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太平王府的傻世子這兩天心情很不錯。

因為他聽說葉孤城要倒黴了。

但對心眼極小且睚眦必報的宮九來說,只是在背地裏幸災樂禍一番, 顯然還是不夠的, 他覺得自己應該趁這個時候,再去給葉孤城添點兒堵。

于是, 特意選在大年初一這一天,宮九施施然的來到了飛仙島。

聽到侍從來報,說是門外來了個自稱九公子的白衣劍客拜訪,葉孤城就立馬猜出了對方的來意。

明知對方是來看自己笑話的葉孤城本應感到十分不悅,可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眉梢輕擡, 唇角便忽的勾起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帶他進來。”

“是。”

侍從領了命, 一邊退出房間,一邊在心下猜測那白衣劍客的身份。

他覺得自家城主似乎對那名白衣劍客的到來頗有幾分‘期待’之意,像是同對方有些交情的樣子……看來等下迎對方進府的時候, 他該态度熱情一些。

宮九也是心大,半點沒将侍從略顯‘反常’的态度放在心上。

進了城主府後, 他仍舊端着平日裏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勢,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的環顧着四周,仿佛在自家後花園中散步,時不時的還要點評上一兩句。

“啧, 葉孤城的品位可真差勁, 府裏竟然連株可以觀賞的花草都沒有。”

侍從看了眼道路兩旁盛放的寒蘭。

覺得這位客人可能眼瞎。

點評完葉孤城的品位,宮九又開始就城主府中的裝潢發表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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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白雲城乃富庶之地,白雲城主富可敵國, 可看起來也不過如此嘛。”

他表示,拿青石板來鋪路委實太過寒酸了一些,真要有錢,就該用漢白玉來鋪路,還有那琉璃瓦,明顯不夠晶瑩剔透,一看就不是最上等的料子。

侍從默默地擡頭看了眼天。

今兒個天氣不好,頭頂連個日頭都沒有,再好的琉璃瓦它也不可能反光給你看呀?

還有,拿漢白玉鋪路?你咋不上天呢!

城主府這麽大,就算再有錢,也不可能敗家到拿漢白玉來鋪路吧?而且那白花花的路你走上去都不怕會留下一串泥巴印麽。

直到走至正堂階前,宮九終于意猶未盡的做出了結論。

“……總而言之,你們白雲城真的是不行。”

那名帶路的侍從腳下一滑,險些沒當場五體投地。

這這這、這人的膽子也忒肥了吧!沒瞅見他家城主就在屋裏頭坐着嗎?

侍從戰戰兢兢地往正堂裏偷瞄了一眼,只見自家城主端坐于主位之上,面色冷凝,一雙仿佛透着無盡寒意的眼睛正緊緊鎖定在那名白衣劍客身上。

還有那只虛握着劍柄的手!

不得了。

侍從忍不住在心底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自家城主看起來是要拔劍的節奏呀。

宮九卻渾然不覺似的大步邁進了正堂,然後不等葉孤城發話,就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了下去。

“有些時日未見,葉城主瞧着似乎清減了幾分啊。”他端起擱在一旁的茶杯,慢條斯理的飲了兩口,才繼續道:“想必是這段時間過得不太好的緣故吧?”

葉孤城沒有搭茬。

宮九也不在意,自顧自的接道:“瞧我這話問的,好像有點多餘呀?攤上了那麽大的麻煩,葉城主這幾日怕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吧,清減幾分倒很正常。”

他這話有一半沒說錯。

葉孤城這幾天确實是有些吃不好也睡不好,但那不是因為南王父子,而是因為身邊沒有自家小情人的陪伴,一時不太習慣罷了。

嗯……或許還有一部分是因為那封突如其來的邀請信。

他家小情人的兄長在信中其實沒有定下一個明确的期限,也未表露出絲毫催促的意思,可對方不提,不代表葉孤城就當真可以拖上三五個月再動身前去赴約。

葉孤城是淡薄俗事,不是不通人情世故。

他清楚自己在這件事上必須要表現的足夠主動,至少,絕不能讓對方認為他沒有誠意,對自家小情人不夠重視。

在回信的時候,葉孤城很自覺的定好了赴約的日期。

他打算等過完年便盡快動身,争取三月中旬抵達京城——這樣一來,還正好可以趕上自家小情人在月底的生辰。

而頭一次正式拜見褚宵的家人,葉孤城自然不能空手前去。

見面禮是一定要準備的。

老實說,葉孤城府上自然不缺那些在尋常人眼中十分貴重的東西,什麽鵝蛋大小的珍珠,千金難求的名家書畫,市面上難得一見的古董珍玩啊……

就算成箱送人,葉孤城都不帶眨一下眼睛的。

可管家說了,送禮什麽的不光要夠貴重,還要能顯示出心意。

于是葉孤城思考了片刻後,表示可以忍痛割愛,再搭上兩把自己的藏劍。

他覺得再沒有什麽禮物能比自己的藏劍更合适了,因為一來呢,對于劍客而言,劍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其次,能夠被他列為藏品的劍,自然都是世間罕見的神兵利器。

既能彰顯心意又足夠貴重。

簡直完美。

……但是老管家當場就沖他翻了個白眼,表示非常地不贊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實在想不出究竟什麽樣的見面禮才合适的葉孤城,這兩天是真的很頭疼。

然後宮九就在這個時候自己送上了門來。

褚宵說過,只要湊齊了九陽真經,便可徹底化解自己身上的寒毒。

而宮九,正是九陽真經下半卷的持有者。

葉孤城半阖着眼簾,指尖仿佛無意識的在劍柄上摩挲了幾下,心想:或許他可以将宮九拿下,當做見面禮送給褚宵的家人?

正在特別開心的給葉孤城傷口上撒鹽的宮九:……怎麽忽然覺得有點兒冷?

一陣寒風忽然從屋外呼嘯而過,宮九扭過頭去,看了眼越發陰沉的天色,暗自決定今天暫時就不回無名島了,畢竟這種天氣,在海上很容易會翻船。

嗯,讓他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葉孤城耐心的等着宮九将那杯茶慢慢飲盡,而後,才緩緩的站起身來,朝屋外走去。

尚未盡興的宮九自然就下意識跟了上去,順便對葉孤城疑似‘惱羞成怒’的反應一通花式嘲諷——直到兩人在不知不覺間走出城主府,來到了城外一處偏僻的懸崖。

看着忽然止住腳步,轉過身來持劍望向自己的葉孤城,宮九終于反應過來。

這是要動手的節奏?

宮九挑了挑眉,随手也抽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劍,嗤笑道:“葉孤城啊葉孤城,我當你與那些凡夫俗子不同,卻不想你到頭來與其他人也無甚差別。”

不過幾句風涼話而已,就忍不住要動手啦?

行吧,動手就動手呗。

反正宮九不覺得自己的武功和劍法會比葉孤城差上多少,真動起手來,誰輸誰贏還真說不一定呢。

葉孤城仍舊一言不發,只默默的拔出了劍。

下一瞬,兩人目光交錯,劍氣便驟然劃破了寒風。

他們的劍同樣鋒利,出招同樣迅疾,也同樣不留餘力,若叫旁人來看,一時間定然分不出高低強弱。

葉孤城曾說過,宮九的劍法和他旗鼓相當,甚至,從某種程度上而言,葉孤城還略輸一籌——他已習劍二十餘年,而宮九方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兩人之間旗鼓相當,本就說明後者在武學上的天賦更為優秀。

可葉孤城心中萬分篤定,自己絕不會輸。

他的劍越來越快,目光卻越來越平靜。

不一樣,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漸漸開始感到有些難以招架的宮九面色一沉,驚疑不定起來。

他以前不是沒有同葉孤城交過手,但那時候,葉孤城的劍法雖然确實厲害,當得起絕世劍客的稱謂,卻不會叫宮九心生無法超越之感。

宮九有着極其可怕的武學天賦,這種天賦能叫他在與人交戰時迅速掌握對方的招數,并尋找到應對和化解的辦法,葉孤城也不例外。

之前那次交戰後,只以微弱劣勢落敗的宮九,私底下特意研究過葉孤城的劍法。

并想出了一套專門克制葉孤城劍法路數的招式。

按理來說,他現在即便無法輕易的戰勝葉孤城,也不至于這麽快就感到吃力。

會出現這種情況,只能說明葉孤城的劍法,和之前同他交手的時候,不一樣了。

可究竟是哪裏不一樣呢?

宮九一時間也想不出來。

在他看來,葉孤城的劍分明和以往沒有什麽差別,只是更快了一點。

但這還不足以拉開他們二人之間的差距,他依舊可以清楚地捕捉到葉孤城每一劍的痕跡,并且及時反應過來,做出招架。

莫非是氣勢方面的問題?

總覺得葉孤城身上的氣勢越來越有壓迫感的宮九如是想到。

……

似乎只片刻的功夫,又似乎過去了很久,當宮九已經無法分心去算自己與葉孤城到底過了多少招的時候,葉孤城的劍勢卻猛然一變!

他沒有變快,而是變得緩慢了起來,慢到宮九甚至不用刻意去預測葉孤城下一招的軌跡。

可這種變化,絲毫沒有讓宮九感到輕松。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宮九總覺得,葉孤城現在刺過來的每一劍,都要比上一劍更加沉重,叫他招架的更加吃力。

不該是這樣的。

呼吸聲逐漸急促起來的宮九似乎明白了什麽。

葉孤城的劍确實變了,他以前的劍就像是白雲城的寒風,冰冷、迅疾、淩冽到令人心生寒意。

現在,他的劍上又添了一分沉穩,如山般的沉重和穩健。

這本是兩種互相矛盾的屬性,可葉孤城卻将其融合在了一起。

最初的時候,葉孤城顯然并不能熟練的掌控駕馭這番變化,所以宮九雖覺有些壓力,卻也只是源于氣勢上的壓力,在真正的交手過程中,其實并沒有落于下風。

直到此刻。

在交戰的過程中,葉孤城直接突破了瓶頸。

宮九知道,自己這一戰注定是又将落敗了。

盡管心有不甘,但宮九也不是輸不起的人,他想,大不了等此戰之後,回去再針對葉孤城現在的劍法,重新制定一套新的應對招式呗。

反正他早晚會贏回來的!

嗯,前提是葉孤城能把那柄架在他脖子上的劍收回去。

要是連命都丢了,他還談何以後呀?

在宮九有些忐忑的注視中,葉孤城目光微閃,似是猶豫了片刻,才慢慢的移開了那柄長劍,然後下一秒——

宮九只覺腦袋一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 葉孤城:見面禮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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