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節課，是高數課
的嗎？”程穆冷冷道，“四木是我爸的心血，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們将它毀了。不管這件事情是不是有人給你們挖坑，你們收供應商的賄賂，違規操作，做的事情對公司不利，這就是事實，我也沒有冤枉你們。”
“很好，栽在你手裏，我們認了，誰讓我們對你從來不設防呢。”穆振北冷笑一聲，道，“只不過，我希望等你爸爸醒過來以後，你能交代過去。”
他嘴上說得輕松，其實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經快攥出血來了。
程穆聽他提到老程，微微頓了頓，更是生氣：“你們還好意思提我爸？你們對得起他的信任嗎？”
“信任？”穆振南像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顧地吼道，“你以為，你爸為什麽會在和你媽離婚以後，還給我們股份，讓我們進公司？你以為是因為信任？是因為他愛你媽？狗屁！他就是個禽獸！人渣！他讓我們進公司，不過是為了贖罪，贖罪你知道嗎？還把自己裝得跟情聖一樣，真是好笑！”
穆振北先還想阻止穆振南，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放棄了，整個人放松多了，冷笑着看着程穆。
程穆聽到穆振南這樣說老程，立刻就站了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麽？我爸對你們那麽好，你們平時幹了多少亂七八糟的事情？不都是他替你們遮掩過去的？還有我媽，明明是她讓我爸差點破産，還在我爸最困難的時候離開，這些我爸都說什麽了嗎？他什麽都沒說，還是對你們那麽好，你們還有沒有良心？一邊陷害他，一邊還往他身上潑髒水！”
“我都說了，他那不是好，是贖罪！贖罪懂嗎？不是我們給他潑髒水，是他本來就很髒！”穆振南也站了起來，跟程穆隔着一張桌子大眼瞪大眼，“按你這邏輯，我殺了人以後對他家人好，就可以不計較殺人的罪行了嗎？”
程穆覺得穆振南簡直不可理喻：“你口口聲聲說我爸有罪，那你倒是說說，他到底做了什麽？是殺人還是放火了？”
“他……”穆振南剛一開口，就被穆振北給拉住了。
“他做了什麽，我們不會說的。你可以去打聽，只要你有心，總能打聽出來的。”穆振北道，“你現在這麽聰明，好好想想吧，你爸要真是不虧心，他對我們會是這樣的态度？”
程穆一愣，心裏隐隐有點不安。老程對穆家人的态度，實在是有點奇怪。可是，真要讓他承認老程是個壞人，他是死也不相信。
穆振北也站了起來：“既然我們今天鬧到這一步了，以後自然不會再有什麽情分。這樣也好，我也可以說實話了，我們一直都很讨厭你，你媽也讨厭你，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生了你。以後我們就不用在你面前演戲了，想想也是件好事。”
他盯着程穆，眼底流露出殘忍的笑意。
程穆撐在桌上的手指開始泛白，雖然一直都知道穆凝珊不喜歡他，可是現在親耳聽到這樣的話，程穆還是沒有辦法不難過不生氣。
“對了。”穆振北走到門口，又扭頭對程穆道，“你別以為你這樣就贏了，你別忘了，我們手裏有四木的股份。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四木嗎？我們一定會把股份賣給你的敵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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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的門被“砰”地一聲關上，程穆身體顫了下，這才回過神來。狠狠一拳擂在實木的會議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一如程穆現在的心情。原本以為，将穆家兄弟趕出四木，他們盛怒之下會露出破綻，從而得到突破的機會。
現在結果也算達到了預期，穆家兄弟暴怒了，也給出了新的線索。可是，這些新的線索卻完全出乎程穆預料，他一點都不想要。穆凝珊也說過，老程不是好人，是人渣。情感上程穆覺得應該相信老程，可是越來越多的細節似乎都透露着老程和穆凝珊的關系，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程穆沉默了很久，才從會議室離開。
一打開門，發現唐谡站在門口，程穆一愣：“唐叔？”
唐谡點點頭，也不刻意隐瞞什麽，直接道：“你再不出來，我就準備進去了。”
程穆有點不好意思：“我……”
“回辦公室再說。”
兩人回到辦公室，程穆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半晌才問唐谡：“唐叔，您覺得我爸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唐谡一聽他這語氣，就大概猜到了：“是穆家兄弟說了你爸什麽壞話？”
程穆點點頭，唐谡道：“你要這麽想，就算老程有什麽錯，也大約和穆家兄弟沒什麽關系。但穆家兄弟一邊心安理得接受老程給的好處，一邊又高高在上地指責老程，這樣的人品值得相信嗎？”
程穆豁然開朗，沒錯，就算老程曾經做錯過什麽事情，估計也是和穆凝珊之間的，跟穆家兄弟根本無關。他們這樣，只是想惡心自己罷了。
“唐叔，沒有您我可怎麽辦……”程穆擡頭，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唐谡，眼波流轉，裏面的信任、依賴、感激還有點小委屈，都顯而易見。
真是個撒嬌高手，唐谡無奈地想，卻還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別想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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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程穆享受地閉了閉眼, 卻聽到唐谡有點遲疑的聲音：“不過，我的确聽你爸提過，說他對不起你媽。”
程穆猛地瞪大眼，看向唐谡。
“具體怎麽回事我不知道。”唐谡輕聲道, “就聽你爸提過那麽一次, 但是我相信, 你爸不會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程穆當然也相信這個：“我爸肯定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唐谡猶豫了一下，說：“要不，去問問你大伯？你們家的事情，他應該知道。”
程穆直接去了程簡霖的辦公室, 屋子裏煙霧缭繞，程簡霖站在窗邊, 也不知道抽了多久的煙。
“大伯。”程穆皺眉，他知道程簡霖抽煙，但是他從來不知道程簡霖的煙瘾竟然這麽重。
程簡霖回頭看了程穆一眼，程穆微微一怔, 那眼神……他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就感覺很陌生有點奇怪，他看不透。
程穆這才忽然發現了一件事情，他和程簡霖，好像完全不熟悉。老程對這個唯一的哥哥很好, 但是他們好像并不特別親近。至少在程穆的記憶裏，這個大伯很少上家裏來，他小的時候, 這個大伯好像也沒抱過他，沒逗他玩過。不過，玩具倒是沒少買。後來他出國以後，兩人的交集就更少了。
程簡霖這人的存在感極低，程穆對他的印象，幾乎都來自老程口中。老程說過，程穆的爺爺奶奶死得早，他和程簡霖相依為命，程簡霖是哥哥，什麽都讓着他。所以，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情，他有的東西，程簡霖都必定有一份。
就因為這個，程穆覺得他和程簡霖應該很親近，對他也是無條件地信任。可事實上，他現在才忽然發現，他們根本就不親近，他一點也不了解這個男人。
這個念頭只是轉瞬之間的事情，那邊程簡霖已經走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你不習慣煙味吧？要不換個地方說話？”
程穆搖了搖頭，從那奇怪的感覺中抽身出來：“我沒關系……不過，吸煙有害健康，大伯您還是少抽一點好。”
程簡霖微微頓了下，沒接他這句話，反問道：“你還是決定要将穆氏兄弟趕出公司？”
程簡霖也是公司的董事，剛才開會的時候，他也在，對這事自然很清楚。但是程穆沒想到，聽他這語氣，居然是不太贊同的意思？
“您覺得我不該趕他們走？”程穆直接問道。
“也不是。”程簡霖低着頭道，“對于公司來說，他們的确是蛀蟲。可是，我就怕你爸醒過來以後，你沒法交代。”
“我為什麽沒法交代？”程穆心裏一沉，“他們做了對公司不利的事情，我爸怎麽可能還護着他們？”
程簡霖看了他一眼，語氣有點奇怪：“你最近不是在查以前的記錄嗎？你爸護着他們的時候還少了？以前有過比這個更嚴重的情況，你爸也沒趕他們走。而且，你去問唐谡也該知道，你爸在最初讓他們進公司的時候就說過，只要他在，就永遠不會趕他們走。”
程穆盯着程簡霖：“為什麽？穆家兄弟貪得無厭，根本就沒為公司打算過，也從沒拿我們當過親人，我爸為什麽要對他們那麽好？我想知道原因。”
程簡霖猶豫了一下：“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事情到了這一步，再說這些話還有什麽意義？我一定要知道。”程穆堅定地道。
程簡霖把視線落在窗外，定定地看了很久，才低聲道：“你媽當初，不是自願嫁給你爸的。”
“什麽？”程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話是什麽意思？
程簡霖收回視線，看着程穆，眼神複雜難辨：“你媽是因為懷了你，才不得不嫁給你爸的。”
他閉上眼睛，兩手撐在額前，很累的樣子：“當年，你媽來我們老家附近游玩，不小心出了車禍，導致短暫性失憶，又丢了随身物品，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暫時借住在我們家，對我們也很感激，但是并沒有別的意思。有一天晚上，她和你爸喝了酒……後來，你媽懷孕了，只好嫁給你爸。”
程穆用盡全力撐着椅子的扶手，不讓自己顫抖得太明顯。所以，這就是穆凝珊一直不喜歡他的原因嗎？
“所以，是……酒後亂性？”程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鎮定一點。
“不是。”程簡霖這次連眼睛都捂上了，“酒裏加了東西……可是，他是我親弟弟，這話我不能告訴任何人。”
程穆腦子裏“嗡嗡”亂響，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可是，有些碎片信息還是不斷地在腦海中閃過。
老程相貌的确很普通，穆凝珊長得又太出衆。所以，小時候程穆就老聽人背後說他們倆不般配的話。也正是因為這樣，大家都覺得穆凝珊對老程頤指氣使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真相竟然如此不堪嗎？老程會是那樣不擇手段的人？程穆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但這事程簡霖實在沒理由騙他。而老程對穆凝珊的态度，又實在可疑。的确如穆家兄弟所說，老程的做法，更多像是在贖罪，而不是簡單的愛情。
從程簡霖的辦公室離開後，程穆渾渾噩噩地走到唐谡的辦公室門口，剛要推門，忽然又轉身跑了。
唐谡很明顯不知道這件事情，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非常難過吧？唐谡是真把老程當好朋友來對待的，幫他做了很多事情，要是知道了老程是那樣的人，他可能再也不想見到任何姓程的了吧？
程穆沖出四木的大門，随手打了一輛車。司機問他去哪裏，他報了老程療養院的地址。
護工看到他來，忙退了出去。程穆看着老程那張樸實無華的臉，心裏越發亂了，張嘴想和老程說說話都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最後只說了句：“您快點醒過來吧……”
離開療養院，程穆也不想回公司，直接去了一家酒吧。
這一喝就停不下來，腦子裏拒絕想任何事情，想要就這麽任性地醉一次，希望醒來以後，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心情不好？”喝了有七八杯的時候，有人坐到了他旁邊。
程穆這時候還沒醉，擡頭看了一眼，清醒了一點，有點不好意思：“禹哥，你怎麽在這裏？”
任博禹哭笑不得：“這家酒吧是我開的。”
“啊……”程穆倒是沒注意這個，更是尴尬。
“喝了這麽多，想必是遇到大事了。”任博禹攔住他想繼續灌酒的手，“要是信得過哥，就和哥說說吧，哪怕我幫不了你的忙，說出來也好受一點。”
這件事情，程穆再信任任博禹也不可能說出來。但是，任家那個時候，和他們是鄰居，說不定還真知道點什麽。
程穆沉默了一會兒，問任博禹：“禹哥，你覺得我爸媽關系好嗎？”
任博禹一愣：“你這是……你爸媽都離婚了，關系當然不能算好。”
“我不是說現在。”程穆道，“我是說我小時候，或者說他們剛結婚那個時候，你那時候已經記事了吧？你覺得，那個時候他們關系好不好？”
任博禹猶豫了一下，程穆又道：“你別騙我，我想聽實話。”
任博禹嘆了口氣：“應該不好。”
程穆扭頭看他，他記憶中穆凝珊雖然老是瞧不起老程，但是老程一直特能忍，穆凝珊罵他他也樂呵呵的，所以其實并不會給人他們關系不好的感覺。甚至，還有人說，穆凝珊嫁給老程，雖然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但牛糞是好東西，有牛糞的滋養，鮮花才能長得更好。
可為什麽，任博禹會說他們關系不好？
“他們結婚那天，我跟着我媽去幫你媽梳妝打扮。”任博禹解釋說，“她一直在哭，說并不是真心想嫁給你爸的……”
任博禹小心翼翼地打量程穆的神情，話鋒一轉道：“不過，你也別想太多，長輩之間的事情，我們不好猜測。也許，你媽那時候只是婚前恐懼症呢……”
這種話當然安慰不了程穆，他低頭抓了酒杯繼續喝酒，任博禹想攔着，伸出手去猶豫了一下，又縮了回來。
程穆也不記得到底喝了多少，反正到最後他已經看不清東西了，任博禹和他說什麽，他也聽不太清楚。
任博禹嘆了口氣，想找人将程穆送回去，程穆卻死活不願意，正為難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喊了聲：“程程。”
程穆醉成這樣居然還能聽出來唐谡的聲音，循着聲音就沖着唐谡撲了過去。
感覺唐谡抱緊了他的腰，程穆本能地在唐谡胸前蹭了蹭，瞬間紅了眼眶，非常委屈地叫了聲：“唐叔……”
唐谡拍拍他的背，似乎和任博禹說了什麽，程穆也沒聽清楚，亂了一天的心慢慢平靜下來，放心地醉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程穆發現他躺在自己的卧室。
昨天晚上的事情在腦子裏閃過，程穆忙爬起來，剛推開門就見到賀姨端了一碗湯上來，程穆和她打招呼：“賀姨，我唐叔呢？”
賀姨看着他，溫柔的眼神中帶着點悲憫。
程穆心一沉，下意識抓緊了旁邊的門框。
賀姨道：“你爸爸出事了，先生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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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您, 您說什麽？”程穆腦子一懵，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哎，你別急啊。”賀姨忙單手扶了他一把, 又急忙勸道, “程先生好人有好報, 一定不會有事的，小少爺你冷靜一點。”
程穆稍微冷靜了一點，反手抓住賀姨的手：“賀姨，到底出什麽事了？”
賀姨道：“好像是有人進了療養院, 想對程先生下殺手。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清楚，先生是淩晨三點接到電話的。他去叫了你, 但是沒叫醒，又不想你跟着擔心，就說他先過去看看，有事再打電話回來。他現在都沒打電話回來, 程先生應該沒事。”
他到現在都沒打電話回來，也可能是被其他事情絆住了。程穆不敢這麽樂觀，心亂如麻，摸出手機給唐谡打電話，那邊卻一直占線。
程穆急得不行, 也不想在家裏幹等着，匆匆套了件外套就跑去了車庫。他雖然有駕照，但平時很少自己開車, 所以技術不怎麽樣。但是今天顧不上了，一路上車開得又快又颠，跟酒駕似的。好在療養院比較僻靜，路上沒什麽車，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到了。
剛停好車，唐谡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程穆忙接起來：“唐叔，您在哪裏？我到療養院了。”
他都不敢問老程的情況，這一路上也是強迫自己什麽都不去想，才能把車開過來的。但是唐谡馬上聽出來他話裏的擔憂，柔聲道：“你別急，老程沒事了，還在原來的病房，你直接過來吧。”
程穆心裏一松，手腳發軟，手機直接掉在了座椅上。他深呼吸了兩口氣，感覺力氣恢複了一點，這才撿起手機，一口氣跑到老程的病房。
老程躺在床上，依然一臉平靜地閉着眼，看起來和昨天并沒有什麽不同。但程穆還是看得出來，這屋子裏的擺設和昨天有很大的不同，好多都是新換的，特別是一些易碎品。看起來不僅有人闖進來，還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打鬥。
唐谡站在窗邊打電話，看到他來便匆匆挂了電話。
“唐叔……”程穆檢查了一遍老程的情況，發現他真的沒事了，這才轉頭不安地看向唐谡。
“昨天晚上，有人扮成護士，進了病房，拔掉了老程的呼吸機。”唐谡知道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什麽，不等他問就直接道，“幸好保镖發現得及時，搶救回來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他三兩句話就說清楚的情況，發生的時候卻是生死攸關，遠沒有這麽淡定從容。程穆不太敢去想當時的情況，但是有些事情他卻不能不想。
“是不是……因為我昨天來過，被人跟蹤了……”程穆抱着頭，不敢看老程也不敢看唐谡，陷入深深的自責裏，“是我給他們帶了路，他們才找到這裏，才有機會對老程下手。都是我的錯，怪我不聽你的話，我不該來的，是我差點害死老程……”
程穆有些語無倫次，他既後怕又愧疚，聲音已經哽咽了，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才好。可他是真怕，抽自己的力氣都沒有。
“是，你的确做錯了。”唐谡冷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程穆安靜了一瞬，停止了沒有重點的絮叨，下一秒眼淚就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他更是慚愧地不敢擡頭，把臉埋進臂彎，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
“哭沒有用。”唐谡低頭，将程穆的手臂強行拉開，“你看着我。”
程穆也不想哭，不想讓唐谡覺得他沒用，只會制造麻煩，只會哭，可眼淚就是不聽話，一直不停掉。程穆死死咬着嘴唇，擡頭看唐谡。
淚眼朦胧中，看到唐谡的眉心輕蹙，眼淚掉得更兇了。
唐谡道：“雖然你的确做錯了事情，但是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這次我們運氣好，老程沒事，你記着這個教訓也是好事。以後，記得遇事不要沖動，凡事三思而後行。”
看程穆眼淚還一直掉，唐谡似乎很無奈，嘆了口氣，彎腰輕輕抹掉他臉頰上的淚珠：“這次雖然驚險，但也不是全無收獲，對方也暴露了，我們很快就能查到真正的兇手。”
也不知道是被唐谡的動作驚到了，還是被他的話驚到了，程穆眼淚被吓了回去，倒是不哭了，就是沒忍住開始打嗝。唐谡看他這樣，嘴角一彎，笑了一下。
程穆哭這一場也将情緒發洩得差不多了，又看到老程沒事，放心不少，就被唐谡笑得羞紅了臉，急忙找了個話題：“您說……嗝……對方暴露了？”
“嗯，兇手一靠近就被我們的保镖發現了，雙方交了手。保镖已經追查下去，發現了兇手的身份。”唐谡道。
“什麽身份？”程穆忙追問。
“兇手是個職業殺手。”唐谡說，“所以，他肯定有雇主。不過，他肯定不會直接說出雇主信息，我們還要再追查，你別着急。”
“這次我再也不會着急了。”程穆低着頭道。
唐谡知道他現在情緒波動大，也不急着安慰，只是默默陪在一邊，拿着手機不斷發信息。
程穆坐了一會兒，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忽然道：“唐叔，有件事我要告訴您。”
“說吧。”唐谡收了手機，看過來。
程穆咬了咬牙，把昨天從程簡霖和任博禹那裏聽來的話，都告訴唐谡了。
唐谡聽完，沉思了一會兒，道：“你相信了他們的話？覺得接受不了，所以才跑來看老程，又跑去酒吧買醉？”
程穆慚愧低頭：“他們兩個人都沒理由騙我。”
“我也不是說他們就是騙你的。”唐谡溫聲道，“眼見不一定就為實，有一些內幕，不是當事人都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我相信老程不會是那種人，你想想，要是老程真能做出那種事情，後來又怎麽可能大大方方放穆女士離開再嫁？”
程穆一怔，更是慚愧，為自己對老程有過的不信任。這麽多年，老程雖然經商，也被人叫過“奸商”，但他絕對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天地良心的事情。唐谡作為老程的朋友，都能這麽信任他，而他作為老程的親生兒子，卻因為別人的話，而懷疑老程，這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唐谡像是知道程穆心裏在想什麽，安慰道：“你年紀小，經歷的事情太少，很容易被別人的言行左右，這不奇怪。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想再多都抵不上做一件實事，努力查明真相吧，盡早還老程一個清白。”
話音剛落，唐谡手機響了一聲，他打開一看，将信息轉發給程穆：“那個殺手的信息已經查到了，和上次在醫院的是同一個人。”
程穆忙打開手機查看，發現那殺手是個長相普通的姑娘，名字也很普通，叫周豔。
“短時間內，這人已經兩次出手，顯然是雇主非常急迫地想要老程的命。”唐谡道，“盯緊了這個人，一定會有收獲的。”
程穆想了想，把周豔的照片發給了J，讓他幫忙盯着。程穆還沒找到機會和唐谡說J的事情，正想趁着這時候和他說說，卻聽到有人在敲門。
進來的人是之前照顧老程的護工，他被那殺手打暈了，好在人沒事，一醒過來就先來見唐谡。
程穆覺得特別抱歉，非要給他放假回去修養。
等那護工走了，唐谡看着程穆道：“你是想換個護工吧？”
程穆不好意思：“我是想換個身手好的，可是對他覺得抱歉也是真的，而且照顧老程對他來說，的确太危險了。”
“你還真是長大了。”唐谡感嘆了一句，也多少有點心疼。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程穆的時候，他想演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可是卻連一個微笑都假得太明顯。這才過去多久時間，他就變得這麽心思缜密了，成長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孩子也真是苦。
兩人從療養院離開的時候，程穆接到了穆凝珊的電話。
說實話，老程和穆凝珊的事情，自然是問穆凝珊最清楚。可是，程穆一直在回避，不想去找穆凝珊。他現在有點怕見到穆凝珊，不管怎麽說，穆凝珊是他的親媽，以前穆凝珊不喜歡他，他還能理直氣壯地想是穆凝珊不好。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辦法用這個理由安慰自己了。而且，他也有點怕見了穆凝珊，再問出點什麽不想知道的事情來。
不過，穆凝珊既然已經找上門來了，他也不能不答應。
唐谡看程穆出神，想着穆凝珊的态度，便問了句：“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程穆回過神來，拒絕了。雖然有唐谡在，穆凝珊應該會收斂一點，但是有些難堪的場面，他還是不想讓唐谡見到。
唐谡也覺得這種事情他不太好插手，便沒有堅持。
穆凝珊今天看起來有點疲憊，精致的妝容也遮不住臉上的倦容，不過即便這樣，也依然掩不住她的美貌。程穆再看到她那張漂亮的臉，卻總覺得有點難受。美好的事物，帶來的可能會是災難。
母子兩個一時間都沒說話，最後還是程穆先開口：“您找我有事嗎？”
穆凝珊一聽這話就來氣：“我為什麽來找你，你不知道嗎？”
程穆搖了搖頭，他這兩天經歷的事情有點多，現在滿腦子都是老程和穆凝珊的往事，已經把穆氏兄弟給忘了。
穆凝珊頓時更氣：“你裝什麽無辜？敢做不敢認？難道不是你設計把你舅舅們趕出公司的？程穆！你夠能耐的啊！你爸都沒這麽做過！你竟然敢！”
程穆這才想起這一出，他頓了一下，道：“說起我爸，您知道嗎？昨天晚上他差點死了。”
穆凝珊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是一直就半死不活的嗎？”
語氣裏的不在意再明顯不過，程穆握了握拳，說：“昨天晚上有人拔了他的呼吸機，他都成植物人了，有人還是不肯放過他，非要要了他的命不可。”
穆凝珊一愣，顯然對這事也很意外，頓了頓才問：“那他……死了嗎？”
“沒有。”程穆深吸了口氣，“您失望嗎？”
“我失……不是，程穆你什麽意思？”穆凝珊怒不可遏，“你這是懷疑你親媽嗎？”
程穆其實并不懷疑穆凝珊，他總覺得穆凝珊沒那本事，但是他也知道穆凝珊的脾氣，所以也不否認，反問道：“您不想他死嗎？”
穆凝珊道：“我想他死就要去殺人嗎？”
程穆步步緊逼：“所以，你就是想他死對吧？”
“是，我就想他死！我還想……”穆凝珊被逼得急了，脫口道，話說到一半，又硬生生頓住。
程穆臉色微微一變，接了她的下半句：“您也想我死，對不對？”
“你……”穆凝珊臉上難得出現了極其複雜的表情，“你在說什麽？”
“媽。”很久沒有使用過的稱呼，喊出口的時候都帶了點苦澀味，程穆壓低了聲音，帶着哀求的味道，“我想問您點事情，您能不能和我說實話？”
穆凝珊也沒見過這樣的程穆，多少有點無措，聲音高也不是低也不是，別扭地道：“你想問什麽？”
“當年您不是真心想嫁給我爸，不是真心想生下我的對吧？”程穆問。
穆凝珊臉色一變：“誰和你說的這些？”
“您還在意我知道嗎？”程穆也有點意外，“那是不是說明，您還是沒那麽讨厭我？”
穆凝珊臉色變換不定，卻沒接他這話。
程穆落寞一笑，接着道：“我就是想知道，您當初既然不是自願的，為什麽還要同意嫁給我爸？為什麽還要生下我？”
穆凝珊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說：“我那個時候失憶了，不知道自己是誰，也沒家人可以依靠，不嫁給他又能怎麽辦？而且，你大伯也替他求情。”
穆凝珊這回答，就間接承認了程簡霖的話，程穆心裏刺痛了一下，但是對她的回答還是有點意外：“我大伯？”
“他是我的就救命恩人。”穆凝珊像是明白他的疑惑，解釋道。
程穆總覺得哪裏不對，但是一時間又想不明白，只是機械地重複了一遍：“救命恩人？”
“嗯，那時候我出車禍，是你大伯把我送去醫院，又把我接到家裏暫住的。”穆凝珊說，“雖然我恨你爸，但是對你大伯，我還是感激的。他來求我原諒你爸，說你爸也是因為太喜歡我了，我本來也走投無路，就答應了嫁給他。”
程穆腦子有點亂，穆凝珊說的這些，更加證明了程簡霖的話。可是，他還是不相信老程會是那種人，唐谡也說不相信的。
程穆冷靜了一點，思考了一會兒，又問：“當年……真的是我爸給您下藥嗎？”
穆凝珊點了點頭：“他親口承認的。”
程穆腦子裏“嗡”地一聲，瞬間全亂了。
穆凝珊嘆了口氣，語氣少有的溫和：“穆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對你不夠好，我生了你卻不喜歡你。可是，我一看到你，就會想起那些事情，對不起……”
聽到穆凝珊親口承認不喜歡他，程穆也感受不到太多難過了，他的心已經麻木。和老程做的事情比起來，這些都沒那麽殘忍，程穆現在也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情去對待穆凝珊。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穆凝珊是個沒良心甚至很可惡的人，可事實，原來她才是受害者嗎？
“既然這樣，你們又何必演這麽多年的戲呢？”程穆恍惚間聽到自己問了一句。
穆凝珊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飄過來，但是卻清晰無比：“我曾經也勸過自己，就這樣吧。我也以為，能和你爸一直過下去。可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每天都是煎熬，只有看着他過得不好，我才能稍微開心一點。所以，我承認，當年讓他破産是我故意的，我也借着那個機會離了婚。但是，穆穆，我雖然不喜歡你，卻也不想讓你難過，所以這些事情，我們都沒想過要告訴你。這一次，你爸出事，我承認我的确想過要撈點好處。畢竟，我這幾年我在蘇家，其實過得也不怎麽好。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不管你信不信，你爸出事和我都沒有半點關系。”
程穆怔怔地看着穆凝珊，他從來沒見過這麽真誠的穆凝珊。
穆凝珊也不等他發表意見，繼續道：“現在，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了，那我也沒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