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紫竹随着那批官兵離開後,包圍韓府的官兵也跟着撤走。

韓夫人怕那些官兵再上門來,提議讓葉卿和葉尚書一同躲進韓府的暗室避避。

葉卿想了想道:“韓夫人讓親近之人把府上值錢的物件收揀起來,你随我們一同躲進暗室,再讓府上的下人全都跑赈災大棚那邊去。”

韓夫人不懂葉卿這是為何,道:“貴人,府中的下人雖然不濟,但留他們在府上,若是官兵入府,多少還是能抵擋一二的。”

葉卿解釋說:“本宮并非是不信任您府上的下人。讓府中下人前去赈災大棚,做出阖府出逃的假象,那些人若是再找來,見府上空無一人,以為我們逃走,必然就不會在府上多做停留。赈災大棚那邊災民聚集,他們便是找過去,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比起負隅頑抗,此法更為保險。”

把值錢的東西收起來,也是為了降低損失。

韓夫人一聽,有如醍醐灌頂,點頭稱是,當即吩咐了下去。韓夫人的奶娘很快就帶着忠心的下人把好東西都撿進了庫房裏,多加了幾道鎖鎖住。

經歷過先前官兵圍府,韓夫人又諱莫如深說了一些讓府中下人收拾細軟出逃的話,整個韓府一時間人心惶惶,丫鬟小厮們拎起包袱就跑。

柳氏在祠堂從送信的小厮那兒得知韓刺史發了脾氣,還惱火了一番。猛然見外邊動靜這般大,差伺候的丫鬟一問,得知先前有官兵圍府,韓夫人又讓府上的下人各自逃命。

柳氏頓時慌了神,什麽都顧不得了,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所有值錢的細軟都打包帶走,韓府田莊鋪子的地契她也全揣懷裏想拿去換銀子。

還是她的丫鬟攔住她,“姨娘,韓府若真是要被抄家了,這些房産地契,都是要被充公的,咱們帶走了,指不定還會被官府給抓回來!”

柳氏一聽,也顧不上地契了,拎着包袱就跑。

“姨娘,咱們逃去蘇州接少爺嗎?”丫鬟一邊努力追上柳氏的步子一邊問。

先前水災一發,韓刺史就把府上二老送去蘇州那邊暫住了,二老疼愛孫子,就把柳氏的兒子一并帶了過去。

柳氏唾了一口,罵道:“韓家要是真犯了事,那他也是有罪的,我去找他?不是去送死麽!”

這是要舍了自己的親兒子?

丫鬟話到了嘴邊也不敢問。

不出半個時辰,整個韓府的下人就全跑光了,幾個忠心的下人拿着柴刀棍棒護送葉卿和韓夫人躲進暗室。

葉尚書從下人交談的只言片語中也約莫知曉了之前官兵圍府的事,他腦子裏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行蹤暴露了,那批人約莫是想要他身上的東西。

葉尚書看着被兩個武婢護衛着走在前面的葉卿,好幾次想開口,卻又欲言又止。

韓夫人和府上忠心的下人在前邊給葉卿帶路,葉尚書最終還是尋着空子挨近葉卿幾步。

墨竹有心提防他,不過想着葉尚書是葉卿的父親,便沒出言喝止。

葉尚書低聲叫住葉卿:“卿姐兒……”

葉卿腳步微頓,側過頭用眼神詢問葉尚書所謂何事。

葉尚書看到葉卿滿臉雀斑嘴角一顆大黑痣,頓時有種想自戳雙目的沖動。他趕緊把視線從葉卿臉上移開,從袖子裏掏出厚厚一沓信紙交與葉卿,壓低了嗓音道:“這是陛下要的東西,你好生收着。”

說罷他就越過葉卿往前走。

葉卿瞥了自己手上的信紙一眼,眉峰微蹙,一言不發放進了衣襟裏。

葉尚書跟蕭珏之間,似乎有什麽謀劃。

葉尚書把信紙交給自己放着,約莫就是怕到時候他們被抓住,搜身時,她為女子,又是皇後,對方會忌憚些。她若是把這些東西藏得好,指不定還不會被搜出來。

韓府的暗室極其隐蔽,便是有人搜尋,不花些力氣也難找到。

有了藏身之地,神經繃得沒那麽緊了,韓夫人才後知後覺有些害怕,她問葉卿:“貴人,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葉卿掃了藏在暗室中的所有人一眼,道:“等援兵。”

蕭珏不是傻子,揚州府異動,他一定會有對策的。

她們既然藏起來了,就不要再貿然出去。

墨竹她們作為皇家暗衛,自有自己聯系的暗號。藏進暗室前葉卿就讓墨竹在府上做了記號,若是蕭珏他們回來,自然知道她們是躲在這裏的。

現在葉卿比較擔心的是紫竹,也不知揚州太守是怎麽得知她在刺史府的。他們是想利用自己去威脅蕭珏麽?

一想到今天是原皇後的死期,葉卿心中就格外不踏實。

紫竹被那批官兵直接帶回了太守府,許是忌憚着“皇後”的身份,倒也沒人為難她,直接把她安排進了一間布置得還不錯的屋子。

屋外有重兵把守,屋內也有幾個仆婦不錯眼的盯着她。

紫竹手心全是汗,她挺直了腰背坐在椅子上,努力讓自己不要發抖。

她唯一慶幸的是自己還戴了一層面紗,雖說不頂什麽用,但遮住容貌還是給了她幾分安全感。

沒坐多久,屋外就傳來了腳步聲,似乎不止一人。

腳步聲在房門口止住,一道威嚴的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蘇姑娘,人就在裏面。”

“勞孫太守先等着了,我進去問幾句話。”是道悅耳的女聲。

紫竹覺得那道女聲有些耳熟,但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紫竹目光往那邊瞟去,頓時如遭雷擊。

來人一襲勝雪白裙,腰身纖細羸弱,自有一股弱柳扶風的美感。一張臉更是驚為天人,用盡世間溢美之詞也無法形容。只不過發髻上簪着素白絹花,像是在服喪一般。

蘇妃不是被死了麽?為何又會出現在這宮外?

紫竹心跳如擂鼓,腦子裏的思緒都是亂糟糟的。只瞥了一眼,就趕緊收回目光垂下頭。

蘇如意走進房門,只瞧見紫竹一個側影,因為紫竹身形同葉卿相似,又蒙着面紗,蘇如意下意識也把紫竹當成了葉卿。她眼中有仇恨也有諷刺,邁着款款蓮步走過去:“皇後娘娘,別來無恙?”

紫竹不敢搭話,一說話就露餡了。

蘇如意走到她跟前站定,居高臨下望着她,眼中恨意滔天:“曾經在宮裏,皇後娘娘是何等的高高在上,随便一句話,就能讓我受罰。您和太後對我做的那些事,樁樁件件,我都記着呢!你們皇家人,最會玩弄的不就是權術麽?皇帝假裝寵幸我,只為了騙取我父親手中的兵符,兵符到手,他便殺了我父親。皇後娘娘不妨猜猜,他此番帶你下江南,目的又是為何?”

紫竹一聽到葉卿或許有危險,整個人都害怕得有些發抖。

蘇如意十分滿意她的表現,大笑幾聲,嘲諷道:“你且看着,葉家一定會成為第二個蘇家。”

她目光忽而又變得憐憫起來:“我是真同情你,為何會死心塌地喜歡那樣一個冷血得與畜生無異的渣滓。知道後宮這麽多女人,為何蕭珏至今一個不碰嗎?因為他碰不了!哈哈哈,你還沒見過他發病的時候吧,那樣子,真是連條狗都不如!蕭珏這輩子也不可能有子嗣的!葉太後那老妖婆還希望葉家女生下太子,她就繼續做夢吧!”

紫竹沒想到會從蘇如意口中聽到這麽多秘辛,聯想到上次蕭珏的異常,她整個人抖得更加厲害。

蘇如意語氣卻突然變得溫柔起來:“你也別怕,我知道你是個沒城府的,在宮裏那些事,大多也是楊妃和太後做的。我知道你父親手中有能治楊相于死地的證據。皇帝得到了那些證據,鏟除楊相後他不會感激葉家的,他只會加倍忌憚葉家,把葉家也連根拔起。你把那些證據拿給我,我能保你葉家興盛,如何?”

她伸手想挑起“皇後”的下巴,但紫竹一直躲避。

蘇如意失了耐心,直接伸手用力去攥紫竹的下巴。拉扯之間,扯掉了紫竹的面紗。

看清紫竹的臉,蘇如意氣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她甩手便一耳光揚了過去:“你這條狗,倒是忠心得很。”

紫竹被打得臉偏向一邊,她反唇相譏:“那也比蘇妃這樣的喪家之犬強!”

被踩到痛腳的蘇如意臉色陰沉,她看了紫竹一眼,一句話不說,轉身出門去,對着候在院外的揚州太守孫明義道:“孫大人手底下的人就是這般辦事的?讓他們前去抓皇後?他們把皇後的婢女抓過來了?”

孫明義四十出頭,一張方正臉孔,不茍言笑。因為習武的緣故,身形比一般文官壯碩幾分。

聽得蘇如意的話,孫明義眉頭就是狠狠一皺。

他是楊相的人,因為赈災糧一事楊相跟安王有合作,安王才派人過來跟他接頭。揚州是個富庶之地,孫明義為官多年,撈足了油水,女人在他看來就是個玩物。因此安王派這麽個自恃清高的美貌女人過來,孫明義雖然眼饞,但知道對方是安王的人,也沒敢動。

該享樂的時候孫明義絕不虧待自己,但該辦的事也從來不會出纰漏,得知手底下的兵抓錯了人,他臉色一沉,當即就吩咐了下去:“之前誰去抓的人,自己去領三百軍棍!”

随後又另命人直接帶兵前去韓府抓人,直言若是沒把人帶回來,就把自己的腦袋給割回來。

蘇如意目光往房間裏一掃:“大人打算如何處置屋中的人?畢竟是宮裏出來的。”

已經走到這一步,楊相是意思是直接在江南誅殺蕭珏,孫明義自然也沒把一個皇後的侍女放在眼裏,他道:“江南水患,怡紅院都開不下去了,把人賞給這段時間勞苦的将士們吧。”

孫明義離開後,蘇如意朝着房門望了一眼,笑容發冷又有些自嘲:“我早說過,你們欠我的,我都會千倍萬倍讨回來!”

她家破人亡,憑什麽那些人可以比她過得好?

她得不到的東西,那別人也不配得到!

上天對她不公,她就自己讨個公平!

劉府之變,安王得知自己一個據點被端,徹查之下發現蕭珏南下,當即聯系了楊相。

揚州一帶好幾個郡縣的官員已經被收押大牢,楊相也看出蕭珏這是在收集扳倒自己的證據,同意跟安王聯手在江南殺死蕭珏,擁護安王繼位。

捉拿葉卿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威脅蕭珏,二是安王忌憚楊相黨羽衆多,怕今後楊相把持朝政,想得到葉尚書手中收集的關于楊相的罪證。

有那些罪證在手,安王就相當于捏住了楊相的命脈。

安王是絕對信任蘇如意的,才讓她去跟葉卿談判,卻不想叫蘇如意發現他們抓到的葉卿是由紫竹假扮的。

蕭珏再次得知孫府派兵前去韓府時,孫府的官兵正好在韓府撲了個空,輾轉得知府上的人都逃了,領軍的小将為了自個兒項上人頭,也顧不得別的,帶着人往城北追去。

對于韓刺史手底下這些人打探消息是速度,蕭珏是絕對不滿意的,他眉峰緊蹙,只下了一道命令:“攔下來。”

他已經确定,葉卿沒在孫明義手上,那麽他也不必再顧忌其他的。

王荊帶着暗衛埋伏在官兵必經的街道上,待官兵走過時,用炸、藥把他們炸了個屁滾尿流。

待孫明義手上的官兵被炸得驚魂未定,韓刺史才帶着手中的兵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孫府五千的人馬瞬間就折了大半,倉皇逃回孫府。

一只蒼鷹飛過天際,鷹鳴聲在長空略顯幾分寂寥。

蕭珏朝窗外看了一眼,他今日穿的是一襲黑袍,冷風從窗口灌入,吹動他衣服上的革帶,莫名的讓人覺得他周身氣息冰冷深沉。他眸底像是大海起風暴前的那片刻寧靜:“總算是按耐不住了。”

屋外很快就有小兵來報:“大人,廬江西南方有大批軍隊集結往這邊來了!”

韓刺史眼珠子都險些給吓得掉出來:“軍隊?有多少人?”

“目測有五萬。”那小兵估計也沒見過這麽大場面,回話的嗓音都哆嗦了。

韓刺史腦子飛快的運轉起來,蕭珏此次是微服私訪,那麽那五萬大軍絕不可能是他帶過來的。而且從西南方繞過來……那不是颍州地界麽?

韓刺史心中一個咯噔,臉都吓白了,他跪倒在地:“陛下,情況不妙,下官立馬派人護送您離開揚州!”

哪怕到了這時候,蕭珏依然極有閑情逸致的運筆在宣紙上寫完最後一個字。

“慌什麽。”他音色清冷而平靜,淺淡的唇色襯着如玉的面孔,倒是顯得唇色豔麗了幾分。

韓刺史垂下頭不敢再看,帝王的容貌,一直是讓女子都自愧鏟形的。

“王荊。”蕭珏喚了一句。

“卑職在。”王荊抱拳回道。

“備駕,回韓府接皇後。”蕭珏放下毫筆,舉手擡足間都給人一種江山不過是他掌中玩物的從容感和壓迫感。

等帝王離開了屋子,韓刺史才擡起頭朝着帝王方才寫的宣紙上看了一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蒼勁有力的八個大字,筆鋒自帶一股劍氣,淩厲逼人。

字是好字,但若應此景,韓刺史覺得有幾分荒謬了,帝王身邊兵卒一千尚且沒有,如何對抗安王帶過來的五萬大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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