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太奶奶有時嫌麻煩,懶得到現場來,就教黃米:“我兒不怕,去,跟你爸爸說,太奶奶說的,叫他別把我兒逗哭了,大人大事的!”
黃米便像得了上方寶劍一樣,威威赫赫地回到老爸跟前,傳達太皇太後聖旨:“大人事的!”
這時老媽也趕緊讨好兒子,把兒子抱起來,把老爸冷落在一邊。兒子用兩條小胳膊抱緊老媽的脖子,一錘定音:“我的媽媽!”
那段時間總在說補辦舉行婚禮的事,兒子比誰都積極:“媽媽跟我結婚!媽媽跟我結婚!”
老爸逗他:“你連西服都沒有,你結什麽婚?”
小情敵像受到人格侮辱一樣,大聲争辯:“我有西服!”
“你西服在哪裏?我都沒看見嘛,哪裏有呢?”
“我有!”說着就跑去求爺爺告奶奶,把他的小西服拿出來幫他穿上,還打上他的小領帶,穿上小皮鞋,太奶奶笑他搞得“二行二行”(時髦正規到誇張的地步)的,還蠻像個“新郎官”呢。
“新娘”也得意非凡,抱着“二行二行”的小新郎,在老爸面前旋轉着舞步,兩人又是啃又是啵的,忙得不亦樂乎。
老爸哀嘆一聲:“只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老媽安慰道:“舊人,人在福中要知福,新人至少沒叫你搬到車庫去住吧?”
暗語
八哥就是鹦鹉,在k市話裏,說一個人“像只八哥”,就是說這人很愛說話,很會說話,尤其很會模仿別人說話,鹦鹉最會學舌嘛。
太奶奶稱黃米“小八哥”,說他“一腦殼的話”。他從早上一起床,就開始問這問那的,一直要問到晚上睡覺才安靜下來。太奶奶說幸好家裏沒砂鍋,不然都被他打破了。
爺爺奶奶太奶奶都認為黃米很會說話,說他語言能力很強。他們的參照物大概就是“小八哥”他爸了。老爸小時候不太會說話,映襯得黃米語言能力很強。要是換個參照物,跟同齡的女孩子比比,黃米可能就相形見绌了。
黃米很愛模仿別人的說話方式,他有個很要好的小朋友叫傑克,兩人經常在一起玩耍。有時傑克的家長把傑克送到我們家來,有時奶奶陪黃米到傑克家去玩,太奶奶一般不去,說聽不懂外語,待在那裏像坐牢一樣。
傑克的家教挺好,家裏孩子說話特別有禮貌,跟大人對話,從來不說簡單的“yes”或者“no”,都是很禮貌的“yes,sir.”“no,sir.”“yes,madam.”“no,madam.”
黃米跟傑克在一起玩得久了,也學會了“yes,sir.”“no,sir.”。每次到傑克家去玩,傑克的父母會出來歡迎,跟奶奶和黃米寒暄幾句。他們送傑克過來玩,也會跟我們家的大人和黃米寒暄幾句,那時就可以聽到黃米有點拘謹地回答“yes,sir.”“yes,madam.”。
奶奶說看到這麽一個小人兒,用他稚嫩的嗓音,說着這麽規矩禮貌的英語,跟成人打交道,心裏經常有種莫名的感動。
家裏幾個大人每天大多說k市話,黃米耳濡目染,學了一口大人腔,而且是k市的大人腔。他完全是不自覺地模仿,并沒有搞笑的意思,但在幾個大人聽來,就十分搞笑了。
太奶奶有個習慣,在家裏一般叫人的小名,但如果連叫幾聲沒聽見回答,太奶奶就會改叫這個人的大名,不知道是為了表示問題嚴重,還是表示生分。
太奶奶有時見黃米玩得專心,怕他有尿忘了叫,就來提醒他,先叫一聲:“寶寶——”
黃米專心致志于自己手裏的東西,頭也不擡地回答:“嗯。”
太奶奶沒聽見,又叫:“寶寶——”
“嗯。”
太奶奶還是沒聽見。連叫幾聲沒聽到回答,太奶奶就佯裝生氣,提高了嗓門,嚴厲地叫起黃米的大名:“黃米!太奶奶在叫你!”然後略微緩和一點,半批評半請求:“你答應我一聲撒——”
如果黃米答應過的,他就會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四(是)在答應撒。”
太奶奶聽他一口的k市大人腔,樂了,逗他說:“你四在答應?還五在答應呢!你像只蚊子一樣,光‘嗯嗯’的,我哪裏聽得見?答應一個‘有’!”
黃米便拖長了聲音,大力回答:“有——”掙得小臉通紅。
太奶奶知道黃米在“足”她(“足”在這裏相當于“你說我聲音小?那我就特大聲回答你,把你耳朵震聾”),哈哈大笑:“好,好,這下太奶奶聽見了。我是問你有沒有尿尿。”
黃米往往會愣一下,然後站起來往洗手間跑。太奶奶跟過去幫忙,得意地說:“你看,你看,不是我提醒你,又拉褲子裏了。一玩就玩忘了形。”
有次老爸下班回來,剛進門,兒子就飛過來了,大概是有什麽重大新聞要報告。他邊跑邊叫:“爸爸。”
老爸低着頭在脫鞋,“嗯”了一聲表示回答。大概力度不夠,兒子沒聽見,又叫:“爸爸。”
老爸提着大包小包往廚房走,邊走邊回答:“嗯。”父子倆離得遠了一點,老爸又背着身子,兒子還是沒聽見。
于是兒子站在門廳那裏嚴厲地喊一聲:“黃顏!寶寶在叫你!”然後緩和一下語氣:“你答應我一聲撒。”
這麽長一串話,虧得他一口氣嚷了出來,還學得惟妙惟肖,可見人家早将此話爛熟于心了。
家裏人聽見小人兒這麽大口大氣的,完全是太奶奶的小翻版,都笑昏了,只有小人兒還站在那裏生氣。
老爸學他的樣:“我四在答應你撒。”
“五答應。”
老爸笑得更厲害了,兒子不依不饒:“你說‘有’撒。”
老爸趕快提高嗓門,拖長了聲音回答:“有——沙!”
兒子聽得出老爸在“足”他,但也不計較,只把老爸拉到沙發跟前坐下,自己站在老爸兩腿之間,開始當天的新聞報道:“爸爸,你聽我說撒。”
這個開場白,不用說又是從太奶奶那裏學來的。
老爸忍俊不禁,學着太奶奶打趣他:“你只說沙,不說泥巴?”
兒子知道老爸又在“足”他,不予理會,接着往下說。但似乎老爸的打岔打斷了他剛才已經開了的頭,于是他再次開場:“爸爸,你聽我說撒。”
老爸知道不能老為這句話打趣他,不然他會像卡了殼的cd一樣,老是重複這一句,再不能往下講。老爸不笑了,一本正經地說:“好,你說,爸爸聽着呢。”
“今天,笑死人的。”
這句開場白是從我這裏學來的。不管多嚴肅的事,在我眼裏都有好笑的地方;再平凡的事,經我一講,就有“笑死人”的效果。我從小就是家裏的開心果,常常把身邊衆人逗得開懷大笑。現在也一樣,哪裏有艾米,哪裏就有笑聲,回家講起在單位發生的事,多半以“笑死人的”來開頭。
太奶奶聽見了,便插嘴打個趣:“笑死人?笑死了幾個人?”
黃米被問倒了,但他随機應變亂答一句:“八人。”
太奶奶被他逗樂了,放他一馬:“笑死了八個人啊?那是蠻笑人的,你快講給你爸爸聽吧。”
于是黃米就來講他那笑死了八個人的笑話,但經過了這麽七打岔八打岔的,他往往想不起剛才到底是想講什麽了,忙跑去向太奶奶求救:“太奶奶,你講!”
太奶奶剛擦掉笑出來的眼淚,見黃大笑星連自己要講什麽笑話都不記得了,又笑了起來:“你看你這個說相聲的(太奶奶把凡是說話幽默風趣的都叫作“說相聲的”),你怎麽叫我講呢?我哪裏知道你到底要講什麽?”
黃米大失所望,跑去求奶奶:“奶奶,你講!”
奶奶問:“你要我講什麽呀?”
“笑話。”
“誰的笑話呀?”
“我的。”
奶奶每天都替黃米把好笑的事記着呢,不光記着,每次事情發生的時候,奶奶都會指點黃米:“等會爸爸媽媽回來,記得把這個笑話講給他們聽。”
現在黃米來求救,奶奶連忙把當日發生的笑話列成提綱,如數家珍地報出來,任黃米挑選:
“你是不是要我講你騎車摔跤的事?”
“不是。”
“不是?那是不是要我講你洗澡打屁的事?”
“不是。”
“也不是?那你是要我講哪件事呢?是不是你拖椅子,差點讓太奶奶坐了個屁股墩的事?”
“是!”
“那你自己講給爸爸聽。”
奶奶一提醒,黃米就想起來了,于是興沖沖地跑回爸爸身邊開講:“爸爸,你聽我說撒。”
“爸爸聽着呢。”
“我要媽媽也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