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相
xx03年10月,黃名毅開始私自出售寒江股份。
江可在他剛剛開始動作的時候就發現了,卻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那時的寒江正在上升期,當年的利潤足足增長了150%,黃名毅沒有理由用極低的價格抛售寒江的股權,甚至是做出賣“三個月看漲期權”這樣高風險的行為——
除非,他可以肯定,寒江将在不久的将來将會遭受一次重大的危機。
謹慎的天性和對危機的敏銳讓江可決定調查黃名毅,卻發現黃名毅的電腦和手機都被高手安裝了反木馬反偵察的軟件,根本無從下手。
這也更說明了,黃名毅有問題。
于是江可改變策略,開始調查黃名毅在浙江的顯示屏制造廠。因為制造廠是家族企業,當他查出來蛛絲馬跡的時候,已經是12月初了,距離寒江新産品的發布會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江可無聲地翻着調查報告,嘴抿成緊緊的一條線。他發現,顯示屏的下游買家和去年有了極大的變化:訂單量大,并且都是國際知名企業。更重要的共同點是,這些買家都是EXtra的合作夥伴。而低價收購黃名毅手中股份的,正是EXtra旗下的一家資産管理公司。
那麽,很有可能,黃名毅和顧淩聯手了。
如果說黃名毅圖的是財,那麽顧淩的目标只有一個,那就是擊垮顧寒。
當時的顧寒正在和信科智慧談兼并收購的事宜,江可更加不願意在他面前提起顧淩。于是,他找了人反複對寒江新材即将發售的新産品進行封測,卻仍然查不出任何問題。
顧淩是編程高手,如果他通過黃名毅接觸到寒江的內網又動了些手腳,只怕業界沒有幾個人能查得出來。即使是顧寒,江可也沒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說他會比顧淩更加出色。
然而,江可雖然不懂技術,卻會看人心。
他決定賭一把,堵上寒江的未來。
12月底,轉瞬已至。寒江萬衆矚目的新産品如約發布,原本已經分布到各地服務器的程序卻并沒有被喚醒。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款需要在官網付費下載的同名同姓的軟件。
那并不是原本計劃發布的新産品,而是顧寒在18歲時寫下的智慧金融投資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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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寒和江可曾經用它獲得了人生的第一次成功;五年後,江可又用它換回了寒江的一命。
當天過後,黃名毅就和顧淩失去了聯系。因為顧淩在看望發布會直播後,就敏銳地察覺到黃名毅失敗了,那款被他暗中植入信息洩露缺口的新産品并不是在官網發布的軟件。
而江可則緊急聯系了泰祥證券,并且承諾王孟可以低價購入寒江的新發股。他只有這一個選擇,因為泰祥證券正是在五年前智慧金融投資程序的買家,那款軟件被泰祥作為高端産品,免費贈給了幾位個體大客戶。他和王孟二人私下簽訂了保密協議,只要無人洩露此事,寒江的危機便解決了。
果然,如江可所料,就在新品發布會後的第三天,一則醜聞登上了頭條新聞:“寒江新産品存在安全隐患,客戶信息遭到海量洩露。消費者集體嚴正抗議,平均單日回報率為負。”
江可不得不承認,寒江的新産品沒有宣傳的那麽好。算法是五年前的算法,早已被時代淘汰。
然而資本利得講究的,并不是新聞有多麽負面,而是人心的期望與未來相比究竟過高還是過低。顯然,寒江的情況并沒有大多數投資者想象的那般糟糕。
黃名毅卻不知道。即使和顧淩失去了聯系,他仍然堅信他們的計劃成功了,并且繼續惡意做空寒江。
與此同時,江可卻找到了大量的機構投資商,簽訂對賭協議,保證寒江的新産品絕對沒有安全隐患。
最終,在xx04年3月,證監局在深入調查後發出公示:寒江新財的産品不存在任何信息洩露的問題。
寒江的估值快速反彈,一天內便增長了30%;第二天,寒江新財公布獲得E輪投資,由泰祥證券領投,數十家資産公司跟投;第五天,寒江新財宣布和信科智慧達成收購協議,改名“寒江集團”,并計劃在三年內上市。
那天,寒江的估值已經翻了十倍了。
而黃名毅的債主們,也已經拿着合同找到了他。寒江的估值翻了十倍,黃名毅便要以十倍的價格買回寒江的股份,再以一倍的價格賣給和他簽訂合同的買家;或者,直接支付中間九倍的差價。
黃名毅崩潰了。那時的顯示屏制造廠已經開始虧損,即使全部抵押出去,他也沒有錢支付這筆差價。換而言之,他此後的人生都将生活在還債中。随着寒江越來越成功,他便将在那黑暗越陷越深。
江可則收到了顧淩的電話。如果不答應顧淩的條件,顧淩就會曝光他和王孟的交易。即使這并不是致命的打擊,寒江也必将在未來幾年中一蹶不振。
當時顧淩給了他兩條路:要麽,顧寒和他簽協議,聲明放棄EXtra股份;要麽,江可把自己的股份賣給顧淩,同時離開寒江。
然而就在江可挂掉顧淩電話的十分鐘後,黃名毅從18層跳了下去,顧寒被捅了三刀昏迷不醒。當時誰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可能醒來,更不用提和顧淩簽什麽該死的協議了。
與此同時,江可的母親也被推進了手術室,病危通知單連下三張。
“我……只好走第二條路了。”江可虛弱地笑了一下。方才吸入的致幻劑已經慢慢失去了效用,但他仍然找不到任何氣力,只是講述那些曾經的事情就消耗了他大部分精力。更何況那些紮進玻璃的傷痕,正在冒出源源不斷的血珠,洇濕了他的褲腳。
“當時母親需要換腎,而我手中沒有足夠的現金,顧淩的提議無疑最好的選擇。我離開了寒江,仍然需要一個人主持大局,與其那個人是王孟,還不如是顧淩……他畢竟運營了EXtra很多年,也不會将寒江帶偏。即使你厭惡他,但顧淩值得我和他做交易。”
“最終我把股份以30%的折價賣給了顧淩,而他也向我承諾,當你身體恢複後會将總裁的位置還給你……至于你坐不坐得穩,就由他和其他股東以後決定了。”
江可用力喘了口氣。他想把顧寒看清楚一點,但失血讓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勉力勾了勾唇角:“再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他被病重的母親脅迫着,接受同性戀轉化治療,根本無法面對顧寒。
他結過婚,也離過婚,一個人安逸而孤單地生活在城市的角落。無法懷念,也不再期待什麽。
顧寒僵硬着,聽完他的講述。
垂落在身側的手時而握成拳,時而又顫抖着松開。他幾次想要打斷他,卻又明白這就是當年的江可必然會做出的選擇。
因為當時的顧寒,還沒有成熟強大到可以承受這一切。
他無法責怪江可,甚至無法心疼他。只能為了他感到痛,窒息一般地難受。卻連伸出手擁抱他,都做不到……
“放開他。”他再次重複,望向小文的眼睛中充着明顯的血絲。
女人的手抖了抖,自言自語般說:“不可能……他在騙人……”
“放開他!!”顧寒嘶聲吼道,像一只受傷的猛獸。他繼續上前,距離江可不過一步的距離,卻像永遠無法邁過的懸崖。
“不,不……”小文連連搖頭。想要站起來,腿卻一軟,重新栽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她放開了抓着江可頭發的手,那枚握在她手心中的玻璃碎片也應聲落地,碎成了更加難以分辨的大小。
顧寒慌忙跪下,小心翼翼地擡起江可的頭,将他整個人攬入自己懷裏:“江可……”
這兩個字,究竟帶着多麽深的眷戀和疼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可掙紮了一下,似乎也想要伸手抱住他。躺在顧寒的懷裏,他好才像重新又活了過來,各種紛雜的感情瞬間将他包裹。連疼痛,都變得更加真實,卻也來不及在意了……
似乎發現他想說話,顧寒顫抖着打斷了他:“別說話了,我帶你去醫院。”
而就在這時,本來環繞在屋內的警察迅速上前,想要抓住小文——
“都別過來!!”小文厲聲尖叫,向後退了兩步,背靠着被砸碎的落地窗。
淩厲的風早巨大的洞口外呼嘯,發出尖銳的叫聲。只要再後退一步,她就會從此下墜,真正邁上黃名毅的後塵。
連顧寒也擡起了眼,冷漠地看着她。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冷酷的眼神,往日睿智而感性的瞳孔只剩下深深的厭惡。
即便不願意承認,但小文知道江可說的是真的。他從來沒有背叛過寒江,真正背信棄義的人卻是黃名毅……那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呢?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愛上了顧寒?
本以為自己是替天行道,想要為逝去的人讨回一個公道,在最初小文甚至沒有想過下殺手。海鮮和蛋糕中的□□,根本不致命。
然而到頭來,自己的執念不過是個笑話,用玻璃片行兇的女人不過是個瘋子。
忽然就絕望了。小文難以想象,她現在在顧寒的眼中,該是多麽醜陋的存在。
“好吧。”她垂下眼,向顧寒笑了一下,徒勞地想要給他留下最後一點美好的印象,“再見了,顧寒。”
随即,她向後又邁出了一步,踩在了風裏——
“顧寒!!!”她聽見有人在尖叫,是江可的聲音。自己的腳踝被一只手牢牢抓住,身體卻停在了半空中。
眼前的景象好像凝固的電影,整個城市倒置在眼前,無數的房頂像是一只只巨錘,随時都會落下将她碾成粉末……
但是有人抓住了她。
小文竭力擡起頭,看見了顧寒探出窗戶的半邊身體。他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腳踝,另一只手卡在窗戶破碎的邊緣,刺目的血被風卷走,似乎有些落在了她的臉上。
下一秒警察便趕了過來,更多的手抓住了她的腿和腳,将她向上拉去。
死裏逃生。
當她被警察拉上來,铐上手铐的時候,顧寒和江可已經離開了。
除了一室狼藉,什麽也沒留下。
她終于無法掩藏沉積在內心深處的絕望和悲哀,被警察壓着肩膀和手臂時,大聲地哭了出來,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已經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