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因為需要住院觀察一天，蕭銳最終被獨自留在醫院過夜。臨別之際，小睿依依不舍。“上校，明天我們就來接你。”他反複向蕭銳保證，“我們絕對不會抛棄你的。”
蕭銳忍不住瞥孩子父親：平時你都給小睿看的什麽狗血電視劇？
俞允同悄悄告訴他，“上回我們不得不将上校留在寵物醫院一晚，”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展開補充說明，“是生小狗狗的那個上校，小睿也是這個流程。他習慣了。”
請問我這輩子是不是就要和生小狗狗形成不死不休的牽絆了？
“上校，我們明天一早，一大早，一大大早，就把你接回家。”小睿鄭重抱着蕭銳的手，如堅定的戰士在女神像前神聖起誓。
然後——
謝天謝地小睿的流程終于執行完成。
在俞家父子離開之後，蕭銳首先打了一個電話。特地新搭的場景，落水管只是在外表進行了老舊處理，照理不該輕易斷裂。所以，不排除有人為因素存在。蕭銳找了自己一個算是偵探的朋友委托調查。盡管受傷的是他，但被針對的是俞允同，這件事他不可能輕易放過。
打完電話之後，蕭銳并沒能安靜很久。已經不該有訪客的病房裏，有非醫護人員推開蕭銳的房門。
蕭銳有些意外地望向這位訪客。
他和這個訪客的關系不算好，但相信永遠也壞不到哪裏去，畢竟，那個人是他父親。
蕭銳擡頭望向顯然不會僅僅因為他受傷便前來探望他的蕭懷山。後者用永遠看不出任何想法的平靜表情望向蕭銳，直接進入正題：“最近你要不要回主宅住？受傷了，最好能有人照顧。”
老實說，蕭銳還挺感動的，雖然他知道這不是對方的主要來意。“放心，有人照顧我。”他笑了笑回答。
蕭懷山不動聲色接口：“那個俞允同？”
蕭銳像一個傻瓜一樣撲過去想要接住一個從四五樓高度摔下來的人，然後因此受傷住院，蕭懷山怎麽可能不知情？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蕭銳也不隐瞞：“我不确定具體你是怎麽以為的，不過以你的判斷力，你以為的那些，想必都是對的。”
“既然如此，”蕭懷山點了點頭，“我就直說了。你最好趁着還有餘地的時候盡早抽身。我只有你一個兒子，你有責任給我一個孫子。”
“俞允同有一個兒子叫做俞小睿。”蕭銳突如其來地說，他詳加描述，“小睿今年五歲，很懂事很可愛，他也很聰明。他一定是個特別讨人喜歡的孩子，因為我那麽不喜歡小孩的人第一眼就覺得和他有緣。”
蕭懷山立即聽明白了蕭銳的意思，他很快說：“他再可愛也不是我的孫子。”
蕭銳并不想惹自己父親生氣，不過，原則問題讓他異常嚴肅地堅持：“除非我不是你的兒子。不然，小睿就可能是你孫子——如果我能夠和俞允同在一起，小睿便是我的兒子。你需要孫子，小睿就足夠了。”
蕭懷山直視向蕭銳的眼睛：“他沒有流着你的血也沒關系？”
蕭銳毫不猶豫：“他流着俞允同的血，對我來說這也是一樣的。”
面對這一說辭，蕭懷山靜靜觀察了蕭銳片刻。最終，他沒有再多說什麽。“你自己保重，有什麽事打電話回家。”
蕭銳望向蕭懷山轉身離開的背影，他通常是極其放心自己父親的，但俞允同是他損失不起的存在，他不得不倍加小心。“爸，你不會動俞允同吧？”他确認着問。
被質疑的人慢慢轉回頭，他神情不變地回答蕭銳：“我把我該說的都說了，該怎麽做是你的事。”
蕭銳不覺微微笑了笑。“你放心，我那麽大的人了，知道該怎麽做。”
……其實蕭銳說了大話。
是啊，他的确是“那麽大的人了”，但是，他從來沒有正經八百追求過別人，哪可能知道該怎麽做？
麻醉藥效過去後，蕭銳開始感覺到疼痛。不過，住院的這個夜晚之所以他睡不好，主要還是因為他想得太多。
畢竟，這是當務之急——
如今連對蕭銳并不是特別關心的蕭懷山都已經知曉蕭銳的心思，在今天第一手經歷蕭銳妄想英雄救美全過程的俞允同怎麽可能還不察覺？
蕭銳認為這是一個時機，自己應該趁機說些什麽。
可是，他能說些什麽呢？
“你覺得小睿是不是還缺一個爸？”
“你每天煮菜的時候能不能多帶我一口飯？買菜錢不夠我可以給家用。”
“我心裏住的那個小男孩，能到你心裏的那套花園小洋房串門嗎？”
——所以你到底敢不敢想出一句正常一點的人話來啊？！
到天亮的時候蕭銳都沒想清楚自己能怎麽說，結果他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蕭銳醒來的時候，他意識到有一道目光正饒有興致打量他。轉頭望過去，便看到趴在他枕頭上的小睿。俞允同此刻坐在後面的椅子上看手機，注意到蕭銳醒過來，他也起身來到床邊。
牆上的時鐘顯示眼下已近中午。猜想這對來接自己出院的父子一定等了很久，蕭銳提醒俞允同：“你應該叫醒我。”
俞允同不以為意地安撫道：“你放心，中午前出院都只算一天的住院費。”
蕭銳怔仲良久。
……請問我摳門的人設究竟是從哪根頭發絲裏冒出來的啊？！
“爸爸說，”小睿補充解釋沒有叫醒蕭銳的理由，“你一定一個晚上沒睡好，所以叫我不要打擾你，讓你能多睡一會兒。”
蕭銳有些心虛，他不認為俞允同能上帝視角的知道他花了一個晚上來想怎麽告白的事，但不管怎麽說，眼下莫名有一種被揭穿的狼狽感。“其實我睡得挺好。”他狡辯道。
因為這一句，小睿始終擔憂着的臉上這才稍稍露出一絲明快的笑意：“真的？你真的不疼？”
……合着你是以為我疼得睡不着啊……
蕭銳向小睿揚起一個溫暖安慰的笑：“醫生都同意我出院了，這說明我已經好了，對不對？”
小睿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他終于恢複一貫的甜甜笑容。“上校你好了就好。你可擔心死我了。”
“知道了，下回不會再讓你擔心了。”蕭銳鄭重其事地向面前的男孩保證着說。接着，他注意到俞允同用微微恍惚且若有所思的目光低頭注視向他。“怎麽了？”他問。
俞允同微微搖了搖頭，安靜地說：“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已經是個非常棒的父親。”
被誇的人簡直有些無措。他還沒想好怎麽用雲淡風輕的态度來表現自己此刻并沒有如同青春期少年忽然被暗戀對象表白的那種緊張與羞澀，俞允同已率先接着問下去：“你有想過成為一個父親嗎？”
這個問題問得相當微妙。蕭銳下意識心跳加快，他心想該不會你下一句是：你願意當我孩子的另一位父親嗎？
……然後，他聽到現實版的下一句——
“假設有個女人忽然帶着一個孩子來見你，告訴你這個孩子是你的，你會接受自己已經是個父親的身份嗎？”
蕭銳盯着五個字來回想了好半天：這，是，什，麽，鬼？
有一會兒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本意來說，他相信自己不會那麽不小心，但他不能照實說，這将顯得他很渣……即便他的确挺渣，可顯然不能讓俞允同知道。而除此以外，他能怎麽說？
“不管怎麽說，我會負責的。”蕭銳在三思後回答。
這句多少是實話，就是不知道俞允同會不會嫌棄他帶着個拖油瓶？蕭銳擔心的事情還挺多，包括即便俞允同不嫌棄，也不知道拖油瓶能不能和小睿好好相處？小睿那麽善良可愛的孩子，他應該是不會欺負拖油瓶的，但那個拖油瓶，鑒于他有蕭銳的基因，搞不好會很霸道地欺負小睿……
“你看起來很為難，”俞允同的聲音打斷蕭銳思緒，“但對于會負責的态度仍然那麽堅定，沒想過逃避。不管別人相不相信，至少我相信，你是一個好人。”
你誇我就誇我吧，這一臉意外的表情是怎麽回事？而且，“不管別人信不信”又是怎麽回事？難道這世上就沒別人相信這件事了？！
“我也相信，我也相信！”這時，小睿在一邊仰着臉積極地附和說道。
看到沒！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相信！
……不過，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是好人，這世上大概只有你們父子兩個人才那麽傻吧……
這世上，大概只有你們父子兩個人，能讓我跟着傻兮兮的被這種傻兮兮的話弄得傻兮兮的感動……
