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驚濤駭浪
“你什麽時候去了梁岳家？去幹什麽？為什麽撒謊？！”王懷瑜厲聲問洪小星。
這會兒“睦鄰友好”的晚宴已經尴尬結束，王懷瑜一路抓着洪小星的手腕，把他帶回了家，一進門，王懷瑜就把洪小星一甩壓在了牆上，憤怒地質問他。
王懷瑜高大的身軀近在咫尺，投下的陰影把洪小星罩在其中，那種壓迫感讓洪小星這種混久了社會的小妖孽都覺得害怕，但他還能撐住，不至于崩潰，他把心中的惶恐不安放大，演繹出了十分的恐懼和委屈，他掙紮着，想要解救自己的手腕，顫聲道：“你兇我幹什麽？你弄疼我了……”說着說着眼圈就紅了，面孔也扭曲了，可比他演哭戲的時候還要滴眼藥水給力多了。
“我問你話呢！”其實王懷瑜根本沒使勁，但看到洪小星這疼得要死的樣子，還是放開了他，“你跟梁岳到底怎麽回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住在這裏？才非要搬來的？”
“我沒有……”洪小星一雙盈盈淚眼望着王懷瑜，哽咽道，“剛才梁岳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嗎？我真的是搬來以後才知道他住在這裏，那天，我在陽臺上取曬的衣服，不小心弄掉了一件，正好掉到他家陽臺上了，我就去他家拿，這才知道他住這裏，我就順便跟他聊了兩句，當時咱們剛搬來，網還沒裝好，我手機又正好欠費了，才連了一下他們家WiFi交了個話費……我在他們家一共呆了不超過五分鐘，而且也不是正式去拜訪的，這麽點小事我根本沒有跟你說的必要嘛……”
他現在說的這個理由，是剛才在飯桌上千鈞一發之際，梁岳現編出來的。
本來當時歐諾碰巧發現WiFi這個破綻，一氣呵成絕地反擊，就算不能當場把這對狗男男釘死，也絕對可以讓他們方寸大亂，難以自圓其說，但關鍵時刻，梁岳這只老狐貍睜着眼睛說瞎話的絕技再次上線，當時洪小星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而反觀梁岳，臉不紅心不跳，在歐諾鋒利目光的逼視下，硬是只用幾秒鐘就編了個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經過結果都完整的故事出來。
歐諾當時都想給他跪下磕頭了。
這個理由聽着過于巧合夠扯淡的吧？可你還真就很難立刻分辨真僞，找出破綻來。
于是洪小星如蒙大赦，暗自松了一大口氣，立刻跟上節奏，附和梁岳。
當時就這麽被他們糊弄過去了，不過王懷瑜肯定是不信的，所以回了家，他再次質問洪小星。
“你自己不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嗎？”王懷瑜深深地望着他，朝他攤開一只手，“既然你說是充話費，充值的短信給我看。”
洪小星半委屈半撒嬌地跺腳，斷斷續續抽泣：“什麽短信？早就删掉了……你……你到底怎麽了？你懷疑我什麽？我做了什麽？你憑什麽懷疑我？！”
王懷瑜聽得腦袋一陣抽痛，他一言不發快步走向書房，很快拿着那個領帶夾回來了，他朝洪小星揮手一晃，冷冷道：“這個領帶夾，是你送我的情人節禮物，你當時還說這是限量版，全世界沒幾個，可梁岳就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情人節期間，你跟梁岳在劇組拍戲，我去看你，你跟他吃着一盒飯喝着一瓶飲料，關系可不是一般的好……這是不是太巧了一點？”
洪小星瞳孔一縮，大腦瞬間短路，一句“你怎麽知道他也有一個？”差點脫口而出，這領帶夾他确實送了王懷瑜和梁岳一人一個，但梁岳行事謹慎，他只是收藏從來不戴出來……千鈞一發之際，洪小星把那句說了就完蛋的話生生咽了回去，出口就變成了：“我怎麽知道他為什麽也有一個？就算限量版，這也是商品，人家怎麽就不能有了？”
王懷瑜：“……”他胸膛劇烈起伏着，緊緊盯着洪小星，恨不得從他眼窩裏直視進他大腦，看看他可憐兮兮表象下的真實想法，他真的迷茫了，直覺告訴他洪小星是在說謊，但他一時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這領帶夾一出，洪小星更是被吓到了，他只好用更激烈的情緒掩飾心虛和慌亂，他索性蹭牆一滑，跪在了地上，放聲大哭：“你……你無憑無據，居然懷疑我，我跟梁岳……就是普通合作關系，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我知道，你雖然跟我在一起了，但你心裏根本看不起我，你就是嫌棄我出身低微，在酒吧跳過舞，你就是覺得我在那種環境出來，肯定心術不正……早知道這樣，你又何必救我呢？！你就讓我被那些人打死，讓我爛在那片污泥裏呀！……嗚嗚嗚嗚……”
洪小星哭得像個沒奶吃的孩子，又情緒激動地說了這麽一大篇話，臉漲得通紅，鼻涕眼淚在臉上糊成一團，眼看就要喘不上氣了，那樣子确實挺可憐的，王懷瑜被他哭得心煩意亂，而且他說的那些話，句句踩在王懷瑜軟肋上，王懷瑜知道因為出身背景差異太大，洪小星跟他在一起難免自卑，他已經很注意不傷害洪小星的自尊了，如今卻被倒扣了這麽一頂大帽子。
“你冷靜點，”王懷瑜彎下腰，想把他拽起來，“我從來沒那麽想過……”
“你就是這麽想的，”洪小星撥開他的手，咬牙站起身，跌跌撞撞往衛生間跑去，“你要不是這麽想，你就不會懷疑我……”
“小星！”王懷瑜一下沒拉住他，他就沖進衛生間，把自己關在了裏面，絕望的哭聲更加響亮了。
“小星，你別哭了，先出來……”王懷瑜拍着衛生間的門，他最受不了洪小星哭，洪小星這一哭，他的心裏就有點沒底了。
洪小星坐在馬桶上，一邊繼續哇哇大哭，一邊給梁岳發信息，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兩個人用的是一個叫“Between”的情侶私密聊天軟件。
【你那邊怎麽樣了？王懷瑜他不太相信我，而且不知怎麽搞的，他居然發現了那個領帶夾，怎麽辦？】
出乎意外地，梁岳很快就回複他了：【什麽領帶夾？】
洪小星氣得翻了個白眼，梁岳居然連這都反應不過來，他早就忘了我送他的東西了吧？
【就是那個藍寶石限量的，他問我為什麽你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你不是一直放在家裏嗎？他怎麽知道的？】
【我是放在家裏啊，我怎麽知道他怎麽知道的……不過我倒也挺想問問你，你是腦子被門夾了吧，非要送我跟他一樣的東西？你就是懶的給我挑禮物吧？】
【你別鬧了！都什麽時候了，我問你怎麽辦呢？！】
【沒事，這些都不能算證據，你就咬死不承認，他們誰能把我們怎麽樣？不過既然他起了疑心，歐諾這邊也不太對勁，最近我們就不要約會了，沒事也別聯系了。】
【我還是有點擔心，萬一我撐不過去，和他分手了，那咱們索性就光明正大在一起吧。】
他這條信息發出去，卻石沉大海，梁岳不理他了。
洪小星實在是哭累了，他抽噎着放下手機，深呼吸了幾次，擡起哭腫的眼睛，這才發現王懷瑜拍門的聲音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他茫然地愣了一下，王懷瑜也不理他了嗎？他都哭成這樣了，王懷瑜也不擔心他出事？
他站起身，貼在衛生間門上聽外面的動靜，猶豫着要不要出去。
片刻後，外面傳來王懷瑜的聲音：“小星，我們都先冷靜一下，我出去走走，一會兒回來。”
緊接着，就是砰的一聲摔門的聲音。
……
“給誰發信息呢？”歐諾端着一杯紅酒，悠然出了玻璃門到大陽臺，梁岳在那裏靠着欄杆抽煙，已經抽了半天了。
比起樓上的驚濤駭浪，歐諾和梁岳之間只有暗潮洶湧。
晚飯結束之後，歐諾沒有再就WiFi事件質問梁岳，他知道問不出結果來，而且他和王懷瑜不一樣，他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不急于這一時半刻。
這次WiFi事件不能釘死梁岳和小三兒，正好下次來個捉奸在床，讓他們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到那時，他這邊離婚的財務和輿論準備也應該搞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再一次性算賬，沒必要現在就和梁岳撕破臉。
“沒什麽，”梁岳飛快地清空了聊天記錄——即便這是一個和微信、短信都分離的私密軟件，他也還是謹慎地删掉了證據，“工作上的事，你還不睡？”
歐諾走到梁岳身邊，撇了撇嘴：“睡不着啊，你沒聽見樓上有哭聲嗎？”他舉着酒杯朝上指了指，“好像是洪小星在哭呢，他們可能吵架了吧。”
梁岳攤攤手：“王懷瑜小肚雞腸，我都跟他解釋了，他回去還要跟洪小星吵架。”
“你不上去勸勸？再解釋一下？好歹洪小星也是你朋友啊。”歐諾眯了眯眼睛看着他。
“不了吧，”梁岳薄唇一抿，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人家小兩口的事，我們越摻和越亂。”
歐諾點點頭，心說你可真夠薄情的，不僅對原配這樣，對小情兒也沒好到哪兒去。
“我接個電話，是我經紀人。”梁岳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沖歐諾笑笑，走回屋裏去了。
歐諾站在欄杆旁，向下望去，樓下花園裏，健身器材零星散布着，燈光影影綽綽，樹葉随着微風輕輕搖晃，在地上投下一些斑駁的陰影，在那一片昏暗寂寥中，好像有一道孤單的身影。
那人坐在雙杠上，雙手撐着杠杆，肩膀高高聳起，他低着頭，好像正在看地上的影子，一雙大長腿晃來晃去。
歐諾心裏一動，端着酒杯朝門外走去，經過酒櫃的時候，他順手抽走了那瓶剛打開的紅酒，又另外拿了一個酒杯。
五分鐘後。
歐諾站在王懷瑜面前，用紅酒瓶敲了敲雙杠，微笑道：“心情不好？喝點？”
那一聲清脆的撞擊把王懷瑜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擡起頭，看着歐諾，昏黃路燈下，他面孔深邃，眼眶微微泛着紅：“是你？好啊，喝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