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收養歐陽珞辰之前,歐陽謹已經有兩個女兒,明珂和明珺。妻子在生小女兒明珺時出了意外,自此不能再生育。但她是文家三房的千金,六大氏族之間淵源甚深,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父母再如何想要孫子,也無法插手幹預這段婚姻,這就意味着長房長子的香火不能延續下去。
根基深遠的大家族,尤為講究傳承,長房長子的身份地位,遠遠淩駕于衆人之上。歐陽謹的爺爺、父親和他自己都是,他們這一脈,多年以來一直是家族的支柱。可到了他這裏,卻只有兩個女兒。為了家族的全局和明空的未來,經過再三權衡,他們商定後瞞天過海領養了他。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族裏最核心的幾個人。其實之後歐陽謹在外還得了一個私生子明琅,只是那個孩子自小體弱多病,一直寄養在國外。
除了知道他真正身世的所謂家人以外,無人不以羨慕嫉妒的目光看他,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的歐陽珞辰,要做的永遠都只有兩個字:完美。任何一方面的完美,無可挑剔,無懈可擊,這是他存在的使命。
所以他從不曾浪費時間,必須永遠處于讓自己更完美的狀态。小學跳兩級,中學跳兩級,十四歲去哈佛,二十二歲拿到雙博士學位,精通除國語和英語以外的五國語言,這一切并不是為了讓人贊嘆羨豔,而是為了報答歐陽謹對他的養育之恩,為了襯得起他所處的這個位置。
雖說人們總是将他跟萬家三兄弟和段少揚、文驕麟,還有任君馳相提并論,但他知道,他跟他們有着本質上的區別,他們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他只不過是個贗品。歐陽家的太子爺是那個遠在國外的歐陽明琅,而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他,只是随時可以被犧牲的陣前先鋒而已。
如果沒有意外,他的人生将會按照既定的路線走下去,直到功成身退,不再需要他的那一天。但那一天還沒到來,就已經出現了太多的意外,比如說葉明羽,比如說歐陽謹已入膏肓的惡疾,以及明空的岌岌可危。
“所以,我只是個來路不明寄人籬下的野孩子,沒有誰比誰更高貴。”他想說“跟你一樣”,又怕她或許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最終還是選擇不說。
“請問你的雙博士學位,修的是哪兩個專業啊?”她笑眯眯地問。
他從未試過一口氣說這麽多,也從未試過跟任何人說心事,她算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沒想到在聽完後,第一個問題竟然會是這個。這不禁又讓他産生了後悔的感覺,明顯是找錯對象了不是?
“金融和量子力學。”他忍住想要罵人的沖動。
“金融?量子力學?南轅北轍啊,為什麽?”她繼續問着不着邊際的問題。
“前者為了歐陽家,後者是我的興趣。”他耐着性子回答。
“這麽說你的夢想是做個科研人員?難怪如此刻板無趣……啊,我真的好崇拜你,十四歲就念大學,二十二歲就雙博士,我二十二歲才本科畢業哎!你智商多少?會不會超過一百八?”她的笑容越來越大。
這次換他扭過頭去不想理她了,她到底知不知道他說這番話的重點在哪裏啊?他閉緊了嘴巴,拒絕與她再有交流。
他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多麽愉快,實在是太高興了,不得不找點別的來掩飾。他不是歐陽家的孩子,這就意味着他們不會是兄妹,無論他是誰家的孩子都好,只要跟她沒有血緣關系。
橫亘在他們之間的難以跨越的障礙就這麽忽然消失無蹤,折磨了她如此長久的心病轉瞬痊愈,被道德感束縛了太久的情感終于可以完全釋放,盡管為此浪費了兩年多,錯過了時機,可正因如此,她才更能清晰地認識到,此刻激蕩在胸腔內的,是對他滿滿的愛。沒錯,她愛他,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
她終于笑出了聲,心情極好地撲上去摟住了他的脖子:“你說的都是真的吧?不是诓我的吧?”
她突如其來的熱情令歐陽珞辰一僵,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當然是真的,我有撒謊的必要嗎?”
莫非是她發現他們同命相憐,所以态度有了明顯的轉變?他想好好揣摩她的心思,卻因為她的無限接近,而失去了應有的敏捷思維。
“那麽,等有人接手明空,不再需要你做什麽的時候,你會不會離開歐陽家,去研究你喜歡的量子力學?”她斂了笑,輕聲問。
“我想知道,那時候,你會在哪裏?”他深深凝望着她。
“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終于有一次,她認真說話,說出的是好話了。
歐陽珞辰眼眶一熱,緊緊抱住她:“我的答案是,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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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歐陽珞辰頭一回正經八百地陷入戀愛狀态,原本是做好了打長期戰的準備的,不想一夜之間,兩人的關系有了質的飛躍,簡直就像做夢一樣。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就差沒有口頭承認彼此是男女朋友,這不礙事吧?習慣了走書面合同的形式,越發覺得感情這回事不好掌控。
一整天下來,無數次走神,無數次露出莫名的微笑,無數次對着手機發呆。她現在在做什麽呢?對着電腦拼命畫圖嗎?被業主催了?被上司訓了?會不會為了節約幾塊錢,随便買點東西充饑?沒有想他嗎?不然怎麽不給自己發個短信或者打個電話呢?
奇怪以前好像從來沒有如此婆媽,此刻卻控制不住地越想越多,根本沒法将注意力轉移到工作狀态中去,于是拿起手機開始發短信。
“在幹嗎呢?”不妥,删除。
“我在忙,你呢?”不妥,删除。
“吃過午飯了嗎?”不妥,删除。
“我很想你。”不妥,删除。
……
如此反複了幾次,最後終于忍不住直接給她打電話。
通了,他打着腹稿,想着到底要跟她說些什麽。可惜都沒用上,因為葉明羽沒接,直接掐斷了。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
竟敢挂我電話!他怒了。
此時小秘書恭恭敬敬地端着茶進來:“辰少,您要的……”
“進來怎麽不敲門?!放下,出去!”
我敲門了呀!無端被遷怒的小秘書小聲嘀咕着,委委屈屈地逃離了他的辦公室,以往只是冷淡而已,今天就像吃了炸藥,嗚嗚嗚。
歐陽珞辰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着手處理手頭上的文件,可半天也沒翻過一頁,腦海裏不斷翻騰的是各種她挂自己電話的原因。
忽然手機響了,他一個激靈差點打翻杯子。屏幕上顯示“明羽”,剛剛的不悅不知怎麽的,悄然而逝。不過還是要裝裝樣子的,于是假裝不在意地“喂”了一聲。
“剛才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所以直接挂斷了。天哪,都快十二點了,一個會開了三個多小時,餓死我了,好想念‘玉食府’的‘什錦菌菇飯’!今天禮拜五,晚上我休息,不如我們去?”
耳邊充斥着她歡快雀躍的聲音,一下子就把他給融化了,他含着笑意寵溺地說:“好。”
“我想你了,你想我了沒有呀?”她壓低嗓門笑着問。
歐陽珞辰頓時心花怒放,嘴上卻道:“還好。”
“還好?什麽叫還好?沒想我,幹嗎給我打電話?”
他猜她臉上一定挂着壞笑,輕咳了一聲道:“剛才不小心按錯了而已。”
挂了電話後,心情極好。
此時業務秘書抱着幾份文件進來,惴惴不安道:“辰少,這些需要您過目簽字。”
他二話不說,接過,含着笑一一翻看後,“唰唰唰”,幹脆利落地簽了字,遞給她:“時間不早了,先去吃飯吧,別餓着。”
受寵若驚的業務秘書樂颠颠地抱着文件出去了,碰到還在沮喪中的小秘書:“你搞錯了吧,辰少今天心情很好啊,他還讓我早點去吃飯,別餓壞了呢!”
小秘書聽了,更委屈了,莫非這是要炒我的節奏?嗚嗚嗚。
下班前,魏然被叫進了辦公室。
一進門,就看到辰少在休息室對着全身鏡打領帶。
這個男人真是,為什麽連打個領帶那麽普通的動作,都能做得這麽好看?作為同性,只有自卑羨慕的份,唉!
“辰少,您找我?”
“嗯。你第一次跟你女朋友正式約會的時候,送了她什麽禮物?”
魏然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思索了半天後不确定道:“好像,沒有送禮物吧?”
歐陽珞辰從鏡子裏瞥了他一眼:“沒送?可以不送嗎?”
“哈哈,是她追的我嘛。”
“……”
“呃,辰少您有女朋友啦?是不是,那個葉小姐?”
“那就給點建議。”他不答反問。
“花?衣服?包?首飾?……”
歐陽珞辰默了默:“你可以出去了。”
葉明羽不讓接,說直接去“玉食府”會合,于是,路上他又找了個軍師:“君馳,送女孩子什麽,最能打動她?”
“投其所好。”
“她最喜歡的,好像是……錢。”想了想,他艱難地說出最後一個字。
這次輪到對方默了默,“……那就包個紅包給她吧。”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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