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雪山

星光倒映在剔透的冰面上, 你和西格迦爾相擁在一起，黑發和白發在薄紗般的雪霧裏交纏。遠處是高大巍峨的雪山，層層雪山一直連綿到視野的盡頭。而在偏向南方的位置，一座建築在稍矮山峰上的城市靜靜卧在群山的懷抱中，高大的城堡、巍峨的城牆、以及整齊的街道上覆滿了皚皚白雪。

這是非常靜谧而美麗的一幕，但遠處那個越來越近的影子顯然破壞了這一切。

金發披散的國王乘着一條刺繡極為華美的魔法飛毯朝這裏飛來。他穿着王室的白底金邊禮服, 多褶的領口和袖口鑲嵌着珍稀的寶石。尤裏斯白皙而秀美的面容似笑非笑，卷曲的金發在佩戴着寶石耳環的耳後飄蕩着。

你猜尤裏斯一定是通過魔眼“國王的意志”發現了你們的蹤跡。

西格迦爾下意識的從儲物空間裏取出面具, 可他才戴到一半，一個含着笑意的聲音就從遠處傳來：

“噢我親愛的弟弟，能再看到你真是太讓我開心了。啊，美麗的維娜小姐，我一直期待着能與你再次跳舞。”

西格迦爾拿着面具的掌心微微收縮，面具在他手裏變成了一塊銀錠。

他反手把你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西格迦爾微微眯起翠色的眸子，冷聲問：“魔劍在哪兒？”

尤裏斯已經飛到了你們旁邊，他高高站在魔毯上，嘴唇彎成貴族的完美弧度，淺綠的眸底卻未帶絲毫笑意。

國王像在接見臣民一般, 朝你們伸出一只手。

“也許，可以上來一起談談？”

風中的雪霧彙集在西格迦爾的掌心，形成了一把冰寒的長劍, 他反手揮劍斬向尤裏斯的手腕。

國王俊秀的長眉微微蹙起，他用一種惋惜的表情說：

“如果我死了，就沒人知道了。”

尤裏斯的手臂變為層層幻影, 而他的本體從飛毯上消失，出現在你們的身後。

就在尤裏斯準備挾持你的時候，西格迦爾的劍已經劃過了他的咽喉。

國王的身影再度破碎，重新回到了飛毯之上。

他操縱着飛毯飛到了半空。

西格迦爾一手把你抱在懷裏，一手提着長劍，背後黑翼張開，也升向半空。

這時，尤裏斯的眸光落在被西格迦爾抱在懷裏的你身上。

“維娜，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份嗎？”

“我已經告訴她了。”

西格迦爾聲音冰冷，他擡起手中的長劍，指向尤裏斯的咽喉。

“西格迦爾，請讓他說完。”

你輕輕按住西格迦爾的肩膀。

西格迦爾的肩膀僵硬了一霎，冷綠的眸子看了你一眼，卻什麽都沒有說。

國王用淺綠的眼瞳望着你，柔聲開口：

“你覺得魔物是來自異界嗎？”

你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尤裏斯朝你眨眨眼睛，神秘的說：

“維娜，我有一個小秘密想和你分享——一個只有國王才知道的，小秘密。”

西格迦爾冷冷的瞥着尤裏斯，瞳孔裏洶湧着無邊的寒意。

他手中的霜寒長劍穩穩地指着國王的咽喉。

尤裏斯漫不經心的開口：

“那些魔物原本是和你一樣的、來自異界的‘人’。他們在穿越界壁時，受到不可名狀之物的影響……變異了，扭曲了，被這個世界的諸神封印了起來。喔，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你告訴自己尤裏斯一定在騙你。對，一定。

他一直是個虛僞的家夥。

尤裏斯似乎看穿了你的想法，自顧自的說着：

“有一天，諸神消失了……”

“夠了。”西格迦爾打斷了尤裏斯的話，劍尖在尤裏斯精致的喉結上輕輕戳了一下，“你再說下去，我會忍不住想動手。”

“西格迦爾，”你看着白發綠眸的騎士，平靜的開口，“我想知道。”

尤裏斯唇角上揚，他繼續說：

“諸神消失的時候，‘堕落之淵’的封印也自然而然的松動了。你應該知道，魔物的發源地是科尼安島吧——”

“可是魔劍士當時還在和堕天使交手，那時候神就消失了嗎？”你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尤裏斯用一種奇異的語調說：

“從‘堕落’的那一刻，神就不是神了。”

西格迦爾輕嘆了一聲，他眸光微黯，在你耳邊柔聲解釋：

“諸神已經堕落了，包括，光明神。”

“并不是魔物導致了神的消失，而是神的離去導致對魔物的封印失效了。”尤裏斯露出扭曲的笑意，“只有用堕落才能戰勝‘堕落’……我的弟弟，你做的很好啊。”

西格迦爾垂下修長的睫毛，冷淡的說：

“我無意再守護塔蘭涅爾。”

尤裏斯露出清淺的笑意：

“那麽，這副重擔就交給我吧。”

西格迦爾的唇角微微翹起：

“——如果你有足以守護塔蘭涅爾的力量的話。”

尤裏斯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不悅的神情，但他沒有反駁vx公衆號：阿/遇/的/小/日/記，而是乘着飛毯，身影迅速消失在塔蘭涅爾的方向。

長劍在西格迦爾的掌心化作飄飛的雪花，随風綿延成細碎而哀傷的霧氣，掠過你們的身周。

半空之中，修長的黑翼卷挾着翻飛的雪霧，西格迦爾緊緊把你抱在懷裏，你微微仰着頭，他的白發垂在你的臉頰上，又滑落下去和你的黑發糾纏在一起。你們身後是銀白的彎月。

“西格——”

“維娜——”

你們一起開口，又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西格迦爾把臉頰埋在你的鎖骨上，過了一會兒才說：

“維娜不是魔物。”

“尤裏斯說的都是真的？”

“嗯。”騎士用動聽的鼻音作答。

你沉默了下來。

時間仿佛忽然變得很慢很慢。翅膀卷起的雪霧在你們周圍打轉，每一粒塵埃和冰雪都以極慢的速度在你眼底劃過軌跡。

西格迦爾緊緊抱着你，他狹長的眼尾微微泛紅，卻垂着雪色的睫毛，未發一言。

碧綠的瞳仁凝視着你的臉頰，卻又像穿過了你，漂浮在虛空某處。

“為什麽不告訴我——或者說，為什麽不想讓我知道這些？”

你用與平時不同的嗓音說。

西格迦爾張了張嘴，以低啞的語調回答：

“……我想為你解決這一切。”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你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又補充道：

“維娜不需要知道這些。這些事情……多讓人難過啊。”

你垂下眼睫，音調有些顫抖的問：

“那些魔物，曾經是和我一樣抵達‘絕望之地’的、的人類？”

“也許吧……但不管從前是什麽，現在他們已經不是人類了。”西格迦爾輕拍着你的後背，柔聲說：“我在‘堕落之淵’見到你時，魔物大多已經逃出去了，只有你一個人沉睡在魔劍旁邊，像一位純淨的天使。”

你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它會把你逼瘋。于是，你轉而問起“神”的事情。

“光明神也‘堕落’了嗎？”

西格迦爾輕輕颔首：

“信徒們對祂的祈禱，僅僅是虛幻的位格在回應。而神靈本身已經被瘋狂與堕落侵襲，離開了這個世界。”

“祂是為了保護這裏？”

西格迦爾用美麗的綠眸看着你：“否則，渺小的人類一天也活不過吧。”

“其它的神呢？”

“祂們不像光明神那麽強大，”西格迦爾思忖着說，“很大一部分也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有沒有剩下的……我也不清楚。”

你輕嘆了一聲，忽然感覺有些疲憊。

“我們回去吧。”

“嗯，我的維娜。”

西格迦爾用纖長的手指幫你拭去眼角的淚痕，他抱着你朝塔蘭涅爾的方向飛去。

繁星與彎月閃耀在群山之上，而在你眼裏，重逢的喜悅被如水的月色沖淡，反而染上了一絲霧氣般的幽藍。

你閉上了眼睛。

可即便閉上眼睛，那張俊美如神祇的面顏仍然在腦海裏勾勒出來。

“維娜。”

風聲之中，你聽到西格迦爾溫柔的嗓音。

你輕輕“嗯”了一聲，當作回應。

“維娜會因為我是亡靈而厭棄我、拒絕我嗎？”

白發的騎士輕聲說。

“你在開什麽玩笑？”你擡眸看他，“當然不會。”

“所以，維娜也不用憂心自己來自異界的身份會帶給我困擾。那些魔物……他們已經不是人類了，維娜和魔物是不一樣的。”

西格迦爾輕撫着你的發梢。

“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魔物呢？”你說出了自從得知這個消息以來，心底隐隐的擔憂。

“那我也一起變成魔物。”西格迦爾迅速而堅決的說。

他又補充道：“兩個魔物相愛，是件足以被寫到歌劇裏的趣事。哈，說到這裏，我甚至有些期待呢。”

你捏了一下騎士蒼白的臉頰：

“我什麽時候說過愛你？”

“維娜沒有說過嗎？”西格迦爾揉着被你捏過的地方，言語裏帶着一絲微不可查的委屈，“可我聽見過。”

你鼓起了臉頰：“？？？”

西格迦爾絕美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他微微垂下頭，長發落在你的胸前。

而薄唇一邊吻着你的耳朵，一邊翕動着說：

“你在我的墳墓前說過的話，”他舔了一下你的耳垂，“我都聽見了。”

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麽，他從儲物空間裏取出一塊冰封的東西。

你擡眸看去，冰塊裏盛開着一朵鮮妍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