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京都的冬日竟難得暖和了起來,年關将近,更多了喜氣,換洗窗簾帷幔門簾,翻新門面,莊子上拉來了一車車年貨,下人們也領了新年衣裳,連蘇梓萱這裏也領到了東西。

玳瑁是兩身下人的衣裳,衡蕪算是外人也有兩身,聽來送東西的丫頭意思,蘇梓萱是同府裏其他姑娘領到的一樣,兩身貢緞的裙衫,兩件大氅,一套琺琅的頭面,雖算不上頂好但也比往年強了百倍。

不過是去了一趟成王府,就有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是這些東西比着薛鳳君和成王妃送給她的,還是差了太多,她不怎麽喜歡,叫玳瑁挑一套,玳瑁又欣喜又惶恐:“這不大好吧,我便是拿了小姐的衣裳也不敢穿,何必白白的浪費。”

“我說沒有浪費就沒有浪費,在說有什麽不敢穿的,主子賞自己的丫頭一身自己的衣裳這也是很常見的事情。”

衡蕪也笑着催促:“小姐說了給姐姐,姐姐就拿着吧,推來推去還叫小姐心裏不自在。”這孩子年紀雖小,卻是個極機靈的。

玳瑁被衡蕪說的竟有些慚愧,覺得自己比衡蕪年長到還不如衡蕪通透,臉頰微紅謝了蘇梓萱:“奴婢喜歡這套粉色。”蘇梓萱做主給她搭了一件藕荷色的大氅。

又賞了衡蕪一攢盒的窩絲糖桂花糖玫瑰糖,各式各樣看着都好看,蘇梓萱早過了愛吃糖的年紀,衡蕪卻極喜歡,難得露出孩子該有的笑臉:“小姐真好!”

蘇梓萱自己換了衣裳去了茂哥的院子。

蘇 梓萱的院子都難得的喜慶,茂哥的院子卻靜悄悄的連個說話的小丫頭都沒有,廊下的鳥雀好幾日沒人添食喂水,蔫頭蔫腦的伏在籠子裏一聲不吭,厚重的猩猩氈門簾 隔絕了外面的冷氣,也将難得的新鮮氣息隔絕在外,吉祥看見蘇梓萱好似一下子看到了主心骨,忽的站了起來:“大小姐可來了!”

屋子裏到還算暖和,柳氏畢竟是個謹慎的人,不想再這些細枝末節上被人說三道四,蘇梓萱将大氅遞給了身後的玳瑁:“茂哥怎麽樣了?”

吉祥緊張的四下張望,咽了口唾沫:“大少爺已經醒來了,精神頭也好了很多,不過叫奴才對外人瞞着,只跟大小姐一人說。”

蘇梓萱一怔,掀起帷幔的手頓了頓,茂哥忽的就長大了,雖是她一直所願,此刻卻讓她覺得悲傷,這種成長的代價,太過殘忍。

直到吉祥低聲說了幾句:“少爺,沒有外人,就只有大小姐。”茂哥才睜開了眼,他看見蘇梓萱正關切的看着他,悄悄笑了笑:“姐姐,我覺得好多了,不過還沒好全,所以想在裝幾日,等病都好了在說。”

蘇梓萱握着茂哥冰涼的手,卻覺得眼眸酸澀,她沉默的撫着他瘦弱單薄的脊背,好半響才輕聲道:“有姐姐在,不要怕。”

茂 哥強撐的勇敢堅強,在蘇梓萱這句話裏消失殆盡,他臉上笑意慢慢成了委屈和害怕,緊緊拉着蘇梓萱的手幾乎掉下淚:“......那幾日渾身難受,我想醒過來 但總是醒不過來,好像有好多鬼怪總在追我,我不停的跑不停的跑但就是跑不過.....到處黑漆漆的,很吓人.....我以為在也見不到姐姐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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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梓萱摸着他的頭輕聲安撫:“姐姐都知道,你做的很好,知道保護自己了,姐姐覺得很高興。”

茂哥到底沒有哭,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才是他漫長人生路的開始,帶着鼻音道:“真的?”

蘇梓萱笑着道:“真的,姐姐還給你帶了禮物。”

薛鳳君送給她的西洋木偶,上了發條就能咔咔走動,穿着西洋的小西裝精神又滑稽,茂哥看到果真漸漸淡忘了害怕:“我從來都沒見過!”

蘇梓萱笑着摸了摸他的頭:“你喜歡就好,姐姐讓衡蕪跟在你這邊,要是有什麽事他就會來跟姐姐報信,你只要好好養病就行,別的事姐姐來做。”

有衡蕪在就好像姐姐一直陪着他,他便覺得沒有原先那麽緊張害怕,看到衡蕪立刻就覺得親切起來:“這樣也好,就叫衡蕪先留在我這。”

茂哥到底沒有好全,精神還不大好,蘇梓萱一直安撫着他睡着才起身離開,吉祥送着蘇梓萱出了屋子。

外頭的日頭溫暖,帶了面紗的蘇梓萱看起來輕盈美好,她轉頭朝着吉祥笑着吩咐:“你是你們少爺跟前的老人,到底還要靠着你,衡蕪是成王府送來的人你也要替我照顧着,我知道這幾日辛苦你了,等你們少爺醒了,必定要重重賞你。”

吉祥剛才由于茂哥對衡蕪的親熱喜歡有些吃味,此刻卻因為蘇梓萱的幾句話蕩然無存,更覺得自己實在重要也責任重大,他挺直了脊背铿锵有力的保證:“大小姐就放心吧,奴才知道輕重。”

吉祥也不過才十歲,比茂哥沒大多少,能這樣不離不棄的陪着茂哥,實屬難得。

有了蘇梓萱的話,即便茂哥在看重衡蕪,吉祥都不覺得有什麽,他高傲的照顧着衡蕪以一個當家主人的身份,畢竟成王府的人不能得罪。

柳氏早已将茂哥當成了死人,只顧着裝着悲傷,聽說也得了病,連蘇熙萱的婚事都沒法操辦,還要老太太點派孔氏出面同晉王府交涉,聽起來到底不好。

蘇老太太正在為這事不高興,同劉媽媽抱怨:“......我這兩個兒媳婦都是越來越嚣張,只可憐了我的茂哥。”說着眼眶也一紅,茂哥畢竟是府上第一個男丁,不論是嫡是庶蘇老太太到現在也極為看重,大夫也說沒救了,連棺材都預備下了,蘇老太太傷心,看都不敢去看。

小丫頭通報:“大小姐想來給老太太請安。”

蘇梓萱從成王府回來到來給蘇老太太請過安,卻只在院外磕了個頭,走的那日鬧的太僵,實在難親熱起來,沒想到現在會忽然來找她。

蘇老太太自然的看向了劉媽媽,劉媽媽對蘇梓萱自來印象好,又有幾分根深蒂固的同情,斟酌着道:“您要不見見吧,看大小姐要說什麽。”

蘇老太太原也這樣想,只是拉不下臉面,蘇老太太還算是個看重骨肉親情的人,也不希望同蘇梓萱關系太差,即劉媽媽開口了她便沉吟着點了點頭。

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都是宮裏時新的樣式,前幾日命婦進宮也只遠遠的見過幾位貴人們穿戴過,還不急傳出來,蘇梓萱卻已經穿在了身上,相較之下,前幾日府上給蘇梓萱的只配給丫頭用。

肯定是成王府送給蘇梓萱的。

蘇老太太原本打算晾一晾蘇梓萱,等看到蘇梓萱的一身打扮嘴裏的話不自主的說出了口:“起來吧,坐到祖母身邊來。”和顏悅色。

蘇老太太确實是個有風骨有手段的人,只是如今兒子不争氣侯府衰敗的厲害,人又漸漸老了,她的那些風骨手段也漸漸淡去,只剩下了一顆為兒子謀劃的心。

蘇梓萱面上遮了面紗,蘇老太太竟不能分辨她的喜怒,便越發覺得弱了幾分氣勢,說起話來卻越發和藹:“快過年了,你那邊的東西可都拿到了,要是短了什麽少了什麽跟祖母說,祖母補給你。”

“孫女什麽都沒少,只是心裏總記挂着茂哥,覺得提不起興致。”

蘇梓萱才說了一句,蘇老太太就紅了眼,劉媽媽勸道:“大小姐快不要在提這個話了,老太太正在為這個傷心,這幾日茶飯不思,人都瘦了。”

這 個話蘇梓萱到信,她一垂眸也嘤嘤的哭了起來:“祖母,我實在不知道該去找誰,剛剛我去看茂哥,聽茂哥的小厮說,茂哥這幾日連藥都喝不下去,原本以為越來越 重,誰承想茂哥竟然醒了,我跟茂哥就是在笨也品出了這其中的異樣,茂哥吓的誰也不敢說,躲在床上一個人哭,孫女也只有來找祖母,求祖母憐惜,将茂哥養在祖 母膝下吧,不求別的,只求留茂哥一條活命!”

蘇梓萱可以直接說是柳氏下的手,可她沒有證據即便是有證據以如今的情形蘇老太太也未必會信,她相信只要提出來茂哥受害這件事,蘇老太太有能耐在侯府查出來真相,這定然比蘇梓萱所說的真相更值得相信。

蘇梓萱的話讓蘇老太太忘了傷心,她端詳着柔弱的只知道的哭泣的蘇梓萱半響:“你說茂哥醒了?”

“祖母若不信,可以去看看。”

這種謊誰也不會撒,一想到茂哥已經醒了,蘇老太太眉目之間的郁氣都一掃而空,她攆動着手上的佛珠,沉吟了半響,說起話來都多了幾分氣力:“你說的話祖母都知道了,祖母知道你心疼茂哥,先下去休息吧,祖母還有事要做。”

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并不打算同蘇梓萱就這問題多說,蘇梓萱抿了抿嘴站起了身,她知道今日說的話必定已經起了作用,只是這樣陰私蘇老太太并不願意在她面前處理。

墨安院一如既往的冷清安寧,明月立在廊下朝蘇梓萱笑了笑掀起門簾進了屋子。

有她妙境的水在茂哥必定能很快康複,借着這件事讓茂哥成長起來,讓蘇老太太查出柳氏,除掉雖不可能但至少可以傷了柳氏的元氣,說起來也不算壞事。

蘇熙萱好事将近,或許會很高興柳氏出些狀況,只可惜蘇熙萱以為的好事也不見得有多好,康其柯,哼......

;劉媽媽侍候在蘇老太太身邊,聽蘇老太太吩咐:“你就說是替我去瞧瞧大少爺,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月去把大少爺的藥單拿出去讓人瞧瞧,如果沒有問題你親自抓藥親自煎藥。”

劉媽媽和明月應了是,蘇老太太頓了頓:“不要讓大太太覺察出異樣。”

劉媽媽和明月對視了一眼,老太太這是已經懷疑上大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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