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VIP]
容緒最終還是選了最多的那份遞了上去。
同熙帝接了折子, 在朝堂上抛了出來, 讓百官讨論, 衆說紛纭, 被直接壓到了除夕。
封寶之後,就只能等過年了。
謝流得了這個結果, 倒是沒有過多的表示, 只是再去了一趟陸府。随後便回來說大年初一的不進宮了。
容緒信任謝流,既然他都這麽說了, 也就照做。
國子監不上課,定京城裏一派過年的歡天喜地氣息。
自從容緒來了以後,每天都會同容玦一起練上兩個時辰。
歲暮天寒,呵氣成冰。
父子倆在校場出了一身汗, 再轉頭休息。
這麽多天練下來,容緒對容玦很是滿意:“再多等些時候,我兒定能讓那些匈奴人知道厲害!”
容王府也随着新年的到來挂上了紅色,屋檐橋欄上都是白白的一片映着一點紅色,就連枯枝也被吊上了紅絲綢,在寒風中搖搖晃晃。
舉目望去,整個定京都淹沒在這樣的顏色裏。
容玦從高處跳落下來,聽到容緒的話,怔了怔。
他已經有許久沒回去漠北了,這五年僅僅靠通信往來, 就連習武,也是靠自己自覺練習。
很久以前, 他最怕的是自己有一天回去,卻無法适應漠北了,定京的繁華安閑很容易讓人沉迷。這裏就連寒冷,都帶着喜慶,不像漠北,一冷就要進入緊張的戒備狀态。
今天就是除夕了,街上沒有多少人閑逛,就算有也是行色匆匆,快步回家和家裏人團聚。
Advertisement
父子兩人閑聊了沒多久,下邊的人就來報說太子來了。
容緒很是意外,自從那天之後齊瀾就再也沒來過了,他早朝遇到齊瀾,他也是不冷不熱地打招呼問好。
“他來做什麽?快迎進來。”容緒立刻讓人準備好招待之物,對容玦道:“太子也不知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麽,之前我聽你先生說你在國子監和太子相處得不錯,等會你多陪他聊聊,等他走了我們再吃飯守歲。”
容玦應了一聲,擡眼就看到齊瀾被下人一路引來。斜晖脈脈,雪上一點光,他從逆光處走來,常服上的暗紋金鏽亦是若隐若現。
見過禮後便是坐下說話,齊瀾預先給他們拜了個早年,道:“容王之前遞上的折子……”
容玦和容緒急忙坐正身體,認真地聽他說話。
——神情簡直一模一樣。
齊瀾忍笑,繼續說話。關于這件事,同熙帝還真找過他。他當即就說了,無論容王府是不是他的黨羽,他都會支持。漠北是大齊的門戶,要是沒了,中原岌岌可危。
同熙帝聽後,猶豫許久,還是給批了。
“這麽說,陛下已經批了?”容緒皺眉,同熙帝批了卻故意要等到年後才發給他,是怕他拿了糧草就走不成?
齊瀾點頭,做了保證,擔保容緒過完年就可以從戶部拉糧去漠北。
心事一了,容緒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看齊瀾也順眼了很多。
——我兒子的眼光就是好!
容緒之前還想着早些打發了齊瀾,等天色晚了,他就和容玦一人喝一點小酒,慢慢等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
現在麽,還可以多留太子一會,反正外面那麽冷,吃些熱食再走嘛。
容玦還沒說什麽,容緒就開始熱情地挽留齊瀾了。
齊瀾做樣子推辭了幾句,就順勢留了下來,只說天黑前一定要回宮。
于是,等到謝流忙完到來,看到的就是自家王爺和太子推心置腹地說着話,而容玦則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一口一口地喝着水。
容緒看到謝流,對着齊瀾介紹了下,道:“我多年沒有來到定京,阿玦在京中這五年還多虧了太子殿下,這次京中過年,有了殿下這個保證,漠北百姓也可以過個安穩年。”
齊瀾連聲推說不敢,謝流也道謝說:“應該的,殿下肯出力幫我們,雖說是看在我們世子的面上,但受益的還是漠北百姓。”
看在容玦的面上?
齊瀾一笑,這個謝流說話還真是厲害。他正色道:“之前已經說過了,漠北百姓也是大齊百姓,我身為太子,不可能坐視不管,不會因為誰是世子才相幫。就如我對陛下所說的,今日,無論容王府是否支持我,我都會上書,懇請陛下批準。”
“原來如此。”謝流起身道歉,“是我狹隘了。太子愛民如子,我代漠北百姓先謝過殿下了。”
又是一番客套。
容玦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一點濕意,朦胧中看到齊瀾向他這邊看了過來。
然而等他真的看過去了,又見他還是同謝流扯着話。
——果然是他的錯覺,
謝流同齊瀾說了些話,沒多久,就轉過來對容玦道:“太子這次是特意先過來同我們拜個早年的,世子回禮了嗎?”
容玦一頓,齊瀾自從來了之後就沒怎麽和他說話,說的不是公事就是客套話,前者齊瀾只和容緒說,他插不上嘴,後者他不想回答。以至于到現在,他和齊瀾都還沒說過一句話。
齊瀾只道無妨,說兩人往日也是親密的,他不在意這些。
謝流眼睛眯起,似笑非笑道:“也是,我聽聞之前世子還和殿下同床共枕睡過了,想來也沒少說什麽親密話。”
“同床好說,哪來的共枕?”容玦翻了個白眼,多年不見,謝流說話還是陰陽怪氣的,想說什麽就不能直說嗎?
齊瀾只是笑笑,表明自己毫不介意。反倒是容緒沒想那麽多,說了些感謝齊瀾幫忙照顧容忍容玦的話。
此事就算過去了,謝流又道大年初一也不會進宮,到時候還請齊瀾多擔待些。
齊瀾疑惑問道:“我朝不興朝臣過年進宮拜年,先生怎的說這樣的話?王爺和先生遠道而來,也不必趕這一趟。”
謝流就說聽聞大年初一是二皇子的生辰,到時候會有不少朝臣進宮,借這個檔口向同熙帝拜年。
說句實話,如果沒有必要,大年初一這個生辰宴會,齊瀾還真不想參加。
齊瀾看向容玦:“這個宴會,世子往年也去過,都是随意吃些東西就走,陛下不會在意這個的。”
容玦連忙點頭,沒錯,整個宴會無趣至極,要不是齊瀾在,他都想打瞌睡了。
謝流卡殼,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容玦一眼,躬身道謝齊瀾的指點。
容玦不知謝流這個眼神是何意,只得心道先生今日又氣血不暢了,連眼神都沒使對。
天色漸晚,由灰藍一點點沉到深黑。
廊外的紅燈籠亮起,想起一陣陣爆竹聲,噼裏啪啦的,夾雜着小孩的笑鬧聲,很是熱鬧。
齊瀾看了眼天色,起身告辭,他對着衆人說道:“因着明天還有宮宴,我就不再出來。在此先祝王爺新的一年一切順心,旗開得勝!”
容緒回禮道謝,齊瀾除夕特意走了這一趟,令他倍感歡欣。
——我兒子的眼光就是好,挑的太子都這般好!
除夕夜處處燈火,容玦送齊瀾出門。幾個小孩玩鬧着快速奔跑而過,爆竹的硝煙味略微嗆人,容玦眼睛不舒服地眨了眨。
齊瀾低聲道:“不晚了,你別送了,先回去吧。這天也怪冷的,別吹了。”
容玦應了一聲,不知說什麽才好,只好沉默地送別。
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自從容緒回京後,他們似乎又開始隔遠了。
齊瀾一點一點遠離容王府,街角處回頭,看到容玦還站在門口,呆呆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紅色的燈籠散發着紅色的光芒,他就站在光芒中心,精致得仿佛街邊手藝人精心捏造的娃娃。
他忽然不敢看了,急匆匆地回過頭來,催促元德快些趕路回宮。
今日,他始終沒有勇氣和容玦單獨說話。之前在宮裏想了那麽多,等臨到頭見了人卻只想客套遠離。
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就這樣打了水漂。
這樣一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容玦了。
齊瀾掰着指頭一點一點的計算,生怕錯過一天。
國子監要等元宵過後才會開課,在這之前朝臣放假,同熙帝會舉行宮宴,卻不一定要所有的朝臣都參加,若是容緒說不去,容玦也不會去了。
那他豈不是整個過年都見不到容玦了?
齊瀾動作一頓,胸膛深處的心髒隐隐作痛。
怎麽會這麽難受呢?
明明什麽都沒說,明明他們過年後就好了。
等容緒謝流離開,容玦耐不住寂寞,就會到他這裏來,他們還會在一起,每天從一張床上起來,再一起去國子監。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天空開始下起了小雪。
風一吹,有好些從門簾飄了進來,落到他的身上臉上,化作一片水。
那一日,他回去後,同熙帝端坐在龍椅上,神色肅穆。他問道:
“你同容王世子這般好,可有想過,若是有一天他回了漠北,你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