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早上葉明羽醒來,神清氣爽,洗漱完見他還沒醒,就撲到他面前,俯下身子眨着眼睛,拿長長的睫毛一下一下地刷他的臉。他被刷得癢了,終于緩緩睜開漆黑如墨的眼睛。
“早!”她托着腮凝視了他一會兒,“你好幹淨哦,睡了一晚上一丁點兒眼屎都沒有,這不科學!”
“……”
“可是,怎麽會有點黑眼圈呢?”她歪着腦袋,一臉無辜。
他沒好氣地說:“沒睡好!”
“怎麽會呢?這床好舒服,我就睡得很好呀。”随後又作恍然大悟狀,得意地大笑道,“是不是美人在側,心猿意馬,所以睡得不安穩呀?”
這當然也是一部分原因,可不是關鍵原因好不好?他毫不留情地實話實說:“你睡相太差,真不知道之前常滿是如何忍受你的。”
她不樂意了,撅起嘴巴道:“床那麽大,你往邊上睡一點不就行了?”
“我就是想離你近一點。”
甜言蜜語說多了也會膩歪,偶爾來一句殺傷力才大,尤其是從清冷淡漠的男人嘴裏說出來,盡管面部表情不夠柔和,語氣也不夠溫軟,可是眼神很到位,讓她的心瞬間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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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村裏娛樂設施很多,但凡可以想到的,都能在這兒找到,很容易打發時間。用完早餐,大家一起打了保齡球和網球。
葉明羽平日裏很少有時間玩,技術當然好不到哪裏去。玩保齡球的時候,姿勢僵硬不标準不說,球還常常跑溝裏去,成績最好的一次也就中了七個。不過沒人笑話她,就連跟她針尖對麥芒的段小稚也破天荒地沒有出言譏諷,前一天的洗手間事件,似乎使她對葉明羽的态度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打網球時,葉明羽在歐陽珞辰的指導下只來得及學習了一下正确的握拍方式,打了幾個,有種被球玩弄的感覺,立刻洩了氣,躲到陰涼處邊喝飲料邊觀戰。
歐陽珞辰是左手拍,打球的姿勢相當漂亮,矯健利落,文秀的任君馳一開始還勉強能與之打個旗鼓相當,但很快就因體力不濟而落了下風,潰不成軍。聽到尤佳涼涼地奚落自己男友“手無縛雞之力,簡直不忍直視”時,她忍不住咧嘴傻笑,雙手在胸前比劃着,遠遠地朝歐陽珞辰抛去一顆愛心,心下歡喜,與有榮焉。這一幕被不遠處的段少揚看在眼裏,換得一記冷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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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群人在包廂裏K歌,唱得最好的自然是葉明羽,不了解情況的衆人紛紛豎起大拇指贊她。
“唱得真好,像是專業的,以前學過嗎?”夏初陽問。
“沒有,業餘的而已。”她謙虛了一把。
“聽說葉小姐在‘皇庭’駐唱,不知道有沒有興趣跟我們‘星芒唱片’簽約呢?”任歡顏抿了一口飲料,不緊不慢地問道。
這消息十有八/九是通過段小稚的嘴知道的,葉明羽撇了她一眼,她似乎有些心虛,很快轉移了視線。不知道任歡顏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揶揄嗎?她有點不快,剛想說話,就被歐陽珞辰率先回了過去:“你這幾年做生意越發精進,主意都打到我們幾個身上來了,這算盤打的。那是她沒事鬧着玩兒的,當歌手,也不是不好,只是我不喜歡。”
氣氛頓時有點尴尬,剛好大屏幕上又跳出一首歌來,為避免冷場,萬安的妻子張萬弩立刻拿起話筒,還沒看清歌名就說:“這首歌我很喜歡,時間的……灰燼,……,啊,不是,不是這首,搞錯了,掐了掐了,是下一首,……夫妻雙雙把家還,對對對,是這首……”
葉明羽有些摸不着頭腦,《時間的灰燼》是她點的,她是已故的歌壇小天王楚河的忠實粉絲。可這是什麽情況?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衆人,總覺得氣氛比剛才更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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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歐陽珞辰被幾個男人拉去垂釣,她在一旁看了沒多久就坐不住了,閑來無事,覺得還是去外面透透氣的好。想着就出了大門,往谷裏走去。
日影西斜,天邊雲蒸霞蔚,絢爛磅礴。微風浮動,送來陣陣花香,兩只色彩斑斓的小鳥追逐嬉戲,歡叫着低低掠過泛着層層漣漪的湖面。葉明羽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再次睜開眼睛時,才看到湖對岸那棵遠近聞名的許願樹下,靠坐着一個人,好像是——夏初陽?
她對這個有着陽光一般笑容的姑娘很有好感,于是信步朝對岸走去。
确實是夏初陽,不知道是不是葉明羽的錯覺,在夕陽餘晖裏,她看起來竟如此悲傷。
“嗨,一個人在這兒?”
夏初陽聞聲轉過頭來,換上燦爛的笑顏:“你怎麽也一個人,歐陽珞辰不陪着你嗎?”
“他在準備晚上烤魚的食材。”她嘻嘻一笑,問,“不介意我坐這兒吧?”
“當然不介意,來。”她拍拍一旁的草地,示意葉明羽過去坐。
她挨着夏初陽坐下,靠着樹幹,擡頭望着樹冠上挂着的許多大大小小的玻璃瓶道:“你信嗎?願望挂在上面,被風捎到山谷之神那裏,他會幫你實現?”
“你呢?你信不信?”
“幾年以前,我的一個朋友也在這兒許過願,她的願望是體重能減掉二十斤。”
“那麽結果呢?她的願望實現了嗎?”
“可以說是實現了吧,甚至超出了預期。”
“那她很幸運。”
“不,一點都不幸運。她出了車禍,右腿被截肢,出院時,整個人從原先的一百二十斤,變成了只有八十斤。”
“至少她還活着。”夏初陽從地上拔了一根草把玩着說,“我曾經也在這兒許過一個願,可就在快要實現的時候,失去了實現的可能。”
“太可惜了。不過不要緊,還可以期待實現別的願望。”
“這麽說你還信?”
葉明羽想了想,認真地說:“許願樹只是一種美好的寄托,我不會對着它許願,我只想靠自己。我覺得吧,做人總要有點信念才行,就算身處絕境也要懷有希望,這才是活着的意義,你說呢?”
夏初陽看了她一眼,良久之後才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正聊着,身後響起一把悅耳的女聲:“初陽姐!就知道你躲在這兒!”
來的是尤佳,她跑過來不由分說一左一右架起了兩人:“有那麽多好去處,你們兩個幹嗎偏要到這兒來感慨‘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快快快,趁着還沒開飯,我們去泡個溫泉浴!”
她好像不願意讓夏初陽繼續待在這兒,正好葉明羽也有點後悔起了個頗為沉重的話題,于是順水推舟,跟着她們一塊兒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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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村裏的溫泉據說是天然的,不但對健康有益,還具有美容養顏的功效,讓從未泡過溫泉的葉明羽很是心動。幾個姑娘沖了澡裹着浴巾,舒舒服服地往水裏一泡,開始東拉西扯地閑聊。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她們都不是內向寡言的性子,再加上夏初陽的心情明顯好轉,說說笑笑氣氛異常融洽。
通過聊天她得知,夏初陽長她四歲,是一家咖啡書吧的老板娘,尤佳比她小兩歲,是一家私人偵探社的特助。她們都來自于普通的家庭,也都是第一次參加此類聚會,這讓她心裏稍許平衡了一些。
“私人偵探社?”她好奇地問,“不會是專門替那些正宮娘娘打探小三小四的那種吧?”
尤佳讪笑:“也不全是啦,偶爾也會有大案子。”
“那你們社長就是類似于推理小說裏的那種将警察襯托得猶如廢材一般的名偵探了?”
“社長就是她男朋友任君馳。”夏初陽插話。
“真的?”沒聽歐陽珞辰提起過嘛,那個看起來秀氣有餘英氣不足的任君馳竟然是一名偵探?葉明羽奇道,“他竟不繼承家業,跑去當一名偵探?”
“嗯。說起來要特別謝謝歡顏姐,要不是她甘願替君馳擔起重任,接手家族事業,并付出十二分的努力,使衆人心服口服,再無異議,君馳他很可能沒法實現他的理想。”
“難道家族事業是個燙手山芋?說不定他姐姐原本就志在于此呢?”她不解,也就問得直接。不是常常聽說為了争家産搞得兄弟阋牆手足相殘之類的麽?既然如此,歐陽家的子女們争得頭破血流的,又是為了什麽?
尤佳并不介意她的心直口快,笑着說:“并不是每個人都會将財富和權勢作為終其一生想要追求的目标,他們姐弟倆正好都不是。”
“沒錯。歡顏曾說,她最大的夢想是建立一個收容所,歡迎每一位不幸失去了家庭和父母庇佑的孩子,在那裏獲得溫暖,找到希望。她想陪着他們共同成長,傳遞愛的力量。”夏初陽道,“可如今她被迫忙得像陀螺,再也不可能親自去完成這個夢想。不過盡管如此,她從未忘記過這一初衷,所以,自從她接手,任氏在慈善事業方面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
葉明羽聽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要不要這麽偉大啊,搞得像個播撒愛的天使一樣,這不是讓從來不肯施舍給乞丐的自己顯得更加自私掉檔嗎?
她輕輕吐出一口郁氣:“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夏初陽和尤佳心領神會地相視一笑。
夏初陽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要不是我跟她相識多年,也會這麽想的,這很正常。”
“是啊,歡顏姐是君子沒錯,可你也不是什麽小人,各花入各眼,要不然,怎麽能使七情不動的歐陽珞辰動了凡心呢?”尤佳見微知著,一語中的。
正聊着,氤氲的霧氣中,隐隐走來一道迷人的風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