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丁香花
江可敲了敲會議桌,聲音中的惋惜和無奈掌握的淋漓盡致:“黃總是公司的老古董,先前大家沒怎麽見過。因為他長期人在外地,除了每年的分紅也不曾管過其他事。今年上半年,黃總自己家的工廠出現了一些虧空,當時寒江也前途未蔔,于是黃總便擅自賣了些股份……我本來想,他是寒江的元老,但求同富貴,不求同患難,就算了。将來各行其道,再相見也留一分情面。”
他話鋒一轉,語氣利如薄刃:“但若是背信棄義、吃裏扒外,姿勢就太難看了些。今天黃總特地趕來丢人現眼,我以後也饒不過其他人。”
顧寒在看他,但江可并不在乎。
“寒江此次的峰回路轉,全靠各位股東的鼎力支持。我再次感謝大家的信任。”江可鞠了一躬,“昨日之日不可留。只要将來無人背棄寒江,寒江也不會讓大家失望,更不會讓外面的人笑話。”
黃名毅的離開鬧的轟轟烈烈,但也未曾不是對其他人的震懾。
餅畫的再大,一群人盯着,吃相永遠好看不到哪兒去。所有人都安分守己,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江可言及此,便散會了。希望後來者好自為之。
“江總,能否借一步說話?”王孟踱到江可的身邊,貼着他的耳朵輕聲問。
江可笑着答應了,囑咐顧寒親自送走每一位股東,随即引着王孟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顧寒聞言不說話,轉頭就走,只怕和各位股東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他在鬧情緒,江可看出來了。但江可現在沒有精力去安撫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王孟才是最大的契機與危機。
“咔噠。”輪齒輕扣,辦公室的大門關的嚴絲合縫。
一束丁香花擺放在辦公桌上,滿室皆是幽微的香氣。
王孟盯着那束花看了許久,一時間竟忘記了要和江可談的事情。反倒是江可踱步走到落地窗前,俯視着腳下重重疊疊的樓宇,嘆道:“今天之前,寒江是我和顧寒兩個人的寒江。今天之後,寒江還要麻煩王總您多提攜、多照顧。”
“那是自然。”王孟無意識地接道。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江可說了什麽,讪笑兩聲道:“有你坐鎮,我最多搭把手而已,何必說什麽提攜、照顧?”
不料江可道:“我可能要休息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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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孟皺眉:“怎麽回事?”
“家母住院了,我想多陪她一段時間。”江可望着落地窗,孤孤單單的一條影子映着這座繁華的城市,整個人好像被封在無色的水晶棺中,透不過氣,“從寒江成立到如今,我已經忙了四年了,是時候歇歇了。寒江可能會暫時交到顧寒的手裏,還希望王總可以幫他一把。”
王孟嘆道:“我憑什麽幫他?他還是個二十二歲的孩子,董事會不可能服他。”
“因為他是您最好的選擇。寒江年前受到重創,通過和信科的合并方才走出危機,您也不希望董事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為了總裁之位争的頭破血流吧?更重要的是,您幫他就相當于幫我。”江可看着玻璃中王孟的影子慢慢向自己自己靠近,有種被鱷魚盯上的戰栗感,卻還是堅持着把話說完,“您說他才二十二歲,但寒江剛剛成立的時候,我也才二十二歲,顧寒只有十八歲。”
“他和你不一樣。”王孟說。
“的确,”江可點點頭,“顧寒比我好。他待人誠懇,注重務實,辦事成熟穩重。新的寒江集團需要轉型,需要一個真正懂技術的人,而不是虛與蛇委的資本家。在技術上我可以保證,寒江在他的帶領下仍然可以繼續走在行業前列;此外我可以以人格擔保,顧寒一定是比我更好的合作夥伴。只要您給他機會,他一定不會辜負您。”
然而王孟并不為之所動。他已經走到了江可的背後,注視着江可的發絲,似乎在尋找他頭發裏的香氣:“可是,江可,我只想和你談生意,也只想給你機會。”
江可笑了,轉過身,直視着王孟的眼睛:“誰也不會和錢過不去吧,王總?江可只是一時的,寒江卻可以千秋萬代地給您賺錢。”
王孟搖頭道:“我不是為了賺錢才給寒江注資的。”
“無論您同意為寒江注資的動機是什麽,我和顧寒都不會忘了您這份人情。”
“一句一個顧寒,江可顧寒,顧寒江可……”王孟望着他的眼睛,退了一步,忽然握住辦公桌上的丁香花,也笑了。笑聲好像冬天裏煙囪中冒出的煙氣,只有溫度的假象:“原來你最初打的是空手套白狼的主意?膽子真大。”
“您說笑了。您應該知道,最初我只能找泰祥證券。”江可立即否認,語罷想了想,又承認道,“不過我膽子也的确很大。”
王孟凝視着江可,目光透過他,穿過時空,看到了的另一個人。
足夠了。
王孟開出自己的條件:“和我睡一次,我就誠心誠意地幫顧寒。”
江可呵呵一笑:“那這買賣也太值了,您能和我簽字蓋章嗎?”
王孟大笑:“江總您真有意思。裙帶關系,哪有擺上臺面來說的?”
“既然您知道上不了臺面,那我又怎麽能拿寒江的未來跟您做這筆買賣?”江可跟着笑,“還是不要自己騙自己了。您不還會為了兩腿間的那二兩肉,堵上自己的前程;您幫着顧寒,也是為了您自己好。退一萬步說,我真上了您的床,您就會忠心耿耿地輔佐顧寒?我可不……唔!”
王孟忽然上前,低下頭,用自己的唇堵住了江可的嘴。
江可擡腳揣在王孟的膝蓋上,卻沒想到下一面就被王孟的手格擋了回去。原來這人也是個練家子,江可事後還有些慶幸:辛虧沒拿巴掌扇他,否則兩只手被抓着摁在玻璃上的模樣就太難堪了。
只是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王孟得手後立刻後退半步,眯起眼睛道:“至少今天,別再讓我從你嘴裏聽到’顧寒’兩個字。否則這事兒可真沒得商量了。”
江可立刻乖乖閉嘴,權且當是被狗舔了。
王孟舔了舔唇。野獸終于脫下了衣冠楚楚的毛皮,露出龌龊且兇狠的欲望:“江可,你剛剛在投影儀前侃侃而談的時候,我就想把你扒光了。摁在大屏幕上……”
“啦啦啦,啦啦啦……”
與辦公室極簡風格格不入的音樂,忽然從江可的口袋裏響起。
“呵呵。”江可看着王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發情的野獸。他拿出手機,在王孟面前晃了晃,散漫道:“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王孟攤手,自覺地去辦公室外的隔間回避了。
江可接通來電:“喂?”
“江可嗎?”電話裏,男人缺乏感情的聲音和記憶中一樣讨厭,“我是顧淩。”
“啊,顧副總。”江可咬緊了發音,嘲諷道,“您是不是打錯電話了,要不要我把黃名毅的號碼告兒您?”
“黃名毅已經完了。”顧淩淡淡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也救不了他。不過我倒是有另一筆交易,想和江總您談談。”
江可挂斷電話,再次出門找王孟的時候,王孟已經走了。
只留下了一張便簽,墊在茶杯下面,瘦金體挺勁犀利地留了四個字:來日方長。
助理聞聲進來,抱歉道:“抱歉,王總已經走了,沒留住。”
江可點點頭,随手指了指辦公室裏的丁香:“把那花扔了吧,太香了,膩。”
作者有話要說: 王孟的故事是另外的(好像我真的會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