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田涼介覺得自己怎麽也算是個危機處理應變能力都在水準之上的人,除了剛進入事務所的那段時期自己因為不成熟還會在某些場合不知所措,現在的他是真的已經鮮少有腦袋這樣一片空白的情況。

可是他覺得這種事情也不能怪他吧。畢竟前幾分鐘還跟他嘔氣鬧別扭的人突然就變成了年少時期的樣子,還一副不認識他笑着問”山ちゃん在哪裏”,這種超乎常理的事情讓他一時半刻也冷靜不下來。

「那個?」

被眼前孩子帶着困惑的喚回注意力,山田用力的捏了一下大腿,疼得喊了一陣後才漸漸接受了這是夢的事實。

還想着怎麽這間練舞室這麽熟悉,這一細想這裏不就是自己Jr.時期成天待着不走幾乎以此為家的地方嗎?

果然自己還是脫離這個時代太久,舞臺上的炫目和粉絲來來去去的臉龐已經讓有些記憶也變得模糊起來。

即使那是段本該視若珍寶的回憶。

恍惚間發現自己又不知道神游到哪裏去,山田眨眨眼不着痕跡的搖搖頭,終于定睛在還等着自己答案的孩子身上。

「中島君,山田君今天練舞練得有些累,應該是先回家了。」

謊話說得流利,臉上一點騙人的心虛感都沒有,他看着聽見這個回答露出失望神情、嘴邊一邊嘟哝着山ちゃん竟然不等我的中島,心中突然浮現出五味雜陳、有些抑郁的情緒。

有誰能想到,曾經那樣閃閃發亮的少年會在人群中發現自己成了朋友、有誰能想到,他們孩子氣許下要一起出道的諾言如今真的實現、又有誰能想到……山田涼介會和曾經自己認為最好的朋友成了現在這種關系?

在臺上調笑着關于yamayuto的話題一邊展現親昵,給偶而沒吃藥發瘋的中島裕翔一個無奈的白眼跟着他胡鬧、還有在廣播雜志裏不時提到對方的名字……

全部是私心。

看着下了臺就和自己沒什麽交集、即使自己都已經下定決心要跟他坦白重修舊好後仍舊選擇拉開距離的中島裕翔,山田就會想,要是自己的私心妄想不僅僅只存在臺上那該有多好。

即使有大把大把的粉絲在臺上為自己尖叫,有的時候他還是寧願拿這些名氣換回自己和中島那段純粹的關系。

比起那些未曾謀面的人對自己的崇拜,他更想自己能夠僅僅只是站在中島身畔不去在乎center還是人氣的問題;比起在con上被中島裕翔調戲般地做出親昵的擁抱親吻,他更希望那人在私下也能不要再端着調整好的笑容面對自己,在7會的時候總說着有事的無法出席。

如果可以,他多想回到這個Jr.的時期,用自己現在的所有一切換回以往可以理所當然站在他旁邊的單純天真。

可是那畢竟是不負責任的想法。

可是畢竟,他們都該長大。

恍然間回過神,山田才發現他正看着身邊孩子的側顏發呆。

他想起剛剛自己鬼使神差下叫住了跟自己道謝正要離去的中島,在孩子有些不可置信卻仍是禮貌地進行表情控制的同時向他要了帽子和口罩,順道還借了一趟電車的錢,也不清楚自己是要做什麽的随口說了和他同路一起上了電車。

還真是懷念啊……雖然當時小小的山田并不被事務所看好,可是他卻擁有和這孩子一起回家的珍貴權利。

仿佛注意到來自上方的注視,中島裕翔擡起頭對着即使知道沒有人會認出自己卻還是執意喬了裝的山田勾起笑容。

小小的孩子沒有心機,雖然他覺得眼前這人身無分文慘到要跟一個小孩子借錢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除了這點他對眼前這個山田涼介倒也沒什麽特別的想法了。

閑着也是無聊,想着反正今天山ちゃん也不在,少年直視剛還望着自己發呆的山田涼介突然開了口。

「您覺得山ちゃん是個怎麽樣的孩子呢?」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青年一愣,他看着中島閃閃發亮的眼神,有些尴尬。

「……跳舞很一般吧。」頓了頓,「還沒什麽自信。」

回想起小時候的自己,他可是有成堆的缺點可以說,可是還來不及多說些評價,身旁的孩子點點頭率先開了口。

「嗯!沒什麽自信!明明山ちゃん很可愛的,但是不管我對他說什麽他都不相信……可是關于跳舞,staff桑您就不知道……」

說到這,山田才啼笑皆非的想原來這孩子是把自己誤認成了staff,中島便微微傾身靠近,好像說着什麽秘密似的壓着聲調用山田覺得可愛得過分的笑容吐出語句,「山ちゃん跳舞的時候會發光。」

「發光?」

用力點點頭,「嗯!眼神非常認真,很努力,我想事務所裏應該沒有人不知道,山ちゃん只要沒什麽特別的事情都會在事務所一遍一遍練習舞蹈到很晚。」

「山ちゃん以後一定能成耀眼的偶像。」

從這個語氣裏嗅出孩子隐藏的驕傲興奮,山田涼介愣了幾秒,移開了一直盯着孩子的目光。

以前他崇拜中島,認為他有着自己所沒有的特質──他勇敢、愛笑,見到人也不怕生,即使面對前輩也能自然的撒嬌,在臺上或演戲時都能将自己溫暖的渲染力發揮到最大程度,反觀那時候的山田涼介,舞跳得差又不懂得說話讨人歡心,怯懦的樣子無法引起別人注意,只能羨慕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中島。

他的确不知道,他如此景仰的少年竟然對自己也會有哪怕只有一絲的驕傲。

那時他們都小,沒有出演機會的他只能聽着中島說着節目上的趣事和一些自己不曾體會到的抱怨,一邊安慰對方聽着對方的心事,一邊有些落寞的想或許這些事情他永遠也經歷不到。

有一次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能夠拿到麥克風的機會,卻因為自己不慎的受傷而泡湯。

只有中島知道他為了這件事哭了很久,他在休息室幾乎聲嘶力竭的流淚,身子一顫一顫的怎麽也止不住傷悲。眼前模糊一片讓他看不清鏡子裏映照出的、只是呆呆站在自己身邊看着自己流淚的中島是什麽神情,心中第一次産生了對這個少年忌妒的負面情緒。

他想中島裕翔就是那樣天之驕子的存在。他的路走得順遂、不會懂得在失敗的他面前避嫌,他總是一味的說着自己今天工作上的不滿,卻在他難過的時候說不出一句安慰。

只是小小的山田不知道,中島裕翔只是被吓壞了,頭一次面對情緒崩潰的山田,小小的中島什麽也做不了,不是不想安慰,而是一時半刻說不出任何語句,只能呆呆地看着對方胡亂擦淚。

想起那時候的事情,山田抿抿唇,嘴角拉成一條線,「中島君為什麽會和山田君成為朋友呢?」

這件事困擾了他好幾年,随着他們之間關系的淡化也讓他幾乎遺忘了這個問題,可是此刻他卻突然很想知道答案。

然後孩子偏過頭,最後搔了搔頭,「沒有什麽理由吧,當初看到山ちゃん就覺得不能不去搭話,雖然這話還沒對山ちゃん說過──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跟山ちゃん一定能一起出道、當像前輩一樣默契好的搭檔。」

對于這樣自信的語氣,山田才發現自己已經莫名鼻酸起來,眼眶也很不争氣得感到酸澀。

──或許中島不知道,就如同山田也不知道中島的想法一樣,這一直是小小的他心中的夢想。

和這個少年并肩同行,站在一樣的位置。

最後他将中島順道送到家門前,一個人循着記憶中的路線到了兩人以前常待在一起玩耍的地區公園。

夜晚的公園沒有人逗留,他在秋千上發愣搖晃,最後蜷縮着身子窩到了石滑梯下、他們總當成秘密基地的矮小空間、緩緩閉上了眼睛。

如鬧劇一般的一天結束,他想着說不定自己真的在作夢,搞不好一覺醒來就會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被經紀人責備自己走路也不小心一點,終于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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