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煩躁
陸初面試的這家公司在行業內算是新起之秀,新生的企業雖然不似老牌企業那般講究繁文缛節,過于注重形式,但一輪接一輪的面試還是讓不少應聘者碰了一鼻子灰。相較之下,經過易川專門培訓過的陸初就顯得出類拔萃,被錄取的過程也沒有那麽驚心動魄。
陸初的第一份工作是室內設計師,雖然和她的專業不完全對口,還是有一些關聯,這樣一來倒是也能發揮一些專長。
早上拒絕了易川的接送建議,此刻陸初正和無數下班回家的人一道站在城市的地鐵裏,被擠得前胸貼後背。
工作遠沒有她想象的輕松,跑腿幹活倒是其次,人際交往才是擋在陸初面前的一大難題。
陸初從來沒在這方面下過功夫,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在她看來和情侶談戀愛沒有分別,合則聚,不合則散,一入社會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太天真。
初來乍到,陸初發現自己平時在學校學的那點東西根本不夠用,有心想找個前輩請教請教,卻發現周圍的人不是一直在忙就是藏着掖着敷衍了事,沒有幾個會真心花費時間在她身上,更何況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種事她還是聽說過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無話可說。
好不容易擠出地鐵,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更是讓她莫名其妙地煩躁。
黑壓壓的人頭,嗡嗡作響的聲音,明明聽不清任何一句話,可就是覺得好吵。出站要排隊,上電梯要排隊,密密麻麻的人聚在周圍,讓陸初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
真不知道這麽個破地方有什麽好呆的,一個個削減了腦袋往這座城市擠。
陸初一聲哂笑,幾分無奈,幾分蒼涼。
要是有根煙就好了。
拖鞋端端正正的擺在鞋架上,易川還沒回。
陸初把自己重重地甩到沙發上,關掉手機,然後就再也不想挪動。
短暫的夢境,場景鮮活,母親給她打電話,讓她放假了早點回家。
聽說人死後要是有什麽未了的願望會托夢給親近的人,但自母親去世以來,這是陸初第一次夢見她,那時的她手腳還是一貫的利索,每天在餐館和家之間輾轉,不見疲色。
她明白這不過是一個夢罷了,母親縱然對她再不舍也斷不會心存怨念,但為人子女,陸初不是沒有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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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本以為幾年的自我放逐之後,回到家鄉一切都來得及,卻不曾想到,世事哪是輕易就能被掌控的。
雖然陸初下意識地不去想,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孝。
從飯局中脫身回來的易川一進門就看到這樣的場景,女孩蜷縮在沙發上,手機被丢了足足有三四米遠,高跟鞋還挂在腳上,腳後跟被磨得通紅,更讓他心疼的是,一行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底下的沙發已經了一小塊。
易川開門的聲音不大,但也足夠讓已經醒來的陸初注意到,只不過她沒有任何動作,依舊躺在沙發上。
易川快步走到沙發前,摸了摸陸初的額頭,沒有異樣。
“第一天工作不順利?”
易川拿手在陸初頭發上蹭了蹭,不同于大多數女生軟綿綿的細發,陸初的頭發有些硬,一根根都很堅韌。
陸初順勢乖順地靠在易川懷裏,一點也不想開口,只是發呆。
她這副不合作的樣子并沒有惹怒易川,他輕手輕腳地把陸初放在沙發上,又去房間拿了個毯子溫柔地蓋在她身上,轉身去了廚房。
易川晚上有個飯局,本來準備跟陸初招呼一聲,沒想到一開始電話沒人接,後來幹脆關機了,這才火急火燎地趕回來。
幸好回來了。
兩人都喜歡吃現買的新鮮蔬菜,因此冰箱裏除了一把青菜一打雞蛋就沒有多餘的存貨,易川沒別的招,還是下了兩碗面條。
陸初平時對面條不讨厭,此時卻是一點都吃不下去,把碗裏的青菜挑着吃完了就不想再動筷子,易川見狀把自己碗裏的青菜都挑出來給她,拿過她剩下的面條就着調味醬硬塞了下去。
望着廚房裏把鍋碗瓢盆刷得叮當響的男人,陸初不得不感慨,像她這麽自私任性又喜怒無常的女人,大概也就易川能忍,只是不知道,能忍多久。
易川把手擦幹淨,攬過坐在沙發上的陸初,“你沒吃飽吧,要不再出去吃點別的?”
陸初搖了搖頭,表示不餓。
“那告訴我,是不是在公司被欺負了?”
陸初搖頭:“沒有。”
她并沒有說謊,新人進公司受點挫折實在是平常,也不會就她一個。
“那你今天為什麽不開心?嗯?跟我說說。”易川盡量放低自己的聲音,嗓音低沉,帶着些許磁性,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
為什麽不開心,陸初想了很多,她不懂傷春悲秋,也不會無病呻吟,但是就是會突然在某個時候莫名其妙地煩躁,在地鐵裏被一車廂人擠來擠去的時候,在地下通道裏看到身邊嘈雜的人群的時候,在把包裏的東西全都倒在地上,只為找一根平時放在特定位置的鑰匙的時候,這些都會讓她心煩意亂,卻又無處發洩,可是這些她都不可能跟易川說,說不明白,也不想被當成女神經。
她也不會跟易川說她的夢,說她後悔過去種種,尚未愈合的傷口,揭一次淌一次血。
“沒什麽大不了,不說了行不?”
女孩柔柔的聲音配上乞求的表情讓易川不忍再問下去,一股無力感再次湧上心頭,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他再怎麽努力靠近也還是被推得越來越遠。
易川低頭,女孩環住他的腰,心不在焉地看着電視,一聲輕嘆。
月光從透明的窗戶斜斜映入,整個客廳承接着月光,朦朦胧胧,很美。
易川沒有在夜裏起身的習慣,總是習慣一覺睡到天亮,這晚卻醒了,面條太鹹。
飲水機灌水發出叮咚的聲音,在客廳裏分外清晰。盡管這樣,易川還是察覺到了一絲別的動靜,聲音很低,很小,隐隐約約,有些模糊。
要是他一個人住,沒準會被吓到。
作者有話要說: 五萬了,噢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