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VIP]

“其他皇子與容王世子無甚往來, 二皇子更是同容王世子勢同水火。陛下以為, 二皇子能壓制得住容王世子嗎?”王丞相再行一禮, “太子心軟仁善, 卻不會因私忘公,遇事不怕事更不會退卻, 一旦漠北有反意, 陛下以為還有誰能壓得住嗎?”

同熙帝默然無語。

“還請陛下三思而就行。”王丞相俯身垂眼,目光下垂, 直直盯着同熙帝的金靴。

金靴一直都沒有移動,屏息等待許久後,王丞相終于聽到金靴主人壓低的聲音:“此事容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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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同熙帝沒有批準,漠北還是同蠻金開戰了。

雲關一戰, 已經耗費了漠北大部分的後備儲存。開弓沒有回頭,戰争一開始就很難說停下來。即使捉襟見肘容緒還是咬牙開戰,同時手書上奏,再請同熙帝支援。

“放肆!”同熙帝将奏折一把摔在地上,“容緒他到底要怎樣!”

事關漠北,底下的官員沒有一個敢輕易應聲,就怕被同熙帝抓住當了容王的替身。

有膽大的悄悄瞥了一眼散開的折子,上面的墨字鐵畫銀鈎力透紙背,言辭也極為激烈,更是暗諷同熙帝目光短淺。

難怪陛下氣成這樣。

見沒有一個官員敢應聲配合, 同熙帝發了半天的脾氣也覺得有些了然無趣。

“一個個站着都跟啞巴似的,朕要你們有何用?”不耐煩的甩出這一句來, 同熙帝揉揉眉心,“漠北與蠻金一戰,後繼已經開始困難。容王這次不僅要糧草還要軍械,戶部兵部可還能提供?”

即使摸不準同熙帝是希望這一戰是勝了揚國威,還是敗了好殺殺容王的威風,戶部尚書還是上前一步,國庫的不充盈是個事實,他一一如實彙報。兵部也跟着老實交代,大齊這些年都無甚戰争,消耗少,軍械也沒打造多少,一時間要抽調還真沒有那麽多。

同熙帝發問:“也就是說,除了人什麽都沒有?”

“恐怕連人也沒有。”底下有人小聲道。

同熙帝目露精光:“怎麽說?”

除了護衛定京的羽林軍,把守宮城的禁軍,如今大齊正規的軍隊也只有馮家的南威軍了。然而南威軍這些年也漸漸不行了,在同熙帝有意無意的壓制下,入伍人數逐年減少。

羽林軍和禁軍不能動,而容緒也不會允許其他軍隊進入漠北。

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桌沿,同熙帝擡眼看了下沉默的朝臣,漠北這一戰極其兇險,倘若他們不出手支援,待容緒打完得空,一時意氣造反,大家都得玩完。

“諸位愛卿的意思是讓漠北孤軍奮戰?”強壓下沒由來的心慌感,同熙帝沉聲問道。

見諸位同僚閉緊嘴巴,王丞相無奈出列:“一直以來,蠻金都奉我朝為上國,想來這次進犯也是偶然。陛下不妨修書一封,斥責蠻金王,強令其退兵。”

只要蠻金肯退,無力支撐的漠北自然也會退兵。

終于有個靠譜的了。同熙帝颔首,讓鴻胪寺草拟後呈上來。

正當朝臣将要退散之際,殿外又有小太監将漠北的奏書遞進來。接過奏書的大太監一看上面“蠻金”兩個字心頭就是一跳,轉頭看到同熙帝已經緩和下來的神情,大太監躊躇半晌,還是将之送到同熙帝的案頭。

“又有什麽事?!”同熙帝打開一看,之前強壓下去的氣血再次翻騰而起,“容緒你好樣的!是想氣死朕好換個江山主人不成?!”

将要邁出殿門的諸位官員快速交換了一下眼神,拿不準是順勢出去還是留下來承受同熙帝的怒火。

“不用想着修書出人拿錢了,”同熙帝一拍桌案,“漠北打勝了。”

這是一件應該高興的事,可同熙帝臉上卻沒有半點喜意。

他繃着臉:“鴻胪寺不妨好好想想該怎麽安撫蠻金才是,至于漠北,管他去死!”

此戰容緒是擅自出兵的,寧關抵禦住了叛亂的兵卒和洶湧的難民,可勝利之後,容緒居然放任收下的士兵大肆屠殺。

——之前還能說是正當防衛,這下卻是徹底敗壞了大齊的名聲,同熙帝的仁德之名。

不論容緒和同熙帝的關系如何,在外人看來,他們就是一體的,畢竟漠北還是大齊的漠北。

蠻金王聲淚俱下,一封降書是字字泣血。現任的蠻金王年事已高,先是請罪表示自己無能管不好下面的人,再接着求情請同熙帝恕罪,流露出自己無辜又可憐的情感。

同熙帝原本就對容緒的自我專橫不滿,這下更是像煮沸的鍋鼎一樣,怒氣不斷翻騰。

“快馬加鞭,傳書漠北,讓容緒立即退兵!”同熙帝大手一揮 ,底下做事的苦了臉,兩邊都惹不起,兩頭都要受氣,偏偏還躲不過去。

蠻金王的誠意很足,不僅黃金美酒,連美人也送了不少。

——這比往常歲貢還要多,這令同熙帝異常滿足,深覺之前容緒的蠻金有異心之言更是挑撥。

容緒退兵蠻金後,再次上奏,要求同熙帝以上朝脅迫蠻金王退離居霞嶺三千裏,同時還要繳納生鐵和馬匹,控制食鹽交易。

這可以說是把蠻金往死裏打壓了。

“蠻金同我朝一樣,生民饑寒,難以為繼,容緒為何還如此行為?簡直無心冷酷!”奏折都沒看到最後,同熙帝就扔了出去,容緒的堅持是他所不能理解的。蠻金王都這麽賣慘了,再出手就不厚道了。

将漠北的事丢開在一邊,同熙帝不想管了。

同熙帝不想搭理,容緒卻不會放棄,一封接一封的奏書從漠北到定京,同熙帝煩得不行,直接讓人不必再将漠北的送到他那裏。

“送到太子那邊。”同熙帝道,“順帶的,讓守衛最近多注意一些容王世子,別讓太子或者其他人和他走太近了。”

這就是要監視容玦了。

元德應是,手裏的拂塵抖了下差點拿不穩。

容玦身邊的變化實在是太明顯了。同熙帝也不被避着誰,直接派人跟着,明面上說是保護,其實誰都知道是什麽意思。護衛出入都跟着,就怕容玦哪一天忽然跑出了定京城。

面對這種變化,容玦倒是淡定得很,該做什麽做什麽。也不抱怨,他寫了書信寄往漠北都要被護衛看過一遍才能檢查。

“沒寫什麽,”容玦眼睛彎起,唇角帶笑,“官爺要是看完了,就幫我找人送了吧。”

幾個護衛看了一遍,确認沒問題後出門找人了,容玦都這麽說了,他們也不好意思再向容玦讨要郵資費了,從自己俸祿裏掏了了事。

齊瀾只覺得自己不過少看容玦幾眼,那人就好似清減了不少,下巴瘦削尖利了不少,臉頰脫去了少年時期的嬰兒肥,愈發顯出上面那雙眼睛的黑大來。

容玦來了國子監,護衛們會自覺退散。齊瀾如今已經甚少過來了,他更多的精力時間都耗費在同熙帝分給他的國事上,跟着朝中大臣探讨處理。

明明前幾天才迎着他入京,怎麽轉眼間就差了這麽多呢?王明達識相地将栗鴻寶拉開,留給兩人獨處的時間。

掌下的腰肢不應該這麽單薄的。

心頭不斷抽搐,牽拉着隐隐抽痛。齊瀾忍不住将容玦攬入懷裏,漠北的事他知道,容玦也暗中傳信讓他不要擔心了,可等真的見了真人,他才知道難受。

“阿玦……”齊瀾輕聲嘆息,“為什麽不說?”

“這叫什麽事啊,”打了個哈哈,容玦滿不在乎說,“你們在前邊努力,我總不能在後面給你們拖後腿是吧。”

雖然王丞相沒有明說,但還是暗中透漏了同熙帝有廢太子的意願。不管同熙帝這個念頭有多深,齊瀾都不敢輕舉妄動了。他深知削弱蠻金有多重要,可剛提起話頭就會被岔開。

“是我沒用。”深吸口氣,齊瀾雙拳緊握,眼眸深沉,他現在還不是至尊,不能震懾耽耽外族,無法一旨天下傳,更沒辦法直言自己。

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渴望法定乾坤,掌權天下。他想要的,從來不是金碧朱殿,不是回眸百媚,他只想要安康太平,懷裏人不再會為遠方的浴血城牆而皺眉擔憂。

手中的權力不會是上瘾的毒-藥,是實現心願的如意寶物。

他要成為這樣一個帝王。

手上青筋凸起,齊瀾低聲道:“等我,阿玦,等我真的坐了那個位置,你就不用這麽憋屈了。”

無聲張口,容玦忽然不知道說什麽好。他能感受到齊瀾不斷顫抖的身軀,他的愧疚他的志向他的渴望,好似忽然有了實質一般,逼迫他道歉。

“是我對不起你。”他曾說過要海晏河清,四境安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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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刺破黑夜,牆頭的鮮血還未幹涸,粘稠的血塊順着城牆向下劃去。一隊一隊的黑甲士兵邁着铿锵的步伐,執槍巡視,走過雲關城裏的每一個角落。

“除了蠻金,匈奴也按捺不住頻頻發動襲擊了。”孟立人身穿甲胄,站在城頭遠望。血腥氣還未散去,空氣裏難聞的腐爛味令人作嘔,他顧不得擦掉頭上的細汗,匆匆回帳,手執墨筆,在地圖上勾畫。

得盡快做準備了。

青黃不接的時節,蠻金和匈奴早已餓狠了。漠北再如何,都比他們好些。糧食就近在眼前,有誰能看着眼前的肉糜還能面不改色的繼續吃糠咽菜呢?

兩方同時出兵,漠北的戰線被迫拉長,這對漠北是極其不利的。漠北軍隊有十萬,卻要守住九個關口,這麽分下來,每個關口的兵力也沒多少了。

雪花似的奏報從前線傳到後方,每一封的都重若千鈞,快馬加鞭傳遞。容緒在雲州坐鎮,時刻關注兩邊的戰況,謝流從旁輔助。

匆匆将同熙帝的回複看了一遍,謝流拿起小白從定京帶來的回信,面色凝重。

“王爺,世子被軟禁了。”謝流冷聲道,細長的手指捏着白色的信紙,青筋畢現。

容緒頭也不擡,手上的動作一點都沒慢下來,只是眉眼裏已經覆蓋了一片冰霜。謝流同樣默不作聲,安靜的等待容緒将所有事情都處理完,紙上落下最後一個墨字,最後一筆驟然拉長,在桌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墨痕。

猛地将手中的筆扔出去,眯眼看着毛筆折成兩段在地上滾動,容緒喉結滾動,低吼出聲:“去他娘的!”

“王爺……”謝流捏緊手心,“兩方夾擊,漠北堅持不了多久的。”

平複了起伏的胸膛,容緒大邁步走出房間,吩咐道:“我親自出兵!你同孟立人立刻趕去寧關,務必讓蠻金盡快退兵。至于雲關,烏達敢來,我必讓他有來無回!”

“王爺要獨自鎮守雲關?”

容緒點頭:“放心,我曉得,就一個字,‘拖’!”

既然容緒都這樣說了,謝流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只道:“還請王爺謹慎耐心,務必堅持到我等到達支援雲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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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的雨水就沒斷過,灰暗的烏雲将定京城都籠住了。小白自雨中歸來,濕漉漉的翅膀一抖一抖,幹燥的窗棂被它印上一串髒兮兮的腳印。

“回來了。”容玦擡眼,伸手讓小白落在他的手上。

這屋裏沒點燭火,借着外頭昏暗的天光勉強還能看到裏面的人影。

看完了信,容玦這才懶洋洋的将視線轉到栗鴻寶身上:“你不走嗎?”再待下去,同熙帝要對栗家的忠心有所懷疑了。

栗鴻寶搖搖頭,小心的将目光放到容玦手上的信,小白從漠北回來,定然是帶了容緒的信。

“阿玦……你……你接下來要做什麽?”心中着急,知道同熙帝已經對漠北有所防範了,栗鴻寶看容玦還是這副優哉游哉的樣子真是恨不得自己撸袖子上。

“那樣豈不是自己送上門了。”明白栗鴻寶是好心,容玦都這樣了他還願意過來。他暗暗嘆氣,現在恰恰是最不能輕舉妄動的。

容玦道:“一個字,‘忍’。”老爹的債,兒子來償就是了。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容緒在同熙帝面前太過嚣張跋扈,即使他将心挖出來說自己沒有反心,同熙帝也不會信的額,反而還會懷疑這心是假的。

只希望漠北一切順利吧。

作者有話要說:

周四或者周日再繼續日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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