母親讓你去的?”
這次江可沒有說話。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衣料悉悉索索地摩擦着顧寒的腹部,卻像砂紙打磨着皮肉擦出了血,針紮般的痛密密麻麻地分布在神經末梢。
“沒關系……”他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感情分明是兩個人的事,內心卻有一個冷靜聲音不斷地和他講,顧寒,都怪你。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麽立場來安慰。在剛剛找到江可時,他甚至□□了他。
聲音啞在喉嚨裏,幹澀地痛着。安靜卻是一只巨大的海洋怪物,在房間中滑動着游走,留下大片大片的陰影。
“你可能不知道那種治療。”江可忽然開口,一字一句認真解釋道,“我每周去兩次醫院,被綁在一張躺椅上。”
江可下意識扣住了自己的手腕:“他們……他們會播放同性□□的影集,還有照片和模型。等我□□了,就注射催吐劑,後來還有電流,還有……”
顧寒打斷他:“別說了。”
然而江可停不下來。他陷入了那片記憶的泥淖,恐怖的房間。而這次顧寒就在他的面前,那些不堪和龌龊都将再次□□裸地重現,無限逼真地将每一個可恥的細節還原。
“你知道電擊裝置夾在哪裏嗎?”江可抓着顧寒的胳膊站起來,用自己的身體緩緩在他身上摩擦,“就夾在xx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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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可!!”顧寒顫抖着抓住了他,想要将他叫醒,但自己卻被江可抓着一同淹沒在了黑暗的深海裏。巨浪一次次拍打着神經,過于混雜的情感幾乎要将他擊垮。
江可收回了手,落在自己的身前,擋住了那個脆弱而敏感的器官的輪廓。意識到顧寒還在看他,江可笑笑,雙眸中卻盡是凄荒:“顧寒,我已經很久不能xx起了。”
不能xx起。
沒有快感、沒有高潮的生活,無論對着男人或者女人都無法興奮。明明靈魂還渴望着愛,身體卻先死了。
顧寒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氣,垂落在江可的肩頭。而江可還是平淡溫柔的表情,扶着椅子站了起來,準備離開:“真抱歉讓你知道這些……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去哪兒?顧寒張張口,卻發不出聲音。心髒被一只巨手攥着,疼得讓他失去了所有力氣。
就在江可推開門的瞬間,顧寒忽然大步上前,一把從後面抱住了他。
江可抖了一下,但還是沒有反抗,任由身後的人用雙臂鎖住他的身體。
“沒關系,都沒關系的。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沒有人可以傷害你,江可。就連我……我也不會再怨你,再傷害你了……”
顧寒從背後一遍遍親吻他的後頸和脊背,一遍遍告訴他,沒關系的,江可。慢慢來,會好起來的。
在殘忍的坦白的之後,江可似乎就縮進了自己的世界裏。無論顧寒說什麽,都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乖乖地任憑顧寒抱着他,為他洗澡,把他塞進被窩裏。
“重新在一起,好嗎?”顧寒試探着,伸手摟住了江可的腰,“重新在一起,江可,求求你。”
然而沒有任何回應。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顧寒手臂一環,卻捉了個空。睜開眼,懷中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只餘下令人心驚膽戰的空蕩。
這時,門外傳來行李箱滾輪摩擦過地板的聲響。
顧寒渾身一凜,就像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的病患,驀然跳下了床,沖出卧室。
江可握着行李箱站在玄關,正準備換鞋。看見顧寒出來了,向他啓唇一笑:“你醒啦?”
顧寒說不出話,扶着牆的手在微微顫抖。因為起的太快,他眼前驟然一片眩暈,只能模糊地判斷出江可所在的位置。
“這些天打擾你了,真不好意思。”江可自說自話,好像真的成為了與張嬸所描述的借住在顧寒家的房客,“我這就走了。以後……有緣再見吧。”
顧寒終于看清了江可的臉。一夜過去,江可已經和平日溫文爾雅的模樣沒有區別了,禮貌而疏離地站在遠處。
“江可你什麽意思?”顧寒聽見自己沙啞低沉的聲音。
江可握緊了行李箱的拉杆,臉上維持着無懈可擊的微笑:“我要走了。”
“你去哪兒?”顧寒嘲諷地問,“加拿大嗎?”
笑容漸漸從江可臉上退去,餘下微寒的蒼白。
“不記得我和你說過什麽了嗎?”
江可想了想,剛剛住在顧寒家的時候他似乎威脅過自己:“‘不要想着走’?”
顧寒一怔,嘆了口氣:“江可,你怎麽總是只記得我那些不好?”說着,走上前,從江可的手中拿過行李箱,“昨晚我說,要重新和你在一起。”
“……”
“我說了那麽多遍,你都沒聽到嗎?”顧寒不顧江可已經微微僵硬的身體,強勢地脫下了他的外衣扔在地板上。右臂撈住他的腿彎,将江可整個人橫抱在了胸前。
江可微微掙紮了一下,卻發現根本無法撼動顧寒的臂彎。這個男人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變得強大而堅韌,甚至變得陌生。至于曾經那個需要自己護着的青年已經消失了,是他親手将青年推下了懸崖。
顧寒昨晚說的話,他都聽到了。他說他不再怨他,曾經都過去了,想要重新在一起。
但是真的可以嗎?他真的不怨他了嗎?還是因為他昨天那樣的獨白吓到了他,因為同情心才重新接納他?
江可自暴自棄般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顧寒,放我走吧。你這麽堅持沒意義。”
顧寒哼笑:“你說了不算。”
“我是認真的。”江可再次掙紮了起來,攥住了顧寒的手臂,“放我下來,顧寒。”
“江可,”顧寒立在了原地,既沒有松手,也沒有再進一步,只是低着頭定定地看着懷中之人,一字一頓道,“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完了。”
江可喉結微微抖動。想說什麽,卻不忍心說出口。
“不單我,寒江也完了。”顧寒親了親他的額頭,“你也不想想,沒有江可,哪來的寒江呢?”
“你……你是在用寒江威脅我?”江可難以置信道,“那是你的公司……”
顧寒把江可放到沙發上,又用毯子把他緊緊裹住:“你安分幾天吧。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這麽zuo這麽鬧騰?”
“……”
“等你身體好些了,哪天有心情,帶你去寒江的大樓逛一圈,看看研發部和工程部。稅務和財務你就別想了,不會讓你去的。”真把江可放進寒江幾十個G的賬本裏,只怕沒個十天半個月是撈不出來的。
“那我還去幹嘛……”江可小聲地抱怨了一句,但每一個字裏都藏着細微的愉悅。
那畢竟是寒江。
是他和顧寒打拼出來的天下。
【6 years ago】
“怎麽樣?”轎車慢慢泊到人行道旁,江可放下了車窗,指了指窗外的建築,“我和王總看好的位置,工程預計明年年底竣工。到時候寒江會擁有15個部門,二百餘名員工,大樓的三到七層可以給研發和設計組,中層給稅務和財務,再選一高層做辦公室和貴賓室。”
顧寒抿着嘴不說話。
“雖然短時間內會負債的比較辛苦,但這一步對于高新科技企業很重要,是繼續研發創新的基地,協同性會大大提高工作效率。并且雖然萬河是個縣城,但基礎設施比較完備,最重要的是我們的上游和下游公司都在萬河有工廠或者辦公樓,到時候……”
“江可!”顧寒打斷了他,“這些事你和黃總商量過嗎?”
“你說黃名毅?”江可挑眉,語氣中透露了一些不屑,“他是個做實業的,不懂科技産業的發展套路。”
“但至少他是公司最大的股東,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能不告訴他?”
“他早就不是了。”江可胳膊搭在方向盤上,望向窗外,留給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顧寒一道料峭的背影,“你知道他都背着我們做了些什麽?為什麽我要拉王孟入夥?就是因為黃名毅背着我們賣寒江的股權。并且價格壓得極低,完全是惡□□易。”
“上次電話會議黃總不是解釋過了嗎?”顧寒耐心道,“他出售的不是股份,而是期權。因為他在浙江的工廠現金流出了些問題,才不得不……”
“你查過他家顯示屏制造廠的帳嗎?退一步說,你知不知道出售看跌期權比賣股份的影響更加惡劣?那些合同在國內都是違法的,他根本收不回寒江的股份!”江可驟然回過頭,淺色的眸子顯得理性而薄情,幽幽閃着利刃般的寒光,“顧寒,你也22歲了,醒醒吧。你的黃總根本沒你想的那麽好,他是在做空寒江。”
“江可,認識黃總的時候,你也22歲。”顧寒冷淡道,“我的确不懂金融,不懂資本運作,但是我去查了黃總在浙江顯示屏制造廠的帳,EBITDA是負的。你不會不知道,現在高端機都已經采用OLED顯示屏,液晶的利潤以後只會越來越薄,市場越來越小。”
江可沒料到他當真去查了黃名毅,不由話語一滞。
時過境遷,他和顧寒已經相識六年,在一起四年了。他在內心深處仍然把顧寒當做需要自己保護的大學生。驀然回首,才發現顧寒也可以用如此涼薄的目光和自己談利益。
顧寒也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善,不由放緩了聲音勸道:“并且你想想,四年前如果沒有黃總,也沒有今天的寒江……”
“就是因為四年前他幫過我們一把,我才把他留到現在。”江可冷笑,對顧寒的态度毫不妥協,“這次是他自己作死,背地裏要整寒江,我當然不能留着他。你說沒有黃總就沒有寒江,但你想想寒江指的是誰?我現在巴不得寒江和他沒有半點關系!省的被他拖累死——”
“做人不能這麽絕情,江可。”顧寒打斷他,皺起了英朗的眉。
“所以呢?”江可絲毫沒有被他打動,針鋒相對道,“商場如戰場,不絕情就要任人宰割了。顧寒,你甘願做那砧下肉?”
顧寒搖搖頭:“黃總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啧啧,你倒是了解他呢。”江可不屑地笑笑,左手按住頸椎,搖了搖微微酸痛的脖子,“如果我告訴你,從四年前的S市VEU大展之後,他就勾搭上了顧淩呢?”
顧寒一怔,喃喃道:“怎麽可能……”
“要不然顧淩怎麽可能輕輕松松放過我?肯定是得了好處。”江可笑着說,“黃名毅也真是要錢不要命,敢打顧家的主意。”
顧寒仍然不敢相信:“你憑什麽說他和顧淩有交易?”
這次,江可卻沒有直面他的問題。而是轉過頭,躲開了他的目光:“顧寒,動動腦子。”
顧寒注視了江可片刻,恍然,嘲諷道:“你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他和顧淩有交易,對嗎?”
江可聳聳肩:“的确沒有。但你查查今年他家顯示屏的銷售渠道,和EXtra的合作企業有多像……”
“有什麽好查的?業內的大廠商無非就那麽幾家。”顧寒再次打斷他。
江可用餘光打量着身旁西裝革履的青年,頓了頓,語氣頗為潇灑地問:“你就是不信我,對吧?”
顧寒不願意和他吵架,短暫的停頓也讓他冷靜下來:“我理解你想趕走黃名毅,嫌他拿了太多的股份,既沒技術又沒資源。我同意,但你沒必要在我面前誣陷他……”
他本來想說,如果你不喜歡黃名毅,可以給他點好處讓他離開,沒必要抹黑他的名譽。
這已經是顧寒對此事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畢竟當初黃名毅待他和江可不薄。即使江可不記得,但顧寒卻不得不承他的情。
然而江可寸土必争。
他微微揚起下巴,神情倨傲道:“我偏不。”
顧寒皺起了眉,不再看他。
江可目視着前方擋風玻璃,語氣中透着狠戾:“他敢暗算寒江,就要付出代價。想暗箭傷人乘火打劫?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