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玩,我們幹嗎要逼着黃米早熟早慧呢?
後來黃米到小朋友家玩的時候,發現他的小夥伴也有一套英文字母卡片,而且認識好多英文字母,那家的媽媽拿一張出來,那家的小孩子一下就念出來了,這使他大受刺激,回到家就到處找他的字母卡片,找出來就可憐巴巴地央告家裏人:“媽媽,你教我!”“爸爸,你教我!”“奶奶,你教我!”“爺爺,你教我!”
但他不叫太奶奶教他,太奶奶又好氣又好笑:“你還蠻精呢,你曉得太奶奶不認得英語?那你剛好搞錯了,太奶奶不認得英語的詞,但是字母還是認得的。拿來,我教你!”
黃米将信将疑地把字母卡片遞給太奶奶,太奶奶找出第一張a:“這個是‘啊’吧?我怎麽不認得?”
剛巧黃米認識這個a字,知道太奶奶讀錯了,馬上把字母卡片都奪走了:“你不認得!你不認得!”
奶奶見黃米求知若渴,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立馬教他認字母,他很快就認識了英語26個字母,而且連大小寫都認識了。他是真正的認識,不管把字母搬家到哪裏,他都能認出來。
但黃米就是不愛背古詩,他在我們這個小區交的幾個小朋友都不是華人,自然都不會背中國的古詩,他沒人比着,就沒動力,家裏人也不逼他背古詩,除了太奶奶之外。
太奶奶總是笑黃米:“說起來,你的爹媽都是大知識分子,兩個爺爺兩個奶奶也都是大知識分子,怎麽你這麽懶,一點也不愛學習呢?”
黃米馬上問太奶奶:“是是‘機器混子’?”
太奶奶曾經講過,說自己有個同事,是廣東或者廣西的人,不會發“知識分子”這個詞的音,總是說得像“機器混子”一樣。沒曾想,太奶奶對家裏幾個大人講的典故,卻被黃米記住了,而且沒記別的,就記住了一個“機器混子”。
太奶奶沒好氣地說:“我說你就愛記這些無名堂吧,教你背首詩,左教也不會,右教也不會,一個‘機器混子’,才說了一遍,就被你記住了。”
老爸替兒子打抱不平:“這怎麽是無名堂呢?這是在研究方言嘛,再說你肯定不止說了一遍,我都聽到過好多遍了。”
太奶奶有點不好意思:“我說了蠻多遍了?唉,人老了,說過什麽都忘記了。”
我們黃米才不管有名堂無名堂呢,馬上問太奶奶:“左腳?”然後伸出左腳,“是是列個(這個)腳?”
太奶奶被他攪糊塗了:“我說了哪個腳嗎?”
“你說了。”
太奶奶還是不明白:“我沒說呀!難道我老得不中用了,剛說過的話,就不記得了?”
老媽在沙發上已經笑成一團了:“哈哈哈哈,太奶奶,你被憨包包扯糊塗了吧?”
黃米看到老媽在笑,知道自己說了俏皮的話,得到了老媽的賞識,好生得意,也跟着“哈哈哈哈”地笑。
太奶奶問:“你們母子倆到底在笑什麽名堂?”
老媽笑夠了,解釋說:“你說‘左教也不會,右教也不會’,他以為你說‘左腳也不會,右腳也不會’,哈哈哈哈。”
太奶奶咕嚕說:“這小子就會鑽空子,教他一點正經東西,他就這裏疼,那裏癢的,不肯好好學,你們也不管一下,我看他到時候上學了,人家都會背唐詩三百首了,他還一首都不會。”
老爸說:“他又不到中國去讀書,美國有哪個學校會要學生背唐詩三百首?”
“那他未必一輩子都不到中國去?”
“就算他去中國,也用不着背唐詩。”
“但這是培養他的智力嘛。”
“這能培養什麽智力?小孩子又不懂得古詩的意思,還不都是死記硬背?”
太奶奶說:“他不背也就算了,但他還挖空心思鑽空子撒。”
于是太奶奶就把黃米鑽空子的故事講給大家聽。
話說太奶奶見黃米不會背古詩,心裏很着急,一有機會就逼着黃米背詩。有一天,太奶奶想教黃米背駱賓王的《鵝》,她知道死記硬背沒什麽用,要在理解的基礎上背誦,于是就先把《鵝》讀幾遍,讓黃米有點整體印象,然後讀一句,講解一句:“第一句是這樣的:鵝鵝鵝——”
黃米插嘴問:“太奶奶,是是結巴呀?”
太奶奶一愣:“你問太奶奶是不是結巴?那你說太奶奶是不是結巴呢?”
黃米看太奶奶不高興的樣子,趕快說:“不是。”
“那你還問什麽?”
“你說‘呃——呃——呃’。”
太奶奶想笑,但又怕損害了自己威嚴的老師形象,沒敢笑出來,很嚴肅地說:“人家這不是結巴,是在寫詩呢。”
黃米又自作聰明伸出兩手,做個撕紙的樣子,說:“撕了。”
“是詩歌的詩,不是撕紙的撕,你就知道撕紙。”太奶奶戴上老花鏡,翻開《少兒學唐詩》,指着一頁說:“看見沒有,不是太奶奶結巴,是人家這詩裏本來就有三個‘鵝’字。”
黃米湊上去看了半天,又沿着太奶奶指的地方數了一陣,問:“是是蠻多鵝?”
太奶奶看書上的解釋,說這個“鵝鵝鵝”并不是很多鵝的意思,而是小孩子看見了鵝,興奮地大叫三聲的意思。但太奶奶不想糾纏于這一個細節,免得誤了教學大計,遂簡單地回答:“是啊,蠻多的鵝。我們看第二句哈,‘曲項向天歌’,‘曲’就是‘彎’的意思,鵝的‘頸扛’是彎的,曉不曉得?”
太奶奶把頭低下,作彎脖子狀,黃米也跟着低頭。
太奶奶接着說:“‘向天歌’呢,就是朝着天唱歌。”
太奶奶揚起頭,兩眼望天,想做個“曲項向天歌”的樣子,但總覺得哪裏有問題,“曲項”,就得頭朝下,但“向天歌”又要頭朝上,不知道是詩裏寫錯了,還是人脖子比不得鵝脖子,沒法同時表達“曲項”和“向天歌”這兩個意思。
黃米看着太奶奶的頭一時低下,一時高揚,不知道太奶奶在幹什麽,他在自己脖子上摸來摸去摸了一陣,一臉同情地對太奶奶說:“我的‘頸扛’就不是彎的,是直的。”
太奶奶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你這個十八扯!我在教你背詩,你在扯你的‘頸扛’,你這扯的一些什麽名堂啊?”
“無名堂!”
太奶奶笑得眼淚流:“你把太奶奶這句也學會了?”
黃米見自己說的話讓太奶奶笑成這樣,益發得意,不停地嚷:“無名堂!無名堂!你是無名堂!”
太奶奶發威了:“你說誰無名堂?”
“我說——我說——妹妹無名堂?”
“瞎說,妹妹怎麽無名堂了?”
“我說——我說——steven無名堂。”
太奶奶見替罪鼠都扯出來了,趕緊打住,接着往下講:“白毛浮綠水。”
黃米不等太奶奶說完,就跑到太奶奶身邊,兩手扶着太奶奶,問:“是是列樣扶的?”
太奶奶懶得跟他計較了,只想迅速推進到背誦階段,就敷衍說:“是的,是的,是列樣扶的。最後一句哈,‘紅掌撥清波’,就是說鵝鵝的腳掌是紅色的,它在水裏一劃一劃的,水很清,就劃出清清的波浪來了。”
黃米揮動兩臂,在空氣中劃動了一陣,太奶奶正在慶幸這句總算沒被扯歪,黃米又發話了:“我的腳腳就不是紅的。”
太奶奶也被扯歪了:“你的腳腳怎麽不是紅的呢?是肉紅色嘛,肉紅色也是紅的嘛。”
黃米蹲地上去玩自己的腳,扳着腳指頭,嘴裏數着:“大哥,二哥,三哥……”
這是太奶奶教給他的,腳趾頭是兄弟,手指頭是姐妹。
他能數到二十,所以很愛賣弄,不管數什麽,也不管數多少,動不動就一口氣數到二十,等着人家喝彩。但他是個實事求是的人,每數一個,都要落實到具體的東西上,而不是憑空數到二十。他的腳趾頭沒那麽多,他就在腳旁邊的空氣裏一點一點的,仿佛那裏長着一排腳趾頭一樣,一直點出尺把遠:“十八哥,十九哥,二十哥……”
太奶奶打斷他:“你一只腳只有五兄弟,兩只腳也才十兄弟,你怎麽數出二十個來了?未必你把太奶奶的腳搬到你身上去了?”
黃米馬上跑過來數太奶奶的腳趾頭,太奶奶不讓他數:“莫數我的,莫數我的,髒死了。”
但“髒”吓不倒我們黃米,他是個不怕髒,不怕臭的人,你越說什麽東西髒,他越想去碰一碰。最後太奶奶只好讓步:“數吧,數吧,數完了去洗手吧。”
黃米一個一個點着數:“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是個駝駝——五哥呢?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