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褚宵身上的寒毒一直是慶帝跟太後的心病,這塊心病困擾了他們十幾年, 卻始終找不到可以化解的辦法。

太後之所以對褚宵和葉孤城在一起的事情毫不反對, 于此也有很大幹系。

別看褚宵平日裏跟沒事兒人一樣,好像只有在寒毒發作時身體才比較虛弱, 可他的實際情況并不樂觀,宮中所有為他診治過的禦醫,最後禀報給太後和先帝的都是同一句話。

壽難過三十。

哪怕有內功壓制,有藥物緩解,他也未必能活過三十歲。

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母親, 太後對褚宵唯一的期望便是無憂無慮, 平安喜樂。

莫說只是找了個男性情人,便是褚宵想要昭告天下迎娶一位同性王妃,太後都不會反對, 相反,她還會竭盡全力的為褚宵清除所有障礙, 壓下所有反對的聲音。

這是溺愛麽?

确實是。

可試問這天底下,有幾個母親會不溺愛自己的孩子?

更何況,褚宵從未因為這份溺愛而變得過于驕縱,他孝敬父母, 愛戴兄長, 心性純良,且在大事面前從不含糊,比那些一無是處盡會添亂的草包纨绔不知強了多少倍。

盡管他身上也有許多缺點, 比如說調皮搗蛋,經常會做出一些叫人頭疼或哭笑不得的事情,和處處沉穩優秀的慶帝比起來似乎差了許多。

但太後仍舊為他感到驕傲。

嗯,她家兩個兒子都個頂個的好,誰敢說他們不好,那就是跟她過不去!

才知曉自家小侄子找了個男情人,有些接受不能,下意識想出言反對的太平王:“……”

好好好行行行我認慫,太後您能別再拿眼刀子威脅我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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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太平王連話都沒說出口,就被自家母後‘犀利’的目光給堵了回去,一臉說不出的憋屈模樣,坐在太後身旁的褚宵忍不住扭頭偷笑起來。

嘿嘿,機智如他,怎麽可能在沒有靠山撐腰的情況下跟自家老古板的王叔坦白此事呢?

太平王面無表情的瞥了褚宵一眼,決定不跟這個被慣壞的熊孩子計較。

他端坐在太後下首,腰板兒挺得筆直,以請教似的态度向太後問道:“皇嫂,關于钰兒這件事,您看是該如何處置?”

對太後這位年紀比自己還小了許多的兄嫂,太平王一直都心懷感激之情。

所以哪怕他私心裏再怎麽想維護自家兒子,只要太後表露出丁點懲戒的意向,他也一定會遵從。

畢竟,當初要不是太後暗中相助,不僅是他這個王爺的位置會保不住,他的王妃和兒子……怕也會落得一個悲慘的下場。

“你且放寬心吧。”

太後自然明白太平王心中所想,她頗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雲淡風輕道:“世子當年離家出走的時候年紀還小,而且事出有因,也算是情有可原,自然沒必要追究他的過錯。”

太平王先是松了口氣,而後又面露愧疚之色。

他心裏邊兒清楚,事情并非太後說得這樣輕巧,不同尋常百姓人家,對于皇室而言,世子離家出走的行徑算得上很惡劣了。

真要追究起來,一頓鞭撻都是往輕了罰的。

雖然心疼自家兒子,但在大事上很少徇私的太平王還是決定主動請罰。

只是還不等他開口,太後就轉開了話題。

“其他事情先暫且放在一邊,依哀家看,皇弟你眼下最該頭疼的問題,當是如何同世子解開當年的誤會。”

太平王:“……”

這個話題就有點紮心了。

褚宵喜歡潑人冷水的習慣別是從太後這裏學來的吧?

奈何紮心歸紮心,太平王不得不承認,這件事真的很讓他頭疼。

太平王世子離家出走的背後,隐藏着一段很複雜的內情。

複雜到太平王當年一度以為,自己就要面臨着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危境。

這一切,還要從王妃的身世說起——

二十五年前,先帝剛登基不久,北方邊境頻繁有小國起事,試圖趁着大慶國力空虛、因政權更疊而內部動蕩的時候,從這個領土廣闊的國家割下一塊肥肉。

當時朝中正面臨着青黃不接的窘境。

老一輩的武将年事已高,年輕一輩又能力不足,率領着比敵方多出不少的兵馬,竟也節節敗退,沒有打過幾場勝仗。

更有奸臣不顧國家危難,趁機貪污軍饷,導致那些駐守邊境的士兵因物資短缺實力再度削弱。

于是自幼便喜愛兵法,志在保家衛國的太平王便主動請纓,挑起了這副重擔。

太平王在領兵打仗這一方面确實很有天賦,在他的率領下,邊境将士重振旗鼓,接二連三的搶回了失地,最後還一舉将敵國打回了老家。

王妃便是他從戰亂逃亡的百姓中救下來的。

接下來的發展,就像話本裏常有的橋段,姑娘對救了自己的英雄芳心暗許,英雄也拜倒在了在姑娘裙下。

兩個有情人最終順利的結成了夫妻。

在成親之前,王妃從未對太平王提起過自己的身世,太平王也一直沒有追究過,他以為,自己的妻子只是名身世有些坎坷的民間女子。

但實際上,王妃卻是敵國的公主。

當然,這其中并沒有什麽陰謀。

雖為一國公主,可王妃實際上并不受寵,甚至被其父當成了一個可以用來換取利益的貨物,為了得到其他勢力的支持,被強迫要嫁給一個已經年過不惑的好色之徒。

為了逃過這場聯姻,王妃便幹脆趁父親戰敗時避開下人的耳目,獨自留在了邊境。

然後,她就在混亂之中遇到了太平王。

彼時的太平王正意氣風發,是個極有魅力的男子,符合任何年輕姑娘對如意郎君的期許,再加上救命之恩,傾心相許便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王妃是真心喜歡上了太平王,想同他共度餘生。

但她畢竟是敵國公主,她怕太平王會因此心生介懷,也怕其他人會借機污蔑太平王,毀壞他的名聲。

于是私心作祟,王妃便幹脆隐瞞了自己的身份,以為日後只要不遇到舊國故人,便可以一直将身份隐藏下去。

直到他們成婚後的第七年——

那一年,邊境終于徹底安穩了下來,太平王便帶着王妃和他們六歲的兒子,一同回京面聖。

太平王立了大功,先帝除了賞賜之外,自然還要好生大宴一場,以示慶賀和褒獎。

王妃不善飲酒,所以只是在席間短暫了露了一下面,就帶着世子先行回府休息去了。

她萬萬沒有料到,這短暫的一面,便将她隐瞞了許多年的秘密給暴露了出來——南王手下有一名武将,在太平王請纓駐紮邊境之前,曾在邊境做過一陣領軍。

他見過王妃的父親,也見過王妃本人。

在私下裏去找王妃的父親談和之時。

雖只匆忙一面,可王妃這樣貌美秀麗的女子,在這名武将腦海中還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認出王妃的身份後,這名武将并未當場拆穿,而是先跟南王透了口風。

南王向來視自己的手足兄弟們為競争對手,沒有絲毫親人間該有的愛護,反而千方百計的打壓謀害,這樣一個可以借機大做文章的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了。

沒過多久,在僞造完王妃通敵的罪證後,南王就把這事兒給捅到了先帝跟前。

當然了,如果可以的話,南王更想直接陷害太平王。

但他有太多謀害手足的前科之鑒,如果一個操作不好,很容易把自己也給坑進去。

所以只能退而其次,試圖以‘包庇敵國奸細’的罪名把太平王拉下馬。

先帝當然不可能聽信他的一面之詞,當下便将太平王召進宮去當面對質,可得知自家王妃真實身份的太平王一時情緒失控,在面對南王列出來的一條條看似無法反駁的鐵證時,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

事态朝着南王預期的方向順利進展。

一番痛苦糾結後,太平王終于做出了抉擇。

他當然不願懷疑自己的枕邊人,也不願親手将自己心愛的女人送上斷頭臺,可出于種種原因,他必須要盡快做出決定。

否則,一旦事情被宣揚出去,後果将不堪設想。

太平王其實不在乎自己會受到什麽懲罰,他只是想在事情無法挽回之前,本能性的,盡可能的去保全自己唯一還能保住的人。

他的孩子,他和王妃唯一的血脈。

當時南王在場,先帝雖然心中另有想法,卻也不好明說,只是狀似氣惱的命太平王回府盡快處理好這件事,給自己一個交代。

可轉過頭來,在太平王失魂落魄的離開皇宮,剛回到王府沒多久,太後就偷偷派人給他送了密信。

這封密信的內容讓太平王喜出望外,也讓當時因為身份暴露而驚慌失措,怕會牽連到世子而打算自盡謝罪的王妃,重新有了一線生機。

原來先帝早就知道王妃的身份了,也知道南王拿出來的那些罪證都是假的。

可王妃的身份畢竟太過敏感,他即便可以袒護一時,也難保以後不會有人繼續利用這個緣由陷害太平王。

這次是南王準備的不充足,可以輕易地查出纰漏,可下一次呢?先帝的意思是,讓王妃借此機會假死脫身,待到以後風平浪靜了,再改頭換面,重新用一個清白的身份回到王府。

在太平王夫婦看來,這确實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經過一番商議後,他們夫妻二人便火速敲定了計劃——就當衆上演一出太平王大義滅親,一杯毒酒賜死自家王妃的戲碼。

這出戲的本意是為了叫南王的耳目信以為真,順便堵死南王再借機發揮的由頭。

結果……

結果南王信沒信還不好說。

太平王只知道,他家傻兒子肯定是信以為真了。

反正等他忙完自家王妃的‘葬禮’,回過頭來終于想起自家兒子最近有些異常時——那傻孩子竟然趁下人不注意的功夫,從後院的狗洞裏鑽了出去,離家出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平王一臉滄桑:我兒子是真的傻。

王妃:兒子随爹。

宮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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