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把劍,只需再往前一點點,便可以刺穿司徒靜的心髒。

可這一點點的,甚至半寸不到的距離,卻被永遠地定格在了一瞬間。

“靜兒姑娘,你沒事吧?”

窗外,褚宵一邊收回彈射暗器的手,一邊揚聲問道。

“我沒事。”看着窗紙上映出的那抹身影,司徒靜抿着嘴角脆聲回道:“小哥,謝謝你啦。”

聽到小姑娘中氣十足的應答聲,褚宵立馬松了口氣。

老實說,他一開始的時候,根本就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要不是司徒靜在閃躲的時候碰倒了椅子,讓他起了疑,他恐怕也不會趕到的這麽及時。

不過這小姑娘可真夠倒黴的,竟然攤上了這麽一個心狠手辣的師姐,先是被推進火坑不說,扭頭還差點兒被殺人滅口,這可真是……啧,怪可憐見兒的。

殊不知自己在褚宵心目中已經快成了棵小白菜的司徒靜,正在沖被點了穴道的白衣女子‘耀武揚威’。

正可謂,風水輪流轉。

這一眨眼兒的工夫,原本得意洋洋的那個,現在成了砧板上的肉,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任人宰割;而原本處于弱勢的司徒靜,卻是鹹魚翻身,趾高氣揚。

“看什麽看,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挖掉!”

嗯,為了維護自己在褚宵面前的形象,小姑娘放狠話的時候,還特意壓低了嗓門兒。

短時間內被對方接連坑害了兩次,還險些丢掉了小命,光是放狠話,當然不夠讓司徒靜解氣兒,抱着來而不往非禮也的想法,司徒靜一把奪下了對方手中的長劍,然後‘嗖嗖嗖’的幾下下去——

“你不是一向自恃貌美麽,那我就讓你變成個人見人憎的醜八怪!”

“……”

Advertisement

褚宵默默的擡起手,擦了一把冷汗。

我滴個乖乖呀,這女人一旦發起狠來,果然不是一般的可怕……

等司徒靜一股腦的發洩完怨氣,換上一副可愛又無害的面孔出現在褚宵面前時,褚宵:“……啊哈哈,那什麽,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不?”

講真,褚宵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敢直視司徒靜。

因為他怕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

司徒靜颔首低眉,細聲細氣的回道:“不用了,剩下的事情我可以處理好的,就不用再多麻煩小哥你了。”

褚宵:“嗯……那我就回去休息啦?如果有什麽需要記得叫我。”

注意到褚宵身上胡亂裹着的外袍,司徒靜心頭微動,感激道:“小哥,謝謝你,要不是你的話,我今晚恐怕就要命喪黃泉了。”

“你這麽說就見外了。”

褚宵面色一緩,笑道:“我既然應了你一聲兄長,自然就該盡到做兄長的責任,你以後有什麽需要就盡管開口,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全力以赴。”

聽到那聲‘兄長’,司徒靜臉上的表情霎時一僵,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了一聲‘好’。

注意到小姑娘有些勉強的表情,褚宵暗自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不是覺察不出小姑娘的那點兒心思,但正是因此,他才必須得快刀斬亂麻。

其實褚宵也挺喜歡司徒靜這姑娘的,但他的喜歡,并不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褚宵覺得,如果在明知自己給不了對方回應的情況下,還一直吊着人家的心思,那反倒是害了人家。

總之,他也只能是在心底對司徒靜說上一聲抱歉了。

廣州的天氣很善變,淩晨的時候明明還是月朗星稀的好兆頭,黎明時分,卻突然間下起了大雨。

雨水噼裏啪啦的打在屋檐上,将褚宵從酣睡中驚醒。

他裹緊被子,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來,朝窗外望去。

“啊……”

看到窗外那連綿不斷的驟雨,褚宵捂着臉發出一聲哀嚎,然後噗通一聲,又直挺挺的躺了回去。

他讨厭下雨天,也讨厭下雪天,因為每逢這種天氣,褚宵體內的寒毒就會開始作祟,攪的他渾身上下裏裏外外都不得安寧,那種仿佛有無數只小蟲子在血脈中游走的感覺,簡直能讓人生不如死。

小時候,忍耐力不足的褚宵經常會因此撓的自己渾身是傷。伴随着內力的長進和年歲的增長,這種症狀倒是稍微有了些起色,但有起色,并不代表褚宵就不會覺得難受了。

他只不過是學會了忍耐。

在這度秒如年的煎熬中,一陣悠揚的琴聲忽然穿過雨幕,鑽進了褚宵的耳朵。

這是……褚宵抱着被子坐起身來,有些詫異的朝琴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一牆之隔的夏院中,一位外貌姣好的白衣僧人正端坐于涼亭之中,神色專注地撥弄着琴弦,而他一旁,還坐着位身着紅裙的少女。少女雙手托腮,神色怔怔的看着遠方,一對清秀的蛾眉微微皺起,似乎在想什麽煩心事兒。

半晌,琴音漸漸淡去,少女臉上的愁色也随之消散。

“多謝大師提點。”

年輕的僧人颔首合掌,神情虔誠又悲憫:“施主無需此言,我佛慈悲,度天下蒼生,度一切苦厄,能助施主勘破迷障,實乃貧僧之幸。”

勘破……迷障麽?

司徒靜面上含笑,心底卻泛起陣陣苦澀。

一個不懂情為何物的方外之人,又哪裏會知曉這‘迷障’的魔力呢?若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其實,是甘願被困在這迷障之中永不脫身的。

收回有些游離的思緒,司徒靜站起身來,端出一副莊重又威嚴的架勢,緩緩道:“馬車早已備好,大師如果沒有異議的話,等用罷早餐,咱們便上路吧。”

她這一趟出宮,本就是奉命來請人的,現如今,人既然已經請到了,她自然也該回神水宮複命了。

“依施主安排便是,貧僧自無異議。”

僧人抱琴起身,一席月白色的僧衣上纖塵不染,連一絲褶皺都沒有,舉手投足間都透着股說不出的清高出塵之意,但他的目中,卻隐隐流露出一絲醉人的溫柔笑意。

就連他說話的語調,似乎都帶着些寵溺的意味兒。

唔,大概是錯覺吧?

司徒靜眨了眨眼,目光隐晦的從僧人臉上掃過,然後默默的轉過身去。

這場大雨來的突然,停得也很突然,就在褚宵翻箱倒櫃、好不容易的找出了一把傘時,前一刻還被烏雲遮蔽的天空,立馬就放了晴。

或許是心理作用,褚宵瞬間就感覺身子骨變輕快了。

他長長的吐了口濁氣,随手把傘又扔回到犄角旮旯,然後大步的走出房門——小姑娘都要走了,他無論如何,也該去送上一送啊。

雖然小姑娘這會兒不一定想見到他╮(╯▽╰)╭

或許是心有靈犀,這一邊,剛剛走出院子的司徒靜也頓住了腳步,側目望去。

院門無聲開啓。

看着站在門後對自己微笑的褚宵,司徒靜原本以為,自己會感到失落或者別扭,可實際上,比起那點兒微乎其微的別扭,她更多的,仍舊是感到歡喜。

“你來了。”

“我來送送你。”

四目相對間,兩人幾乎是同時出了聲。

司徒靜愣了愣,然後下意識接了一句:“好啊,那這次還是你做東嗎?”

“當然咯。”

褚宵想都沒想,立馬回道。

回想起這兩天與褚宵相處時的模式,司徒靜忍不住笑了起來:“算起來,咱們認識到現在,好像一直都是你在請客呢。”

這可真是奇怪。

司徒靜心想,要換成是別的男人,她肯定不會接受的那麽理所當然,面對褚宵,她好想打從一開始就覺得很親近,沒有半點兒的疏離和戒備。

褚宵嘆了口氣,佯裝無奈道:“我該說這是我的榮幸麽。”

“哼,難道不是麽。”司徒靜挑起下巴,故作嬌縱的嗔道:“旁人想要請我喝酒,我還不一定會給面子呢。”

褚宵莞爾一笑,相當配合的點頭應和起來。

啧。

看到褚宵臉上那抹寵溺的笑容,司徒靜暗暗撇了撇嘴,也不知是打哪兒冒出來了一股沖動,趁着褚宵沒防備,突然伸出手去在他臉上捏了一把。

“你以後不許再對着女孩子家這麽笑了!”

勾引的人家女孩子動了心卻又不負責任,這種男人最讨厭了。

褚宵:懵——

“還有,別忘了你之前說過的話,你以後要是敢反悔,小心我給你好看。”司徒靜一邊美滋滋的在心裏回味着手感,一邊惡聲惡氣的對褚宵‘叮囑’道。

——褚宵還沉浸在剛才被小姑娘捏臉調戲的‘沖擊’之中。

司徒靜:“快點說是!”

“……是是是。”

褚宵猛地一個激靈,相當識時務的認了慫。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