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節課，是高數課

後面，拉開抽屜找東西。

小助理更是不安，明顯覺得程穆這行為不妥，但是又不敢明着阻攔：“程少，您……”

程穆忽然“啪”一聲關上了抽屜，小助理松了一口氣，卻見到程穆的臉色更難看了。

程穆沒心情搭理忐忑不安的小助理，轉身朝外走，他剛才居然在程簡霖的抽屜裏發現了一個望遠鏡！

程穆進了電梯，卻按了一樓。

老胡送程穆到公司以後就離開了，程穆出了公司也沒給他打電話，直接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程簡霖負責的那個項目的地址。

車子行了兩個路口，遇到了紅燈。程穆眼神飄向窗外，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正想看得仔細一點，綠燈亮了，司機一腳油門一踩，飙出去老遠。程穆再回頭，看着那個身影越來越遠。

猶豫了一下，程穆還是讓司機停了車，被司機給罵了兩句，程穆也顧不上，打開車門就往回跑。

穆凝珊正準備過馬路，忽然發現有個人擋在了她前面，她也沒在意，讓開了一點，誰知道那人也跟着她一起移動。穆凝珊奇怪，擡頭一看，就見程穆正面無表情地盯着她。

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程穆，穆凝珊也有點懵。他們是母子，但是向來關系不好，前段時間又說過“各自安好”的話，現在驟然見了面，連打個招呼都覺得尴尬。

穆凝珊頓了一下，還是決定什麽都不說就離開。可還沒等她擡起腳，就聽到程穆沉沉地問了句：“你的臉怎麽了？”

穆凝珊的左邊臉有點腫，雖然化了妝做了遮掩，但仔細看還是隐約能看出來，像是有幾個指印，估計是被人打了。

穆凝珊一驚，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下臉，匆匆轉身，并沒有要和程穆說話的意思。

就算和穆凝珊關系再不好，看到自己親媽被人打了，做兒子的心裏也不會好受。更何況，說起來穆凝珊也是受害人，雖然她的有些行為程穆不贊同，但是對她也實在恨不起來。看到穆凝珊要走，程穆想也沒想，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穆凝珊掙了一下沒掙脫，怒氣沖沖地沖着程穆道：“不是說好了各自安好嗎？你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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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倒是安好一個給我看看啊！”程穆壓抑地吼了一句，又追問，“是誰打了你？”

穆凝珊還是不肯說，又去拉程穆的手，但程穆畢竟也是快二十歲的年輕男人，穆凝珊的力氣哪裏比得上？

程穆将她兩只手都抓起來：“是蘇皓綸嗎？”

“不是！”穆凝珊下意識脫口而出，說完又煩躁地搖了搖頭，“我的事不要你管！”

“我不管誰管？”

穆凝珊閉了閉眼，惡狠狠地道：“反正我也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我們就各不幹涉不行嗎？”

程穆手上力道重了一點，卻道：“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但你是我親媽這是事實，親媽被打我不管算什麽兒子！”

穆凝珊一震，擡眼看向程穆。

也許是這個年紀的男人成長比較明顯，也或許是最近經歷的事情太多。程穆和剛回國的時候比起來，不僅個子長高了，整個人的氣質更是變了不少。雖然容貌仍稍顯稚嫩，但臉上已經看不出不谙世事的學生氣了，眼底流露出堅毅的神态，已隐隐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

穆凝珊忽然就紅了眼眶，急忙低下頭，狠心拉開程穆的手，顫聲道：“可是，我并不想認你這個兒子。”

她說完，不再看程穆，低頭慌張地走了，腳步有些踉跄。

程穆這次沒留她，看着她越走越快，像是極力想逃離什麽，一拳砸在了旁邊的景觀樹上。

低頭平複了一下心情，程穆給穆振南打了個電話。

穆振南還是一如往常的沖動，被程穆幾句話就激得同意單獨見面。

程穆在附近找了條僻靜的巷子等着，穆振南對程穆也同樣不滿，所以很快就趕來了。

“你設計陷害我，把我趕出公司，還有臉來找我？”穆振南一看到程穆就生氣，“不怕我揍你嗎？”

程穆也不和他争辯，只是問：“你們不在四木以後，準備去哪裏？蘇氏嗎？”

穆振南一聽這話就更氣了，整個人像個被點燃的炸.彈：“你TM別跟我提這個！都是你這個小王八蛋幹的好事！害得我們沒事做你很開心很得意吧？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的！小王八蛋！”

程穆現在沉得住氣得很：“所以，你這反應是說明，蘇氏也不肯要你們嗎？”

“什麽叫不肯要我們？”穆振南頓了一下，底氣不足地道，“是我們不願意去。”

“不對啊，如果是你們不願意去蘇氏，那你們幹嘛打我媽？”程穆問道。

“我那不是故意……”穆振南說了半句反應過來，立刻改口，“不是，我沒……哎喲……”

他話還沒說完，程穆就一拳砸在了他臉上，嘴角很快就見了血。

穆振南完全沒想到程穆毫無征兆就動手，毫無防備下被程穆沒怎麽留力的一拳打得後退了兩步，疼得都有點懵了。

但他畢竟也不是肯吃虧的人，很快反應過來，氣得快炸了：“王八蛋！反了你了！敢打老子！”

一邊嚷嚷，一邊沖着程穆撲過來。

程穆才不和他比嘴賤，也不躲他的攻勢，只是一門心思地揍人，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勢。

對付流氓的辦法就是比流氓更流氓，對付惡人就要用更惡的手段，打架的時候，惜命的怕不要命的。

穆振南這些年養尊處優，什麽時候用得着他親自動手打架？程穆雖然年紀小，但是勝在年輕靈活，又不怕挨打，只一味進攻，幾下就把穆振南打怕了。

“別打了……哎喲……穆穆，我是你親舅舅，你別打了……啊，我錯了我錯了……救命……”

一邊慘叫，一邊求饒。偏偏程穆先就選了個偏僻的地方，所以叫也沒人聽到。

好在，程穆原本也沒真想打死他，心裏的氣發洩得差不多了以後，就住了手，但還是把穆振南堵在小巷子裏：“我問你的話，你老實回答我！不然，我揍死你！”

穆振南沒辦法，一邊慘叫一邊答應：“好，我說，我都說。”

“那你說吧，為什麽打我媽？”程穆一腳蹬在穆振南旁邊的牆上，十足的流氓樣，像是一個不滿意就會随時踹上一腳。

他原本覺得，肯定是蘇皓綸打的穆凝珊。可是，穆凝珊下意識的那句回答不像撒謊，所以應該不是蘇皓綸。

程穆給穆振南打電話，只是因為現在他只能從穆家兄弟那裏知道穆凝珊的事，一開始也沒往他們身上想。後來，看到穆振南的時候，看着這人死性不改的樣子，心裏忽然一動，就想詐一詐他，沒想到，還真給詐出來了，于是程穆也就炸了。

“我，我們不是沒有工作了嗎？總要找點事情做。”穆振南觑着程穆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們這些年也幫了蘇……幫了你媽不少忙，這個時候自然想着去找她，看能不能在蘇氏給我們安排點事情做。但是，她卻不願意……我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說得急了，不小心打了她一巴掌，真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發誓。那也是我們的妹妹，我們也舍不得也心疼啊……”

其實，穆家兄弟不是什麽好東西，程穆心裏早就有數。穆凝珊嫁給老程，一直不幸福，可穆家兄弟從沒想着幫她脫離苦海。後來穆凝珊自己離了婚，他們竟然還進了四木，心安理得地拿老程的好處。這樣的人，哪裏會有什麽良心？

穆振南雖然沒說得多清楚，但是程穆也能想到，這兄弟倆作威作福慣了，雖然手裏還有點股份，吃喝不愁，但是日子肯定過得不如以前快活。他們在四木的時候，肯定給蘇氏遞過不少消息。現在自然想着去蘇氏撈點好處，可惜蘇皓綸并不是程簡昀。而且，現在蘇氏當家的，是蘇澤。

所以，兄弟倆進不去蘇氏，就怪罪到穆凝珊身上。穆凝珊失去了蘇恺這個同盟，在蘇家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就算想幫也是有心無力。于是，便有了争執，這不要臉的兄弟倆，才會打妹妹。

程穆也不想聽他再說更多惡心的話了，一巴掌扇在他臉上，道：“大逆不道也好，沒有良心也罷，打你的人是我，氣不過就來找我，要是讓我知道你們再去騷擾我媽，就不是揍一頓這麽簡單了。我和我媽之間有再多的矛盾，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敢欺負到她頭上，真當我這個兒子不存在呢？四木現在是我當家做主！你們知道的，我不是什麽好東西，敢算計你們一次就能算計你們第二次。下一次可就不是趕走那麽簡單了，別說股份，我叫你們把吃進去的全都吐出來！”

穆振南氣得要死，但他現在勢單力薄，還真不敢跟程穆硬抗，只得點頭答應：“再也不敢了。”

程穆放穆振南離開，在巷口站了一會兒，忽然大喊了一聲，然後撒腿跑起來。

一口氣跑了十幾裏路，等程穆跑回唐谡家的時候，已經快喘不上氣了，不過這段時間一直郁結的心情倒是輕松了不少。

唐谡已經下班回到家了，聽到聲音出來一看，程穆手臂上搭着外套，頭發在滴水，臉頰通紅，臉上也全是汗，正撐着大門大口大口地喘氣。

唐谡被吓了一跳，擡頭看了一眼天，發現沒下雨，奇怪地問：“你這是怎麽了？”

程穆擡起頭來，沖着唐谡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唐叔！”

唐谡這才發現他臉上傷了好幾處，看起來有點慘不忍睹，頓時就變了臉色：“打架了？誰打的你？”

程穆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不在意地道：“沒事，對方比我慘，我揍得更狠。”

唐谡看他額頭、眼底、嘴角，到處都是傷，但是神态輕松，想來沒吃太大的虧，不由嘆了口氣：“先進屋再說吧。”

程穆答應一聲，一擡腿卻覺得腿軟，“哎喲”了一聲差點摔倒。

一直跑的時候還沒事，現在停下來就有點走不動了。

唐谡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程穆一點也不客氣，順勢就往唐谡身上一靠，幹脆也懶得使力了，由得唐谡半拖半抱地拉着走。

“臭死了！”唐谡嫌棄了一句，手上的力道卻一點都沒松。

程穆忍不住偷笑。

唐谡将程穆弄回他自己的卧室，嫌棄地一丢：“先洗個澡吧，我去給你找點藥。”

程穆洗完澡才發現沒拿衣服進浴室，只好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他覺得唐谡應該已經離開了。

誰知道一拉開門，發現唐谡還坐在那裏，聽到聲音正擡頭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都愣了一下。

還是唐谡先反應過來，很平靜地道：“先穿上衣服，過來我給你上藥。”

程穆只好找了衣服，又回浴室去換，一擡頭看到鏡子裏的自己，不由頓了一下。

他現在滿臉傷，歪嘴斜眼的，臉的确是不好看了，身上……程穆自己摸了一下，最近瘦了不少，雖然皮膚還不錯，但是沒什麽肌肉，有點瘦骨嶙峋的味道，難怪唐谡見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太打擊人了！害得他那一點旖旎的心思還沒生出來就散了。

“過來。”唐谡還坐在原地，看到程穆出來，便朝他招招手。

程穆走過來，唐谡指着面前的凳子：“坐下，我給你上藥。”

程穆看看他手邊擺着的藥，又看看那凳子，一屁股坐在了唐谡的大腿上。

唐谡：“……你坐哪兒呢？”

程穆将臉湊近了一點：“這樣近一點，不是方便您上藥嗎？怎麽？有問題嗎？難道唐叔您對我有什麽想法？”

唐谡：……

程穆正得意，唐谡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程穆心頭一跳，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等了兩秒，沒等到任何動靜，嘴角忽然一涼，然後就是一陣刺痛。

程穆“嘶”了一聲，睜開眼一看，唐谡正低頭幫他上嘴角的藥，他的手指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從程穆的唇瓣輕輕滑過。唐谡若無其事地繼續上藥，程穆卻覺得嘴唇發麻，整個人都有點軟。

唐谡處理好嘴角的傷口，便放開他，轉頭去換棉簽。程穆默默地從他腿上滑下去，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艹，明明是他去撩唐谡，結果唐谡一點反應都沒有，他自己反倒被撩得快把持不住，也太丢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粗長~你萌真的不誇誇我嗎?(????)

☆、037

第二天是周末, 程穆不用去上課，但是他一臉的傷，也不想去公司。而且，昨天任性的後遺症也出來了, 臉上傷口疼, 腿也又疼又軟, 根本連動都不想動。

程穆賴了一陣床，太陽曬屁股了才起來。

天氣不錯，程穆見賀姨在整理花園，就跑過去幫忙。說是幫忙, 其實也就是看看，唐谡似乎很喜歡這些花花草草, 程穆不太敢亂動。

門鈴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賀姨去看了一眼，回來的時候臉色有點奇怪：“來的客人姓穆，說是你的母親。”

穆凝珊？程穆這會兒完全沒了昨天面對穆振南的氣勢, 猶豫了一下才道：“讓她進來吧。”

他摸了摸臉上的傷，想要遮一下，發現根本遮不住，只得作罷，又覺得懶洋洋躺着的姿勢不好, 忙坐了起來。

還沒坐穩，賀姨就帶着穆凝珊過來了。

母子兩個又是相對無言，賀姨看着這情形不對, 很識趣地沒多問，倒了杯水就離開了。

“您坐吧。”程穆回過神來，先招呼穆凝珊。

穆凝珊在他對面坐下來，眼睛卻一直落在他的臉上。

程穆有點不自在，咳嗽了一聲，穆凝珊道：“謝謝你。”

程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親媽說謝謝，他該說“不用謝”嗎？

“傷得嚴重嗎？”穆凝珊又問。

“我沒事。”程穆搖搖頭，有點摸不準穆凝珊到底來幹嘛的，“您找我有事嗎？”

“我……”穆凝珊猶豫了一下，還是開門見山地說，“我想我知道害你爸的人是誰。”

程穆心裏已經很确定兇手是程簡霖了，所以聽到穆凝珊這樣說，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只是覺得有點難受，穆凝珊果然什麽都知道嗎？

但是，穆凝珊接下來的話卻将程穆吓得不輕：“是蘇澤和李天榮還有杜尉。”

“您說什麽？”程穆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怎麽可能？”

“我親耳聽到的。”穆凝珊道，“李天榮和杜尉本來就是蘇澤的人，有一次他們在家裏見面，商量怎麽對孫稻震的車子動手腳，被我聽到了一點。我當時沒太注意，後來聽說撞你爸車禍中，肇事司機也叫孫稻震，才知道這件事情是他們做的。”

杜尉是蘇澤的人，程穆早就知道。李天榮是四木的股東，老程差點破産之前他就跟着老程創業了，比唐谡的資格還老。但是這人很低調，比程簡霖還低調，程穆還真沒懷疑過他是蘇澤的人。不過，現在更重要的是，如果老程的車禍真是蘇澤他們設計的，那程簡霖呢？他們誤會他了嗎？

還有，如果是蘇澤，他想要的，應該是四木，為什麽非要對老程趕盡殺絕呢？

穆凝珊看程穆臉色一變再變，卻沉默不說話，誤會了他的意思，低聲解釋道：“我承認，我對你爸心裏一直有疙瘩，所以即便後來想明白了這件事情，也沒有說出來。而且，就算我說了，沒有證據，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程穆這時候倒是沒有責怪穆凝珊的意思，他就是太震驚了。

穆凝珊說完這些，像是輕松了很多，程穆還沒說話，她的手機響了一聲，穆凝珊看了一眼就笑了，站起來道：“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該說的都說完了，你自己小心一點。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還有，別去找你舅舅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程穆看穆凝珊走出去幾步才回過神來，喊了一聲：“媽！”

穆凝珊渾身一震，頓住了，但是也沒回頭。

程穆幾步走過去，輕聲道：“有件事情，可能有點殘忍，但是我想知道真相，您能告訴我嗎？”

穆凝珊想了幾秒，似乎嘆了口氣，還是回頭問道：“什麽事？”

“就是當年……”程穆看着穆凝珊瞬間明顯蒼白了一點的臉色，後面的話就有點說不出口了。

穆凝珊卻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截口道：“你不相信你爸會做那種事情，對吧？”

程穆點點頭，這次倒是很順溜了：“您和他也認識這麽多年了，對他的人品，應該有點了解，我真不信他會做那種事情。您想想，他要是那種人，後來為什麽又那麽痛快地放您離開？”

穆凝珊道：“我理解你的感受，父親在孩子心中總是很高大的形象。我也不是想說他是個大奸大惡之人，但是人難免犯錯，有的時候不小心想岔了也是有的……當年，我一直沒有恢複記憶，他們兄弟倆就四處打聽我的家人。有一天，你大伯終于打聽到了我的家人，他特別高興，準備了酒菜，說要好好慶賀一番。可是……”

程穆一聽酒菜是程簡霖準備的，心就提了起來，穆凝珊想起那些事情，也是心緒難平，過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你爸那個時候已經開始自己倒騰一點小玩意做買賣，得罪了幾個收保護費的小混混。飯菜剛擺上桌，幾個小混混來鬧事。你大伯幫你爸擋了一棍子，受傷不輕。飯自然是吃不成了，我照顧你大伯睡着以後，你爸給我倒了杯酒，說還是要恭喜一下，我也沒多想，直接就喝了。然後，很快我就沒什麽意識了……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什麽都發生了，我問了你爸，他親口承認，在酒裏下了藥。”

穆凝珊嘆了口氣：“穆穆，我們之間的這些恩怨和你沒有關系，對不起，這些年一直遷怒于你。現在，你爸那個樣子，我對他也恨不起來了，但是……真的對不起。”

程穆看着穆凝珊走出去，這次沒再留她。其實，聽了這經過，程穆現在覺得，那酒裏的東西，多半是程簡霖下的。只是，他知道穆凝珊對程簡霖的印象很好，所以并沒有把這話說出來，畢竟他也沒證據。還有，蘇澤和李天榮的事情，也很奇怪。

程穆給唐谡打電話，唐谡接了電話就說：“我馬上到家了。”

唐谡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回來？程穆覺得奇怪，但是既然唐谡回來了，正好和他讨論一下穆凝珊說的話。

唐谡很快就到了，沒等程穆說話，他就扔了幾張照片過來。

程穆一看，腦子裏就更亂了。因為這幾張照片上的兩個人，程穆都認識，一個是殺手周豔，而另一個正是程簡霖！

“昨天晚上，程簡霖和周豔見面了。而且，你看這個行李箱……”唐谡站在程穆身邊，彎腰指着照片上程簡霖腳邊的行李箱，“裏面估計是現金。”

他說完沒得到回應，視線一轉就看到程穆一臉茫然。不是一直在找證據嗎？這就是最好的證據，還在茫然什麽？

“唐叔，您說，我們有沒有可能弄錯了？”程穆忽然開口。

“啊？”這回換唐谡茫然了。

程穆把之前穆凝珊說的話說了，又道：“如果，真的是蘇澤，那就不該是……他吧？”

程穆揚了揚手裏的照片。

唐谡這時候反應過來了，也點了點那張照片：“那他去見周豔幹什麽？”

程穆語塞，唐谡又道：“蘇澤有沒有參與我不知道，也沒有證據。但是，程簡霖一定不無辜。周豔是去殺老程的殺手，這一點是肯定的，程簡霖和周豔見面，還給她送錢，沒問題你信？”

程穆将臉埋進掌心，他腦子是真轉不動了。

唐谡知道他心裏煎熬，也知道他其實潛意識裏還是不希望程簡霖是兇手。不過，事實擺在眼前，逃避也沒用。

“或許，蘇澤也不無辜。”唐谡想了想，說，“他們一個想要四木，一個想要老程的命，說不定是合謀……”

唐谡的話還沒說完，程穆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來一看，是J發來的照片。巧了，和唐谡帶給他的照片差不多，也是程簡霖和周豔見面的。不過，J的照片多了一個內容，就是行李箱的照片，打開的行李箱裏，果然都是現金。

發完照片，J又發了一條短信過來：你不是說這女人是想殺你爸的殺手嗎？那這個男人多半就是雇主了，他好像是你大伯吧？而且，她還沒成功，雇主就給了這麽多錢，他們這次可能準備下狠招了，你們要小心。

程穆一看這條短信，才忽然醒悟過來，程簡霖又去見了周豔，還給了這麽多錢，很明顯是希望周豔繼續動手。再想他那張診斷書，程簡霖肯定是等不及了。

程穆一下子站了起來，差點和唐谡撞個滿懷。

“怎麽了？”唐谡被他一驚一乍弄得懵了。

“老程！”程穆急道，“他們肯定還想殺老程，我得去看看。”

唐谡無奈：“等你想起來，來得及嗎？”

程穆松了口氣：“您早想到了嗎？”

“拿到照片我就想到了，已經讓人過去……”唐谡話才說了一半，手機就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柏舟，唐谡便先接了電話，然後程穆就看到他臉色微微一變。

“又怎麽了？”程穆感覺他那小心髒已經超負荷，再這樣下去，遲早得折騰出心髒病來。

唐谡看了他一眼，說：“程簡霖忽然吐血，被送到醫院去了。”

程穆晃了一下，腿一軟，差點摔倒，忙撐住了一旁的椅子。

唐谡拍了拍他的肩，問道：“要去醫院看看嗎？”

程穆深吸了一口氣：“要。”

有些事情，再不去問清楚，可能就沒有機會了，所以怎麽能不去呢？

兩人匆匆離開家，開車去了醫院。

可是，到了醫院，他們卻沒見到程簡霖。

醫生很是不滿：“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病得那麽嚴重，晃個眼就偷偷跑了！你們這些家屬也是，病人都吐血了，你們在哪裏？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他再這樣，就沒幾天好活了！是嫌命長嗎？”

兩人聽了一通訓才走出醫院，唐谡問程穆：“你覺得他會去哪裏？”

程穆莫名有點心慌，說：“我先給他打個電話吧。”

電話卻打不通，程穆想了想，說：“去他家裏看看。”

雖然做了四木多年的股東，但程簡霖還是住在一個破小區裏。很舊的小區，還是爬樓梯的。

以前程穆沒怎麽關注過，只是聽老程說程簡霖戀舊，所以不願意搬走。可是，今天到了小區門口，程穆才發現，這小區的對門，就是他家以前的舊房子。程穆隐隐覺得，程簡霖戀舊得有些瘋魔了。

小區裏的樹木都很高大，路面潮濕，環境陰森。唐谡走在小區裏就一直皺眉，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就更是直接嘆了口氣。

因為時間太久，樓梯很多地方都開始破爛了，坑坑窪窪的，而旁邊的扶手，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樓道裏有人放了垃圾袋，被人踢散開了，掉出來的殘湯剩水又髒又臭。

程穆的心情因為唐谡潔癖發作時糾結的表情而好了一點，伸手牽着他的衣袖道：“跟着我走吧，我在前面給您清道……要不然，您在樓下等我？”

唐谡也不放心讓程穆一個人上去，只好默默跟在他身後。

程簡霖住在六樓，也是頂樓，程穆昨天跑了那麽遠的路，今天開始腿疼，爬上六樓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唐谡在前面牽着他。

程簡霖家門半開着，唐谡敲了敲門，程簡霖的聲音傳了出來：“進來。”

像是知道有人會來找他，也知道來的人是誰。

唐谡推開門，就看到程簡霖靠坐在沙發上，很悠閑的樣子。

“進來坐吧。”程簡霖道，看起來真的不意外他們會來。

程穆心裏那種莫名的不安又擴大了一些，坐下來就開門見山地問：“你知道我們會來？”

“我都要死了，你還不來看看我嗎？”程簡霖看着程穆，似笑非笑地道，語氣有點奇怪。

程穆看着程簡霖，就一天沒見，他似乎又瘦了一點，臉色也非常難看，真的很像“命不久矣”的人。

程穆本來想直接問他為什麽要殺老程的，這時候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病了為什麽不去醫院？為什麽要從醫院裏跑出來？”

“因為……”程簡霖盯着程穆看了半晌，忽然話題一轉，很溫柔地道，“你和你媽長得真像。”

程穆本來就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毛，現在一聽他這溫柔到有些詭異的聲音，更是直接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對這句話，程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倒是唐谡在旁邊接了一句：“像又怎樣？不像又怎樣？”

程簡霖笑着道：“不像的話，他早死幾百回了。”

程穆忍不住道：“你連我也想殺？”

程簡霖點點頭：“想，你就不該出生。不過看到你這張臉，我就下不去手。”

程穆立刻道：“所以，你承認了嗎？是你想殺我爸？”

程簡霖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問：“想聽一個故事嗎？”

“我知道你想講什麽故事。”程穆搶着道，“從前，有一對兄弟，從小相依為命，感情非常好，他們以為會這樣兄弟情深一輩子。直到有一天，哥哥救了一個受傷又失憶的女人，這女人太美了，哥哥和弟弟都喜歡上了她。可是，這個女人對兄弟倆都沒那方面的意思。哥哥知道，只要女人恢複了記憶，或者找到她的家人，她就會離開。所以，在找到她家人消息的那天，準備了酒菜，并在酒裏下了藥，想要把女人變成自己的女人。可是，弟弟惹了事，仇家找上門來，哥哥為了幫弟弟受了傷，酒自然喝不成了。卻沒想到，弟弟和女人喝了。弟弟本來也喜歡女人，所以最後發生了本不該發生的事情。弟弟知道藥是哥哥下的，但是事已至此，面對女人的質問，他只能承認是自己一時鬼迷心竅。哥哥很生氣也很憤怒，但是他為了不讓女人離開，就幫着弟弟說話，讓女人嫁給了弟弟。”

程穆一口氣說了一大段，程簡霖只是安靜地看着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唐谡接着程穆的話繼續道：“弟弟對女人很好，但是女人的心裏始終不能原諒他，所以兩個人雖然做了十多年夫妻，最後還是分道揚镳了。女人離婚後，以閃電般的速度再嫁，弟弟心裏始終覺得愧疚，一直在盡力補償。可是，弟弟不知道，女人再嫁後過得很不幸福。因為女人要強，一直在他面前掩飾，但是她心裏也苦，又把哥哥當成好朋友，就對哥哥傾訴了自己的不幸。哥哥也很痛苦，但是他也很清楚女人對他無意，如果他說了自己的感情，女人就會離他遠遠的了。長期的壓抑之後，哥哥的心态越來越不好，覺得都是弟弟害了三個人，一切都是弟弟的錯。而且，現在弟弟很成功，他這個沉默寡言的哥哥就被對比得一無是處。而又在這個時候，哥哥查出來自己得了絕症。他絕望之下，便想要殺了弟弟。”

唐谡頓了一下，問：“你想講的，就是這個故事吧？哥哥是你，弟弟是老程。”

“你們倒是聰明。”程簡霖看看程穆，又看看唐谡，最後對程穆道，“你比你爸幸運，也比你爸有出息。”

“為什麽？”程穆雖然心裏什麽都清楚，但還是忍不住問，“兄弟情呢？你的生命裏，就只有那段扭曲的愛情嗎？”

“什麽叫扭曲的愛情？那就是愛情！”程簡霖猛地一巴掌拍在茶幾上，怒道。

程穆看着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程簡霖冷靜了一下，又道：“我記着我們的兄弟情呢，我們說過，要同生共死的嘛，所以我死了，他也不該茍活，對吧？”

“你……”

“好了。”唐谡拉了程穆一把，輕輕拍了拍他，轉頭問程簡霖，“殺老程，是你一個人的主意嗎？還有沒有別人參與？”

程簡霖古怪地一笑：“人都要死了，知道這些有什麽用？”

“你什麽意思？”唐谡警惕地問。

“反正程簡昀要和我一起死了，真相怎麽樣，我死後自然會告訴他的，就不勞你們操心了。”程簡霖笑眯眯地道。

唐谡心裏一動，程穆忍無可忍地道：“你以為，我們既然能找到這裏來，會不知道你買了殺手的事嗎？會讓他在那裏等着讓你去殺？”

“那就試試啊。”程簡霖依然笑得自信。

程穆還想說話，唐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突兀的鈴聲像是不好的預兆。

唐谡接起來，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程穆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唐谡站起來，拉着程穆就往外走，邊走還邊在撥電話，但是一個都沒接通。

“怎麽了？”程穆心驚膽戰地問。

唐谡想了想，只是道：“療養院那邊，出了點事情。”

不止是出了點事情，療養院那邊，發生了小範圍的爆炸，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